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雙界年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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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界樹的枝葉在灰蝕區上空編織出熒光穹頂,將永夜般的末世照成黃昏。沈硯站在根脈村新擴建的了望塔上,看著機械觸須飛鳥掠過樹冠,它們的巢竟是用燼界金屬與血藤嫩芽共同築成 —— 金屬條在嫩芽分泌的黏液中自動焊接,形成螺旋狀的巢穴,雛鳥破殼時會本能地啄食巢壁的熒光汁液,這是雙界共生的第一個完整生態鏈。"你的瞳孔越來越亮了。" 林驚蟄的機械義肢搭上他肩膀,關節處的血藤突然蜷縮,發出類似琴弦撥動的嗡鳴,"我的共生神經又在排斥機械部件,昨晚調試動力爐時,義肢差點把扳手塞進自己齒輪箱。" 她扯下護目鏡,露出底下完全融合的菱形瞳孔,虹膜邊緣流轉著母株的金色微光,像碎掉的星子嵌在瞳孔裏。
    地表突然傳來金屬摩擦的轟鳴,裂隙之窗的空氣牆泛起漣漪。十二台懸浮戰車從燼界方向駛來,車身表麵流動著液態合金,車底噴射的不是火焰,而是燼界特有的藍色等離子流。當為首戰車的探照燈掃過世界樹時,所有引擎同時發出刺耳的尖嘯,等離子流在空中凝成冰晶,十二台戰車如被無形大手按在地上,重重砸在灰蝕區結晶化的土壤上。駕駛艙 hissed 開啟,率先走出的高個男人戴著六邊形防毒麵具,呼吸聲通過濾音器變成斷斷續續的蜂鳴。他頸間掛著三枚音樂盒碎片,其中一枚邊緣還沾著凝固的熒光血漬 —— 那是小柒母親臨終前扯下的。"我們是燼界的 " 火種議會 "。" 他摘下防毒麵具,左臉覆蓋著鱗片狀的共生體組織,每片鱗片中央都嵌著極小的齒輪,"影蛾用你們的共生體技術改造士兵,現在整個鏽蝕荒原都在流傳... 地球有能讓燼屍複蘇人性的歌聲。" 老刀的木質手掌按在了望塔的血藤主幹上,樹皮表麵立即浮現出訪客的記憶投影:陰暗的燼界實驗室裏,影蛾將霍啟明的合金血液注入人類心髒,黑色液體在血管裏化作機械觸須,啃食宿主的脊髓神經。那些被迫改造的燼界原住民,在意識湮滅前都會哼起一段破碎的旋律 —— 正是小瑤音樂盒裏的《致愛麗絲》變奏曲。"帶我們去見影蛾。" 沈硯按住腰間的密鑰,金屬表麵傳來脈動般的震顫,那是與裂隙核心的頻率共振,"但首先,我要確認霍啟明是否還活著。" 他沒說出口的是,昨夜夢中,他站在父親的墓碑前,卻怎麽也想不起碑文上的名字,指尖撫過冰冷的石材時,隻有母親實驗室的消毒水氣味在記憶裏縈繞。根脈村的升降梯抵達地表時,二十七個根脈村民已默默列隊。他們裸露的皮膚上都生長著共生體組織:有人手背是木質甲胄,指縫間生長著能淨化輻射的苔蘚;有人脖頸處環繞著機械軟管,管口連接著共生體晶核作為能量源。當火種議會的訪客看見村民懷裏抱著的燼屍幼崽 —— 那些曾被視為怪物的生物正用尾巴為人類孩童驅趕蚊蟲 —— 防毒麵具後的呼吸明顯變得急促。
    地下實驗室的穹頂垂落著母株衍生的 "記憶之藤",千萬條熒光藤蔓編織成半球形的光網。小柒赤足踩在濕潤的苔蘚地麵,將手掌按在最大的藤蔓上,葉片立即浮現出流動的光膜,像老式放映機般投出沈硯的記憶碎片:母親穿著白大褂在培養皿前調試試劑,試管裏的液體與沈硯掌心的光球發出相同頻率的震動;林驚蟄在城邦能源庫安裝炸彈時,機械義肢關節處刻著 "老刀救我" 的小字;最清晰的畫麵裏,老刀跪在灰燼中,將血藤幼苗埋進同伴的墳塋,泥土裏混著半枚生鏽的工牌,上麵寫著 "陳建國,根脈村首任村長"。"哥哥的記憶正在變成養分。" 小柒的指尖劃過 "沈硯童年" 的葉片,葉脈間的裂痕像蛛網般擴散,"看這裏,昨天還完整的生日場景,現在隻剩媽媽吹蠟燭的手。" 她轉頭望向小瑤,後者正用燼界金屬為音樂盒雕刻新齒輪,金屬鑿子每落下一次,她鬢角的白發就多一根,"小瑤姐姐的媽媽在記憶之藤裏隻剩個影子,就像被燼核吃掉的光。" 老刀推門而入時,金屬板在掌心發出蜂鳴,那是亞特蘭蒂斯遺物與母株的共振。板麵上的孔洞排列成星圖,每個孔洞邊緣都刻著雙界文字,老刀的指尖劃過其中最大的孔洞:"公元前一萬年,亞特蘭蒂斯人第一次打開裂隙,他們用共生體技術建造了能在雙界穿行的方舟,卻在試圖掌控燼核時遭到反噬。" 他的木質眼瞼垂下,遮住眼底翻湧的金色光芒,"你母親在南極發現的晶體,是他們留下的最後保險 —— 當燼核進化到威脅雙界平衡時,晶體裏的史前意識就會蘇醒。"
    燼界的天空像倒扣的鉛碗,懸浮的金屬雲朵每隔七分鍾就會降下能量酸雨。沈硯的防護麵罩上布滿蜂窩狀的蝕痕,那是前三次酸雨襲擊留下的印記。車隊駛過 "齒輪墳場" 時,他看見數以萬計的燼械獸殘骸堆積成山,機械肢節間生長的地球青苔正分泌酸性汁液,將金屬骨架分解成養分,供給墳場中央的巨型血藤 —— 那是從地球蔓延過來的根係,正在默默縫合雙界的傷口。影蛾的焚燼尖塔比根脈村的了望塔高七倍,塔身由活體金屬構成,表麵的機械紋路會隨呼吸節奏蠕動。當沈硯團隊接近時,十二對機械翅膀從塔尖展開,每片翅膀邊緣都嵌著人類的頭骨,眼窩處閃爍著燼核特有的菱形光斑。地麵裂開的瞬間,沈硯聽見齒輪咬合的巨響,直通地心的隧道裏,無數機械臂正將人類軀體與燼界能量核心拚接,焊槍的火花中,傳來斷斷續續的慘叫。"歡迎來到新人類的搖籃。" 影蛾的聲音從四麵八方湧來,十二隻燼械獸從隧道飛出,它們的外骨骼上鑲嵌著合金麵具,麵具表情固定在獰笑狀態,"這些士兵自願獻出肉體,看看這個 ——" 最近的燼械獸扯開胸腔,裏麵跳動的核心晶體上,清晰浮現著某個人類的記憶殘像:一個母親在給孩子哼唱童謠,卻突然被機械觸須貫穿喉嚨,"他們的意識會成為能量核心的燃料,直到完全進化成能在十二維度生存的新物種。" 沈硯的密鑰突然灼痛掌心,他看見其中一隻燼械獸的核心晶體裏,封存著陳琳臨終前的瞳孔 —— 那是他用回溯異能救下她時,眼睛裏倒映的自己。他本能地發動異能,卻看見晶體深處蜷縮著極小的光團,像被碾碎的螢火蟲,那是人類意識最後的殘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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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驚蟄的機械義肢突然發出刺耳的摩擦聲,血藤根係順著肘關節爬向心髒,金屬關節處滲出藍色血液。"她在幹擾我的共生神經!" 她扯出腰間的齒輪手槍,彈倉裏是用母株嫩芽培育的生物子彈,彈頭表麵覆蓋著能識別燼界能量的絨毛,"老刀,帶小柒去引擎室!沈硯,你負責切斷尖塔與裂隙核心的連接,我來擋住這些機械臭蟲!" 沈硯在齒輪隧道中狂奔,牆壁上的史前文字突然發出熒光,那是用雙界血液寫成的警告:"當雙界物質融合度超過 47,裂隙將成為永遠敞開的傷口,燼核會化作吞噬一切的熵滅之眼。" 他抬頭看見尖塔頂端的能量核心,正是母親在南極發現的晶體,此刻晶體表麵布滿裂痕,像被囚禁的閃電在內部翻湧。影蛾的附肢從天而降,鋸齒狀的刀鋒切斷沈硯的戰術腰帶,備用彈匣散落一地。"你以為切斷連接就能阻止進化?" 她的外骨骼裂開,露出底下半燼化的軀體 —— 胸腔敞開著,雙生核心像兩個互相吞噬的黑洞,"看看你的朋友吧:老刀的血藤正在枯萎,因為母株在為你輸送能量;林驚蟄的機械義肢在吞噬她的血肉,那些金屬零件正在把她變成第二個霍啟明;就連小柒..." 隧道深處傳來小柒的驚叫,沈硯轉身看見小瑤站在陰影裏,手中齒輪滴著血,瞳孔完全變成菱形,音樂盒掉在地上,發條空轉時發出的哢嗒聲,像極了城邦議會處決無共鳴者時的電擊聲。那是影蛾的陷阱 —— 她早就在小瑤的音樂盒裏植入了燼核碎片,此刻正用孩子的身體作為容器,強行融合裂隙核心的意識體。
    沈硯的太陽穴炸開劇痛,這次浮現的不是碎片,而是完整的童年:六歲生日那天,母親在實驗室為他慶祝,培養皿裏的光球隨著生日歌明滅;十二歲暴雨夜,父親渾身是血地衝進家門,塞給他一個金屬吊墜,上麵刻著與老刀木質皮膚上相同的圖騰;二十歲在戰場,他第一次用回溯異能救活戰友,卻在當晚忘記了戰友的名字,隻記得對方瞳孔裏倒映的自己,像個發光的怪物。"小瑤!" 他衝向女孩,卻被影蛾的附肢貫穿肩膀,鮮血滴在母親的密鑰上,晶體突然發出太陽般的光芒。史前意識如潮水湧入腦海,他 "看" 見亞特蘭蒂斯的覆滅:當最後一位祭司將自己的意識注入晶體,整個大陸正在被燼界能量分解,孩子們的歌聲裏,無數血藤從海底升起,試圖縫合裂隙。"我們不需要成為神。" 沈硯將密鑰刺入小瑤胸口的燼核核心,異能如決堤的洪水湧出,他看見自己的記憶如花瓣般飄落:母親的白大褂、父親的工牌、林驚蟄機械義肢上的劃痕... 但在意識的最深處,有片永不凋零的花瓣 —— 那是根脈村的篝火晚會上,小柒和小瑤圍著世界樹跳舞,老刀用木笛吹出跑調的旋律,林驚蟄罵罵咧咧地給機械義肢上油,而他自己,第一次在末世感受到了溫度。右眼徹底化作血藤圖騰的瞬間,關於母親的最後記憶消散了 —— 他再也想不起她的聲音,卻記得她指尖的溫度,記得她在實驗室牆上寫的那句話:"硯硯,真正的方舟不在基因裏,在每個願意牽手的瞬間。"
    尖塔的能量核心轟然崩塌,活體金屬發出類似人類哀嚎的尖嘯。燼械獸的外骨骼成片剝落,露出底下顫抖的人類軀體,他們看著沈硯逐漸透明的身體,眼中倒映著雙界裂隙的光,那是從未見過的、溫柔的光。影蛾的雙生核心裂開時,她終於露出人類的表情 —— 不是憤怒或恐懼,而是悔恨,像想起了某個被自己親手掐滅的溫暖瞬間。"不。" 沈硯接住墜落的小瑤,她的瞳孔恢複清澈,卻失去了所有力氣,隻能用眼神訴說感謝,"我隻是讓雙界記住,它們的裂痕裏,早就該住著懂得溫柔的生命。" 他的身體開始融入世界樹的根係,卻在此時,聽見地表傳來千萬個聲音:根脈村的村民在祈禱,燼界的幸存者在歌唱,就連沉睡的燼屍,都在用心髒敲擊出共生的節奏。當沈硯再次睜開眼,發現自己躺在世界樹的根係編織的床上,每片樹葉都在播放不同的記憶:林驚蟄用燼界金屬為小瑤打造義手,齒輪轉動的聲音裏,她偷偷抹了把眼角;老刀在根脈村的墓碑群前種下新的血藤,碑文上刻著 "陳琳,第一個與共生體共舞的人";小柒站在裂隙之窗前,教一群燼屍兒童哼唱地球童謠,孩子們的爪印踩在雪地上,竟開出了熒光小花。裂隙之窗的空氣牆變得像水晶般清澈,燼界的鏽蝕荒原上,火種議會的成員們摘下防毒麵具,任由能量酸雨落在臉上 —— 他們的皮膚正在長出共生體組織,不是機械的冰冷,而是帶著溫度的、能與地球植物共生的組織。他們收集著世界樹的種子,將其嵌入機械麵罩,從此,代表毀滅的蟲型圖騰旁,多了抹象征希望的血藤紋路。沈硯摸向胸口,那裏多了道年輪狀的疤痕,每圈紋路都記錄著一次共生體與人類的握手。他知道,自己永遠失去了作為單純人類的資格,左眼瞳孔裏的世界開始呈現雙界疊加的影像:既能看見地球的雪,也能看見燼界的光,兩者在他眼中,不再是毀滅與被毀滅,而是像血藤與金屬,終將編織成新的生命圖譜。地表,第一滴帶著燼界能量的雨水落下,打在小瑤新做的音樂盒上。這一次,齒輪轉動的哢嗒聲,終於不再是末日的倒計時,而是新紀元的第一個音符。當雨水滲入土壤,世界樹的根係發出愉悅的震顫,那些被燼火灼燒過的裂痕裏,正冒出千萬株幼苗 —— 它們的莖幹是金屬的,葉片是柔軟的,葉脈間流淌著雙界的血液,在熒光穹頂下,譜寫著屬於共生紀元的年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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