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間的溫馨氛圍尚未完全散去，邵明珠剛與夫人們用罷早膳，便有下人來報禮部尚書裴懷仁求見。
    邵明珠收斂起麵對家人時的柔和，恢複了平日裏的威嚴沉穩，在書房接見了這位掌管朝廷禮儀典製的大臣。
    “下官裴懷仁，參見太傅！”裴懷仁恭敬地行禮，他年紀約莫五十上下，麵容清臒，舉止一絲不苟，是朝中有名的禮學大家，也是邵明珠頗為倚重的能臣。
    “裴尚書不必多禮，坐。”邵明珠抬手示意，直接問道，“今日前來，所為何事？”
    裴懷仁依言坐下，從袖中取出一份卷宗，雙手呈上“回太傅，是為陛下大婚之事。各項禮儀章程、吉日遴選、聘禮清單、婚宴流程等，禮部已初步擬定，請太傅過目定奪。陛下大婚乃國之重典，關乎朝廷體麵，不可不慎。”
    邵明珠接過卷宗，並未立刻翻開，而是放在案上，語氣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陛下大婚的禮儀章程，你們禮部是專家，按照《周禮》和朝廷定製，依製辦理即可，務必周全，不可失儀。此事，本太傅信得過你。”
    裴懷仁連忙躬身“太傅信任，下官敢不盡心！必使典禮莊重祥和，彰顯我大晉威儀！”
    “嗯，”邵明珠點點頭，話鋒一轉，眼神陡然變得銳利起來，“除此之外，還有一事，需你禮部一並操辦，而且要辦得……‘漂亮’！”
    裴懷仁神色一凜“請太傅示下。”
    邵明珠身體微微前傾，聲音低沉而冰冷“劉聰、劉曜，以及匈奴漢國一眾宗室勳貴，不日即將押解至順天府。”
    聽到這兩個名字，裴懷仁眼中立刻閃過深刻的仇恨與鄙夷。正是這些匈奴人，攻陷洛陽、侮辱宗室、踐踏中原，犯下滔天罪行！
    邵明珠繼續道“本太傅的意思，待陛下大婚之日，於典禮之上，舉行獻俘儀式！ ”
    裴懷仁眼睛一亮，立刻明白了邵明珠的意圖“太傅英明！此乃揚我國威、雪我國恥之良機！”
    “不止如此，”邵明珠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意，“光是獻俘，還不夠。要讓這些匈奴貴胄，好好‘參與’一下陛下的婚禮。”
    他頓了頓，一字一句地吩咐，帶著刻骨的羞辱意味“命劉聰，於陛下大婚宴席之上，身著青衣，為陛下及皇後行酒！ ”
    “其餘匈奴貴族，充作雜役下人，伺候婚禮全程！端茶倒水，清掃庭院，怎麽卑微怎麽來！怎麽羞辱他們怎麽來！ ”
    “本公要讓天下人都看看，昔日踐踏我山河、淩辱我君臣的匈奴單於，如今是何等下場！也要讓陛下，真正感受一下，什麽叫做‘雪恥’！具體如何操作，你們禮部去斟酌，總之，宗旨就一個——極盡羞辱之能事！ ”
    裴懷仁聽得心潮澎湃，激動得胡子都在微微顫抖！他仿佛已經看到了那大快人心的一幕！他立刻起身，深深一揖，聲音因激動而有些發顫“太傅放心！此事包在下官身上！定讓那劉聰老兒和匈奴蠻夷，嚐盡屈辱滋味！此安排不僅是為陛下雪恥，更是為慘死的晉氏宗親，為無數罹難的中原百姓雪恨！下官定將此儀式安排得‘精彩絕倫’！”
    “好！”邵明珠滿意地點點頭，隨即又補充道，“還有，陛下此次大婚，迎娶的是我邵氏之女，是我的親侄女。典禮務必要隆重，奢華，不要怕花錢，更不要搞得太寒酸，丟了朝廷和我邵家的臉麵。”
    他指了指案幾一角堆放的一些賬目文書“此次西征，掃平匈奴，在山西、河南等地，那些原本依附匈奴或是觀望的世家大族，為了表忠心、求寬恕，獻上的金銀賀禮可不是個小數目。這些錢，不必入庫了，全部用於陛下此次大婚！ ”
    “務必把典禮辦得風風光光，讓天下人都知道，我大晉的天子，是我邵家的女婿，娶的我邵家的閨女，是何等的排場！何等的尊榮！ ”
    裴懷仁聞言，更是笑容滿麵，連聲讚歎“太傅大氣！太傅考慮周全！如此甚好！既彰顯朝廷威儀，又體現太傅對陛下、對邵皇後的愛護與重視！更能狠狠震懾那些心懷叵測之輩！下官回去後，立刻召集禮部同僚，仔細籌劃，必將陛下大婚與獻俘之儀，辦成一場曠古爍今、足以載入史冊的盛典！”
    “嗯，去辦吧。”邵明珠揮揮手，“有何難處，可直接來報我。”
    “是！下官告退！”裴懷仁躬身行禮，退出了書房。他腳步輕快，臉上洋溢著興奮的光芒，已然開始在心中構思如何將那獻俘儀式安排得既符合禮製，又能將羞辱效果拉到最滿，同時還要將婚禮辦得極盡奢華輝煌。
    書房內，邵明珠獨自坐著，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麵。通過這場婚禮，他要達到多重目的穩固司馬鄴的帝位，提升邵家的威望，震懾異族和內部潛在敵人，以及……宣泄積壓已久的國仇家恨。
    一場婚禮，將被賦予遠超其本身的政治意義。而劉聰等人的命運，也將在他們曾經蹂躪過的土地上，迎來最屈辱的終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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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走了興致勃勃去籌劃“羞辱大典”的裴懷仁後，邵明珠剛端起茶杯想潤潤嗓子，一名下人便快步進來稟報“公爺，荀夫人從洛陽來了，方管家正在外廳接待。”
    “噗——”邵明珠一口茶差點噴出來，嗆得連連咳嗽，“誰？！荀灌娘？！她……她怎麽來了？！”
    他頓時覺得一個頭兩個大！荀灌娘這小姑娘，年紀最小，性子也跳脫，是他最新納的一房，因為穎川荀氏的政治需求，也因為這丫頭確實靈動可愛。但畢竟剛進門不久，為了安撫後院，他一直讓她留在洛陽的燕國公府，沒急著帶回順天府這“大本營”。
    這下倒好，她不聲不響，自己跑來了！雖然司馬凝霜和趙靈兒作為當家主母，早知道有這麽個人存在，但沒打招呼就直接把人領到跟前，這也太不把兩位夫人放在眼裏了！邵明珠幾乎能預見到今晚內院可能會刮起的“風暴”。
    “老爺們兒嘛！”邵明珠深吸一口氣，給自己打氣，“尊重媳婦兒是必須的，但不能怕媳婦！該硬氣的時候就得硬氣！”他定了定神，先對下人道“去內院，請兩位夫人（司馬凝霜和趙靈兒）並其他幾位夫人，到內廳稍坐，就說我有事相商。”
    打發走下人，邵明珠整理了一下衣袍，硬著頭皮走向外廳。
    剛踏進外廳門檻，就看到一幅讓人又好氣又好笑的景象。
    年僅十四歲的荀灌娘，穿著一身便於騎馬的胡服，臉上還帶著長途跋涉的風塵之色，發髻都有些鬆散。她正毫無形象地坐在椅子上，一手抓著一塊精致的桂花糕，一手拿著塊杏仁酥，吃得狼吞虎咽，腮幫子鼓得跟小倉鼠似的，顯然是餓壞了。
    老管家方傑倫正一臉慈祥地站在旁邊，不停地給她倒著溫熱的茶水，連聲勸著“哎喲，我的小夫人喲，您慢點吃，慢點喝，千萬別噎著了！這一路辛苦了吧？看把這小臉累的……”
    荀灌娘看到邵明珠進來，眼睛猛地一亮！也顧不上吃了，連忙把手裏剩下的點心全塞進嘴裏，胡亂拍了拍手上的碎屑，跳下椅子，像隻歸巢的小燕子般，乳燕投林似的撲進了邵明珠的懷裏！
    “太傅！”小姑娘的聲音帶著委屈、思念和一路的風塵仆仆，仰起小臉看著他，眼圈微微發紅，“灌娘……灌娘實在是想念太傅想念得緊！在洛陽一個人好生無趣，於是就……就不請自來了！我帶著三個下人，連夜騎馬從洛陽趕來的！現在能見太傅一麵，灌娘就知足了！”
    她說著，似乎很懂事地低下頭，小聲道“太傅放心，灌娘不住在府裏添麻煩。我已經在順天府最好的客棧訂好了上房，灌娘就住那裏就好，絕不敢給兩位夫人和其他姐姐們添堵！灌娘……灌娘看看您就走！”那模樣，真是我見猶憐。
    邵明珠看著她這小可憐樣，聽著她這番“懂事”得讓人心疼的話，再想起之前那個漫長“夢境”中，她也是陪自己走到最後的幾人之一，心中那點因為“突然襲擊”而產生的頭疼和顧慮瞬間煙消雲散，隻剩下滿滿的心疼和憐愛！
    他一把將荀灌娘嬌小柔軟的身子緊緊抱在懷裏，感受著她一路風塵的疲憊和微微的顫抖，語氣斬釘截鐵，帶著不容置疑的霸道
    “胡說八道！誰讓你去住客棧了？！來了就不許走了！就給老子住在府裏！哪裏也不準去！”
    荀灌娘在他懷裏抬起頭，眨巴著大眼睛，有些驚喜又有些不安“可是……太傅……兩位夫人那裏……”
    邵明珠大手一揮，臉不紅心不跳地開始“忽悠”“放心吧！我早就跟凝霜和靈兒打過招呼了！她們都知道你，也同意你過來。隻是沒想到你這丫頭性子這麽急，自己就跑來了！你是我邵明珠明媒正娶的夫人，哪能讓你獨自一人住在洛陽？又哪能讓你來了還去住客棧？這國公府，就是你的家！以後就在這兒住下！”
    他這話半真半假。打招呼是打過了，但“同意過來”和“沒想到自己跑來”純屬即興發揮。不過此刻，保護欲和憐愛心占了上風，他也顧不了那麽多了。
    荀灌娘一聽，頓時喜出望外，眼睛笑得彎成了月牙兒，緊緊摟住邵明珠的腰，把小臉埋在他懷裏蹭了蹭“真的嗎？太好了！謝謝太傅！灌娘好開心！灌娘以後一定乖乖的，聽太傅的話，也聽兩位夫人和姐姐們的話！”
    看著她這容易滿足的快樂樣子，邵明珠的心更是軟得一塌糊塗，輕輕拍著她的背“一路辛苦了吧？先讓傑倫叔帶你去洗漱休息，換身衣服。等晚些時候，我帶你去見見其他夫人。”
    “嗯！”荀灌娘用力點頭，乖巧無比。
    方傑倫在一旁看著，也是老懷欣慰，連忙道“老爺放心，老奴這就去安排，定將小夫人安置得妥妥當當！”
    邵明珠點點頭，看著方傑倫領著歡天喜地的荀灌娘下去，這才長長舒了口氣。搞定了一個，接下來……就該去內廳，麵對更大的“風暴”了。
    他揉了揉太陽穴，臉上露出一絲無奈的苦笑，但眼神卻異常堅定。為了這些小祖宗們，這點“狂風暴雨”，他邵明珠還是扛得住的！誰讓他是她們的夫君呢！這份甜蜜的負擔，他甘之如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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