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婧瑤夫人……請留步。”
    拓跋婧瑤的腳步頓住了。她猛地轉過身，淚眼婆娑，帶著毫不掩飾的憤怒和敵意，死死盯著說話的黃漱玉“你叫我什麽？夫人？嗬！你又是誰？憑什麽叫我留步？！”
    黃漱玉緩緩站起身，姿態優雅從容。她迎著拓跋婧瑤那如同燃燒火焰般的目光，臉上沒有絲毫慍怒或退縮，反而帶著一絲溫和的、近乎悲憫的平靜。
    “奴家黃漱玉。”她微微頷首，聲音依舊清冷，卻帶著一種安撫人心的力量，“婧瑤夫人，奴家知道您心中委屈，憤怒難平。您風塵仆仆，滿心歡喜歸來，隻為恭賀姐妹們身懷貴子，共享天倫之樂。這份赤誠之心，這份姐妹情深，令人動容。”
    她的話語精準地戳中了拓跋婧瑤心中最柔軟的部分。拓跋婧瑤的怒火微微一滯，眼淚卻流得更凶了。
    黃漱玉繼續說道“您看到太傅大人似乎‘冷落’了懷孕的夫人們，反而帶著奴家這個‘外人’招搖過市，一擲千金，心中自然不平，覺得寒心。這份為姐妹們抱不平的心意，這份對太傅大人深切的在意，奴家……感同身受。”
    她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邵明珠臉上露出尷尬和愧疚之色。司馬凝霜等人也微微動容，看向拓跋婧瑤的眼神多了幾分理解和心疼。
    拓跋婧瑤咬著嘴唇，倔強地看著黃漱玉，但眼中的敵意明顯消退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委屈和迷茫。
    黃漱玉輕輕向前走了兩步，距離拓跋婧瑤更近了些。她的目光清澈而真誠，如同能看透人心“婧瑤夫人，奴家並非要與您爭寵，更無意取代任何人在太傅心中的位置。奴家留在府中，隻為報太傅大人昔日救命之恩。此恩不報，奴家道心難安，永無飛升之日。”
    “報恩？飛升？”拓跋婧瑤眉頭緊鎖，聲音帶著一絲沙啞的質疑，“什麽恩情？需要你這樣……這樣……”
    “需要奴家以身相許？需要太傅如此厚待？”黃漱玉替她說了出來，嘴角勾起一抹苦澀而無奈的笑意，“夫人，您誤會了。奴家所求，不過是府中一隅安身，能侍奉太傅左右，護他周全，助他成就偉業，以報大恩。至於那些衣物首飾，不過是太傅大人感念奴家孤苦，略盡心意罷了。在奴家眼中，這些身外之物，遠不及夫人您對太傅的一片赤誠之心珍貴。”
    她的話語坦誠而懇切，將自己置於一個“報恩者”而非“競爭者”的位置，巧妙地化解了拓跋婧瑤最直接的敵意來源。
    拓跋婧瑤怔怔地看著黃漱玉。眼前這女子，美得不像凡人，氣質空靈出塵，說話卻如此通情達理，句句戳中她的心坎。她那份為姐妹們抱不平的憤怒，那份害怕失去丈夫寵愛的委屈，似乎都被對方看透並理解了。她心中的怒火，如同被澆了一盆溫水，雖然還有餘燼，卻再也無法熊熊燃燒。
    “你……你說的是真的？”拓跋婧瑤的聲音低了下來，帶著一絲不確定。
    “奴家所言，句句屬實。”黃漱玉鄭重地點點頭，目光清澈見底，“奴家深知，太傅大人心中，最重的是家國天下，最親的是各位夫人和未出世的孩兒。奴家……不過是恰逢其會，有幸得報恩情罷了。絕不敢，也絕不願，破壞這份來之不易的安寧與情誼。”
    她說著，目光掃過邵明珠和幾位夫人，最後又落回拓跋婧瑤身上，聲音帶著一絲懇求“婧瑤夫人，您風塵仆仆，想必又累又餓。何不先坐下，喝杯熱茶，暖暖身子？奴家初來乍到，還有許多規矩不懂，日後還需向各位夫人多多請教。若因奴家之故，讓夫人您氣壞了身子，讓太傅憂心，讓姐妹們不安，那奴家……萬死難辭其咎。”
    這番話，姿態放得極低，情真意切，既安撫了拓跋婧瑤的情緒，又給了所有人台階下。
    邵明珠見狀，連忙上前，輕輕攬住拓跋婧瑤的肩膀，聲音帶著歉意和心疼“婧瑤，是我不好。讓你受委屈了。漱玉姑娘所言非虛，她確實是為報恩而來。今日之事，是我考慮不周，忽略了你的感受。快坐下吧，別氣壞了身子。”
    拓跋婧瑤被邵明珠攬住，感受著他掌心的溫度，聽著他道歉的話語，又看著眼前黃漱玉那真誠而略帶懇求的眼神，心中的委屈和怒火終於漸漸平息。她吸了吸鼻子，帶著哭腔嘟囔道“誰……誰生氣了！我就是……就是看不慣你有了新人就忘了舊人！還……還一擲千金！姐妹們懷孕多辛苦……”
    “是是是，是我錯了。”邵明珠連忙認錯，扶著她在自己身邊坐下，“以後不會了。快，喝口熱茶。”
    司馬凝霜也適時開口，緩和氣氛“婧瑤妹妹一路辛苦，快喝點湯暖暖。黃小姐也請坐吧。”
    趙靈兒也柔聲道“是啊，妹妹，別生氣了。老爺心裏是有我們的。”
    慕容嫣雖然沒說話，但也對拓跋婧瑤點了點頭。
    黃漱玉對著眾人再次盈盈一禮“多謝各位夫人體諒。”然後才在邵明珠另一側坐下，姿態依舊從容優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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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場風波，在黃漱玉的溫言軟語和邵明珠的及時安撫下，終於平息。飯廳內的氣氛雖然還有些微妙的尷尬，但總算恢複了表麵的平靜。
    拓跋婧瑤端起茶杯，小口喝著，目光卻不由自主地再次瞟向黃漱玉。近距離細看，她更加真切地感受到對方那份驚心動魄的美和那份難以言喻的……非人感。心中的疑慮並未完全消散，但那份強烈的敵意，確實被對方那番話暫時撫平了。她暗暗想著這女子……到底是什麽來路？報恩？總覺得……沒那麽簡單。
    午膳在一種微妙而略顯壓抑的氣氛中結束。邵明珠看著幾位夫人——司馬凝霜的平靜下藏著審視，司馬凝雪的好奇中帶著不安，趙靈兒的溫婉裏透著憂慮，慕容嫣的明豔下掩著警惕，拓跋婧瑤的直率中仍有未消的委屈——他知道，關於黃漱玉的身份和來曆，必須給她們一個交代了。否則，這份猜疑和不安，會像種子一樣在府中生根發芽，最終釀成禍患。
    他放下茶盞，目光掃過眾人，聲音沉穩而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威嚴“夫人們跟黃姑娘都留下。其他人，都退下吧。”
    仆役們立刻躬身行禮，悄無聲息地退出了飯廳，並關上了門。飯廳內隻剩下邵明珠、黃漱玉和八位夫人。
    氣氛瞬間變得更加凝重。幾位夫人互相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疑惑和一絲緊張。她們知道，夫君這是要攤牌了。
    邵明珠深吸一口氣，目光落在身旁神色平靜的黃漱玉身上“漱玉，能說嗎？”
    黃漱玉微微一笑，輕輕頷首“但憑老爺做主。”
    邵明珠點點頭，轉向夫人們，神情嚴肅“我知道，你們對漱玉姑娘的來曆，心中存疑。今日，我便將實情告知你們。但你們需謹記，此事……非同小可，絕不可外傳！”
    他頓了頓，似乎在斟酌詞句，然後緩緩開口“漱玉姑娘……並非凡人。她乃是修行千年的黃仙！ ”
    “黃仙？！”司馬凝霜眉頭緊鎖。
    “什麽仙？”司馬凝雪沒聽清。
    “黃……黃鼠狼？”趙靈兒小聲驚呼，下意識地捂住了嘴。
    其他幾位夫人更是瞪大了眼睛，一臉難以置信！
    邵明珠點點頭，繼續道“不錯。那夜我回府途中，在城外樹林，遇見了正在渡劫的漱玉姑娘。她……向我討封。”
    “討封？”羊獻容不解地問道。
    “對。”邵明珠解釋道，“她問我‘你看我像什麽？’我答‘我看你像個人！’這便是助她渡過了最後一道關，得以飛升成仙！此乃天大恩情！她此來府中，隻為報恩，助我成就一番事業，絕無他意！”
    邵明珠將那晚遭遇雷劫、黃鼠狼討封、金光衝天等事簡略說了一遍，隱去了關於子孫氣運衰微、未來爭位血腥以及自己可能登基的部分。
    飯廳內一片死寂！
    五位夫人麵麵相覷，臉上寫滿了震驚、荒謬、難以置信！
    “夫君……”司馬凝霜最先開口，聲音帶著一絲壓抑的顫抖和明顯的不信！ “你…… 你…… 莫不是在說笑？ 這…… 這…… 太匪夷所思了！ ”
    “是啊！夫君！”司馬凝雪也忍不住道，“黃鼠狼成仙？討封？這……這不是話本裏才有的故事嗎？”
    “夫君，您是不是想留下黃姑娘，又怕我們不同意，所以……所以編了這個故事？”趙靈兒怯生生地問道，眼中充滿了擔憂。
    慕容嫣更是冷哼一聲，帶著一絲嘲諷“夫君，您這故事……編得也太離奇了些！黃仙報恩？以身相許？還飛升成仙？您當我們是三歲小孩嗎？”
    拓跋婧瑤更是直接，她指著黃漱玉，對著邵明珠大聲道“夫君！我知道你喜歡她！她長得……確實像仙女！可你也不能編這種瞎話來騙我們啊！什麽黃仙討封！什麽渡劫飛升！你……你為了她，連這種話都說得出口？！”
    邵明珠看著夫人們激烈的反應，臉上露出無奈和一絲焦急“我沒有騙你們！我說的都是真的！你們看看我！”他站起身，指著自己的臉，“你們難道沒發現，我今天有什麽不同嗎？”
    幾位夫人聞言，都仔細看向邵明珠。這一看，她們才真正注意到，邵明珠的氣色確實比昨日好了太多！皮膚光潔紅潤，眼神明亮有神，眉宇間那股威嚴似乎柔和了幾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清朗和一種奇異的吸引力！ 整個人仿佛年輕了好幾歲！ ”
    “這……”司馬凝霜愣住了。
    “夫君……你……”司馬凝雪也發現了。
    “好像……是有點不一樣了……”趙靈兒小聲嘀咕。
    慕容嫣和拓跋婧瑤也皺起了眉頭。
    段雲洛更是仔細打量著邵明珠，突然驚呼“呀！夫君！你……你臉上的那道小疤呢？我記得你左邊眉毛上邊有道小疤的！怎麽沒了？！還有……你的皮膚……怎麽比我的還光滑了？！”
    邵明珠苦笑“這就是雙修帶來的好處之一。漱玉姑娘是仙靈之體，與她雙修，可滋養我的精氣神，延年益壽，容顏不老。這……豈是凡人能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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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人們再次陷入沉默，臉上驚疑不定。邵明珠的變化是實實在在的，無法否認。但這“黃仙雙修”的說法，實在太過離奇，讓人難以接受！
    “夫君……”司馬凝霜深吸一口氣，聲音帶著一絲疲憊和失望，“就算……就算您說的變化是真的。可這也不能證明……黃姑娘就是……就是您說的那種份。您……您不必如此……”
    她的話沒說完，但意思很明顯我們接受你納新人，但請不要用這種荒誕的理由來搪塞我們。
    邵明珠急了，他看向黃漱玉“漱玉！你看……這……”
    黃漱玉一直安靜地聽著，臉上帶著淡淡的、仿佛洞悉一切的笑容。此刻，她緩緩站起身，目光平靜地掃過眾位夫人，最後落在了司馬凝霜身上。
    她的聲音依舊清冷空靈，卻帶著一種穿透人心的力量
    “各位夫人不信，也在情理之中。畢竟，凡俗之人，難以窺見天道玄機。”
    她頓了頓，目光直視著司馬凝霜，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緩緩開口
    “那麽……長公主殿下……或者該稱呼您為隆熙陛下？ ”
    “轟——！！！”
    如同平地驚雷！整個飯廳瞬間陷入一片死寂！空氣仿佛凝固了！
    司馬凝霜的臉色“唰”地一下變得慘白如紙！她猛地站起身，身體劇烈地搖晃了一下，差點站立不穩！她的瞳孔驟然收縮到極致，死死地盯著黃漱玉！眼中充滿了極致的震驚、難以置信和深入骨髓的恐懼！ ”
    “你……你……你說什麽？！”司馬凝霜的聲音尖銳而顫抖，帶著前所未有的失態！
    司馬凝雪、趙靈兒、慕容嫣、拓跋婧瑤也全都驚呆了！她們難以置信地看著司馬凝霜，又看看黃漱玉！隆熙陛下？！那是司馬凝霜登基為女帝時的年號！是她隱藏最深的、絕不容外人知曉的身份秘密！整個大晉，除了邵明珠，還有他的心腹班底！連她們這些最親近的姐妹，也是在邵明珠掌權後，才隱約得知一二，但也絕不敢提及！
    夫君？！他……他怎麽可能把這種天大的秘密告訴一個剛認識一天的女人？！絕不可能！邵明珠再寵愛新人，也絕不可能如此不知輕重！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在邵明珠身上！邵明珠也徹底懵了！他猛地看向黃漱玉，失聲道“漱玉！你……你怎麽會知道？！我從未告訴過你！”
    黃漱玉微微一笑，那笑容純淨無瑕，卻帶著一種俯瞰眾生的淡然“太傅大人，奴家說過，奴家已非凡俗。觀氣運，知天命，察人心……不過小道爾。”
    她的話，如同重錘，狠狠砸在每個人心上！
    拓跋婧瑤猛地看向邵明珠，仔細打量著他。她離開不過半月，此刻才真正注意到，夫君的變化何止是氣色！他的容貌氣質，確實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那份清朗，那份難以言喻的魅力，甚至……那份隱隱散發出的、如同被天地靈氣滋養過的光澤……這……這根本不是尋常人能擁有的！
    一個念頭如同閃電般劃過拓跋婧瑤的腦海！她猛地指向邵明珠和黃漱玉，脫口而出，聲音帶著極致的震驚和一絲難以言喻的荒謬感！ “夫君！ 你…… 你…… 你睡了一個妖精啊！ ”
    “婧瑤！”邵明珠臉色一變，連忙嗬斥！
    黃漱玉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那雙清澈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明顯的不悅！她看向拓跋婧瑤，聲音陡然變得清冷而帶著一絲不容褻瀆的威嚴
    “拓跋夫人！請注意你的言辭！奴家與太傅大人乃是雙修！ 陰陽調和…… 互惠互利！ ”
    她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奇異的威壓，讓拓跋婧瑤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
    “奴家乃是渡過雷劫飛升的仙靈！ 如何是妖精？！ ” 黃漱玉的聲音帶著一絲傲然和不容置疑！
    飯廳內再次陷入一片死寂！隻有眾人粗重的呼吸聲！
    邵明珠看著這劍拔弩張的場麵，一個頭兩個大！他連忙站起身，擋在黃漱玉和拓跋婧瑤中間，打著哈哈“好了好了！都別吵了！婧瑤！口無遮攔！快給漱玉姑娘道歉！漱玉，你也別生氣，婧瑤她性子直，沒惡意！”
    他又轉向依舊臉色慘白、失魂落魄的司馬凝霜，以及目瞪口呆的其他幾位夫人，苦笑道“現在……你們總該信了吧？這種事……我……我編得出來嗎？”
    夫人們看著邵明珠那無奈又焦急的樣子，再看看黃漱玉那清冷傲然、不似作偽的姿態，以及司馬凝霜那從未有過的失態……她們心中的震驚和荒謬感，如同潮水般洶湧澎湃！難道……難道……夫君說的都是真的？！
    這位美得不像凡人的黃漱玉……真的是一位飛升的黃仙？！ ”
    這個認知，如同天方夜譚，卻又帶著無法辯駁的證據，狠狠地衝擊著她們的世界觀！飯廳內，隻剩下死一般的寂靜和每個人心中翻江倒海的驚濤駭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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