司馬凝霜拍在桌上的賬單，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巨石，瞬間在廳內掀起驚濤駭浪！那上麵刺眼的數字——三萬七千五十貫！ 如同燒紅的烙鐵，燙得所有人眼皮直跳！
    邵明珠湊過去看清數字，饒是他見慣了大場麵，也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嘶——！三萬七千五十貫？！趙駿這小子！行啊！真行啊！比我當年在洛陽城最闊的時候還能造！這……這得是包了多少花魁？！喝了多少仙釀？！嘖嘖嘖！後生可畏！後生可畏啊！哈哈哈！”他嘴上說著“後生可畏”，臉上卻是幸災樂禍，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笑容，甚至還帶著點詭異的自豪感？ 仿佛在說“不愧是我小舅子！”
    司馬凝霜冷冷地橫了他一眼，那眼神如冰刀般鋒利！邵明珠立刻縮了縮脖子，訕訕地閉嘴，但嘴角的笑意還是壓不住。
    童幼娘和辛老七更是嚇得麵無人色！三萬七千貫？！這……這簡直是天文數字！他們辛辛苦苦一輩子也掙不到這麽多錢啊！童幼娘看向辛老七的眼神充滿了後怕——還好自家男人的賬是夫人給結了！跟這位小舅爺比起來，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不！ 是…… 小蝦米…… 見…… 鯨魚！
    “來人！”司馬凝霜的聲音如同寒冰碎裂，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立刻去北苑行宮羽林軍的駐地！把趙駿給我‘請’回來！就說國公爺和本宮有要事相詢！讓他立刻！馬上！滾回來！”
    “是！夫人！”門口侍衛領命，飛也似的跑了出去。
    “再去請靈兒夫人過來！”司馬凝霜補充道，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沉重。她知道，這對趙靈兒來說，將是巨大的打擊。
    不多時，趙靈兒腳步匆匆地趕到了正廳。她臉上還帶著一絲能繼續管理國公府的喜悅，看到廳內凝重的氣氛，尤其是看到跪在地上的辛老七夫婦和桌上那張刺眼的賬單時，笑容瞬間僵住了。
    “夫君？姐姐？這是……怎麽了？”趙靈兒疑惑地問道，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司馬凝霜沒有說話，隻是將那張賬單輕輕推到她麵前。
    趙靈兒拿起賬單，隻看了一眼，臉色瞬間煞白！拿著賬單的手都開始微微顫抖！
    “三……三萬七千……五十貫？！”她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這……這是誰的賬單？！勾欄？！花酒？！姑娘錢？！！”
    司馬凝霜歎了口氣，聲音清冷“靈兒妹妹，這是……你弟弟趙駿……在勾欄欠下的賬。”
    “轟——！”
    如同晴天霹靂！趙靈兒隻覺得腦袋“嗡”的一聲！眼前發黑！身體晃了晃，差點摔倒！邵明珠眼疾手快，連忙扶住她。
    “靈兒！靈兒！你沒事吧？”邵明珠關切地問道。
    趙靈兒猛地推開邵明珠的手！她死死攥著那張賬單，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她抬起頭，眼中充滿了震驚、羞憤、難以置信！還有一股被至親背叛的巨大痛苦！
    “駿兒……駿兒……他……他怎麽會……怎麽可能……”趙靈兒的聲音帶著哭腔，語無倫次。她無法相信！那個從小跟在她身後，被她護著長大的弟弟！那個她省吃儉用、拚命打獵也要供他讀書習武的弟弟！那個她以為已經出息了，當了羽林郎將的弟弟！竟然……竟然會做出這等荒唐事！還欠下如此巨債？！
    “不可能！一定是弄錯了！一定是弄錯了！”趙靈兒猛地搖頭，像是要甩掉這個可怕的念頭，“駿兒他……他從小就懂事！他……他不會的！姐姐！夫君！一定是那勾欄的人弄錯了！栽贓陷害！”
    “靈兒妹妹……”司馬凝霜看著她痛苦的樣子，心中不忍，但還是沉聲道，“賬單在此，勾欄管事親口承認，趙駿是常客。而且……辛老七也承認了，昨日就是趙駿帶他去的那裏……還……還讓老七付了錢……”
    趙靈兒如遭雷擊！她猛地轉頭看向辛老七！辛老七羞愧地低下頭，不敢看她。
    “噗通！”趙靈兒隻覺得渾身力氣都被抽幹了，軟軟地癱坐在椅子上，手中的賬單飄落在地。她眼神空洞，淚水無聲地滑落下來。她想起了小時候，父母早亡，她帶著年幼的弟弟在薊縣山林裏艱難求生。他打獵，她拾柴；她縫補，他燒火；她餓肚子也要把最後一口吃的留給他……她以為弟弟出息了，當了官，娶了妻，她終於可以放心了……可如今三萬七千貫！ 勾欄！ 花酒！ 這…… 這簡直是把她的心都撕碎了！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和侍衛的通稟聲“公爺！夫人！趙舅爺帶到！”
    話音未落，一身羽林軍戎裝、英氣勃勃的趙駿大步走了進來！他臉上還帶著一絲疑惑和不耐煩“姐夫！姐姐！什麽事這麽急？我營裏還有操練呢！上位……呃……夫人也在啊？”他這才注意到廳內氣氛不對，尤其是看到地上跪著的辛老七夫婦，還有……癱坐在椅子上，淚流滿麵，死死盯著他的親姐姐！
    趙駿心裏“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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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跪下！”司馬凝霜的聲音如同寒冰炸裂！
    趙駿被這突如其來的厲喝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就要反駁，但看到司馬凝霜那冰冷如刀的眼神，以及邵明珠臉上那似笑非笑、幸災樂禍的表情，他心頭一顫！不情不願地單膝跪地（武將習慣）“末將趙駿，參見公爺！參見夫人！不知……不知末將所犯何罪？”
    “所犯何罪？！”趙靈兒猛地從椅子上站起來！她撿起地上的賬單，幾步衝到趙駿麵前，將賬單狠狠摔在他臉上！聲音因為憤怒和失望而尖銳顫抖
    “趙駿！！你自己看看！！這是什麽？！！”
    “三萬七千五十貫！！勾欄欠賬！！花酒錢！！姑娘錢！！！”
    “你……你……你出息了啊！！你當了大官了啊！！你忘了爹娘是怎麽死的了嗎？！你忘了我們姐弟倆是怎麽熬過來的了嗎？！！”
    “我……我起早貪黑！上山拾柴！差點被狼咬死！就為了供你讀書！習武！盼著你出人頭地！！”
    “可你呢？！你……你竟然……竟然拿著俸祿！去那種地方鬼混！！還欠下這麽多錢！！你……你對得起我嗎？！對得起死去的爹娘嗎？！！”
    趙靈兒越說越激動！淚水如同決堤般湧出！她猛地伸出手，一把揪住趙駿的耳朵！用力一擰！
    “啊——！姐！疼疼疼！！”趙駿猝不及防，疼得齜牙咧嘴！他堂堂羽林郎將，在姐姐麵前，瞬間被打回原形！
    “你還知道疼？！！”趙靈兒氣得渾身發抖！揪著耳朵的手又加了把力！“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做！會毀了你自己的前程？！會毀了國公府的名聲？！會讓我在姐姐和夫君麵前抬不起頭來？！！”
    “三萬七千貫啊！！趙駿！你告訴我！你哪來的錢還？！啊？！！”
    趙駿被姐姐揪著耳朵，又疼又羞！尤其是當著邵明珠和司馬凝霜的麵！他漲紅了臉，掙紮著辯解“姐！你聽我解釋！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我就是……就是偶爾去放鬆一下……沒……沒欠那麽多！肯定是那老鴇訛我！！”
    “偶爾？！放鬆一下？！”趙靈兒氣得差點背過氣去！“那辛老七是怎麽回事？！昨天是不是你帶他去的？！是不是你讓他付的錢？！你……你連你七哥都坑？！你還是人嗎？！！”
    趙駿被問得啞口無言，眼神躲閃。
    “哼！放鬆一下？”司馬凝霜冷冷開口，聲音帶著刺骨的寒意，“趙駿，你身為羽林郎將！禦前行走！當值期間，擅離職守，流連煙花之地！已是瀆職！欠下巨債，敗壞官聲！更是罪加一等！此事若傳到陛下耳中，你這身官服還想不想穿了？！項上人頭還想不想要了？！”
    趙駿聞言，臉色瞬間煞白！冷汗“唰”地就下來了！他這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他求助般地看向邵明珠“姐夫……我……”
    邵明珠抱著胳膊，靠在椅背上，一臉“愛莫能助”的表情，還衝他聳了聳肩，做了個“你自求多福”的口型。
    就在這時，一個清冷而帶著一絲怒意的女聲從門口傳來
    “三萬七千貫？趙駿，你可真是好大的手筆！”
    眾人循聲望去！隻見一位身著鵝黃色襦裙、容貌秀麗、氣質清冷的年輕女子，在丫鬟的攙扶下，緩緩走了進來。她的小腹微微隆起，顯然已有身孕。正是趙駿的妻子——石勒的外甥女，何靜姝！
    何靜姝走到廳中，看也沒看跪在地上的趙駿，徑直向邵明珠和司馬凝霜行禮“妾身何靜姝，見過公爺，見過夫人。”
    “靜姝，你怎麽來了？快起來，你有孕在身，不必多禮。”司馬凝霜連忙示意丫鬟扶她。
    何靜姝起身，目光這才落到趙駿身上，眼神冰冷，帶著濃濃的失望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鄙夷！
    “夫君，”她的聲音平靜無波，卻字字如刀，“三萬七千貫？夠在洛陽城買一座三進的宅子了！夠買下半個勾欄了！夫君真是……豪氣幹雲啊！”
    “隻是不知……這筆錢，夫君打算如何償還？是動用你羽林郎將的俸祿？還是……指望我舅舅給妾身的嫁妝替你還？或者……指望國公府替你填這個窟窿？！”
    “我何靜姝雖出身不高，但也是清白人家！嫁入趙家，不求大富大貴，隻求夫妻同心，安穩度日！可如今……夫君如此行徑，讓我……讓我有何顏麵麵對舅舅？！有何顏麵麵對國公爺和夫人？！又有何顏麵麵對我腹中的孩兒？！”
    何靜姝的話，如同重錘，狠狠砸在趙駿心上！也砸在趙靈兒心上！趙靈兒看著弟媳那冰冷失望的眼神和隆起的小腹，心中更是痛如刀絞！她揪著趙駿耳朵的手，無力地鬆開了，整個人仿佛被抽空了力氣，踉蹌後退幾步，跌坐在椅子上，掩麵痛哭起來！
    廳內一片死寂！隻剩下趙靈兒壓抑的啜泣聲！
    趙駿跪在地上，臉色慘白如紙！他看著痛哭的姐姐，看著冰冷失望的妻子，看著邵明珠和司馬凝霜那嚴肅的表情，心中充滿了前所未有的悔恨和恐懼！他知道，這次真的闖下大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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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邵明珠看著這混亂的局麵，歎了口氣。他知道，該他出來收拾殘局了。他站起身，走到趙駿麵前，聲音帶著一絲無奈和嚴厲
    “趙駿！你小子！讓我說你什麽好！”
    “去勾欄聽曲，不是什麽大罪過！男人嘛！理解！”
    “但是！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打著我的旗號去坑蒙拐騙！不該欠下如此巨債！更不該讓你姐！讓你媳婦兒！為你操心！為你蒙羞！！”
    “你是羽林郎將！是朝廷命官！更是我邵明珠的小舅子！弟子！你的一舉一動，都關乎國公府的顏麵！關乎你姐的臉麵！關乎你媳婦兒和她舅舅石勒的臉麵！！”
    “今天這事！必須嚴懲！以儆效尤！”
    趙駿嚇得渾身一顫，連忙磕頭“姐夫！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求您饒了我這一次！我以後再也不敢了！”
    邵明珠看向司馬凝霜。司馬凝霜微微頷首，示意他處理。
    邵明珠清了清嗓子，沉聲道
    “第一！這筆賬！三萬七千五十貫！國公府替你墊上！但！不是白給！從今日起！扣除你羽林郎將的所有俸祿！直到還清為止！一文錢都不能少！”
    趙駿“……” 臉都綠了！這得還到猴年馬月？！
    “第二！禁足三個月！閉門思過！抄寫《禮記》一百遍！《孫子兵法》一百遍！抄不完不許出門！”
    趙駿“……” 眼前一黑！
    “第三！向辛老七道歉！賠償他昨日替你付的酒錢！外加精神損失費！十貫！”
    辛老七“……” 精神損失費？還有這好事？！
    “第四！向你姐！向你媳婦兒！磕頭認錯！保證永不再犯！若敢再犯！家法伺候！打斷你的腿！”
    趙駿如蒙大赦！連忙轉向趙靈兒和何靜姝，砰砰磕頭“姐！我錯了！靜姝！我錯了！我以後再也不敢了！我發誓！求你們原諒我這一次吧！”
    趙靈兒看著弟弟磕頭認錯的樣子，心如刀絞，淚水更加洶湧。她別過臉去，沒有說話。
    何靜姝冷冷地看著趙駿，聲音依舊冰冷“夫君的保證，妾身記下了。望你好自為之。”說完，她對著邵明珠和司馬凝霜微微一福“公爺，夫人，妾身身體不適，先行告退。”說罷，在丫鬟的攙扶下，轉身離去，看也沒看趙駿一眼。
    趙駿看著妻子離去的背影，心中一片冰涼。
    邵明珠拍了拍趙駿的肩膀，低聲道“行了，小子！起來吧！記住今天的教訓！以後……長點心！別讓你姐再為你操心了！她……是真疼你！”
    趙駿羞愧地點點頭，默默站起身。
    邵明珠又看向還在哭泣的趙靈兒，歎了口氣，走過去，輕輕攬住她的肩膀“好了，靈兒，別哭了。這小子知道錯了。給他個機會吧。”
    趙靈兒靠在邵明珠懷裏，哭得更加傷心。她為弟弟的荒唐而憤怒，也為自己的無能為力而心痛。她知道，這筆巨債，最終還是國公府承擔了。這份情，她該如何償還？
    司馬凝霜看著眼前這一幕，心中也是百感交集。她示意辛老七夫婦退下，然後走到趙靈兒身邊，溫聲道“靈兒妹妹，莫要太過傷心了。駿兒還年輕，一時糊塗，知錯能改就好。這筆錢，國公府出了，就當是……給他買個教訓吧。以後嚴加管教便是。”
    趙靈兒抬起淚眼，看著司馬凝霜，哽咽道“姐姐……這……這怎麽使得！三萬七千貫呢！太多了……我……我和駿兒慢慢還……”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司馬凝霜輕輕拍了拍她的手，“此事就此揭過。以後，還需靈兒妹妹你，多費心管教駿兒了。”
    邵明珠也連忙附和“對對對！凝霜說得對！一家人！不說兩家話！靈兒，別哭了！再哭就不漂亮了！再說了你男人有的是錢，你夫君我打個噴嚏都不止這點錢！”
    趙靈兒看著丈夫和姐姐關切的眼神，心中稍安，但那份沉重的愧疚和心痛，卻久久無法散去。她知道，弟弟趙駿捅的這個大簍子，不僅欠下了巨債，更是在她心裏，劃下了一道深深的傷痕。而國公府又一次替她扛下了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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