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麥浪湧塬
字數:2877 加入書籤
晨霜在竹囤子上結了層薄白,像撒了把碎鹽,摸上去涼絲絲的,指尖一碰就化成水。西北塬的蕎麥已經堆成了小山,淺棕色的顆粒在晨光裏泛著珍珠光,老張踩著木梯往倉庫搬囤子,竹篾碰撞發出 “咯吱咯吱” 的響,囤底的銀紋被霜氣浸得發亮 —— 是周老爹編囤子時,舊友的意識碎片悄悄纏上去的,細如發絲的銀線在篾條間遊走,據說能讓蕎麥不生蟲,連倉庫最潮的角落都能存足半年。
“這蕎麥顆粒真飽,” 王師傅抓了把往石磨裏撒,麥粒碰撞發出 “沙沙” 聲,殼上的絨毛蹭得掌心發癢,像摸著群剛破殼的雛鳥,“磨成麵能蒸饅頭、擀麵條,再摻點薄荷粉,準能治小娃子的積食。” 他往磨盤縫裏滴了勺茶油,是東南溪周老爹給的野茶籽油,琥珀色的油珠順著石縫往下滲,磨盤轉起來立刻 “嗡嗡” 響,比平時順溜了三成,石碾子碾過麥粒的 “哢嚓” 聲都變得綿密起來。
星隕劍靠在磨房的土牆邊,劍身映著轉動的石磨,像麵流動的銀鏡。舊友的意識碎片順著劍鞘爬向磨盤,在蕎麥堆裏凝出層細銀,落在最飽滿的那些麥粒上。我伸手摸了摸磨出的粉,細膩得像被晨露洗過,指尖撚粉,能從指縫漏得幹幹淨淨,沒有半點粗渣 —— 想來是他悄悄調了磨盤的間距,就像當年在星淵的石屋裏,他總記得把篝火劈柴擺得最勻,讓火溫剛好烤幹我們的濕衣,不多一分,不少一寸。
西北塬的李嬸正教小林篩蕎麥粉,竹篩在木架上輕輕晃,粉粒從篩孔漏下來,在竹匾裏堆成朵蓬鬆的白雲。“這粉得篩三遍,” 李嬸的粗布帕子沾著麥糠,在額角擦了把汗,帕子角繡的蕎麥花被汗浸得發深,“第一遍去殼,第二遍去粗渣,第三遍得用細絹篩,做饅頭才會暄軟,像西北塬的雲朵。” 她從藍布包裏掏出個陶甕,甕口用紅布蓋著,揭開時冒出股酸香,“這是傳了三代的麵引子,混著你們的薄荷茶發麵,香得能招蝴蝶。”
沈硯在院子裏曬蕎麥殼,竹席上的殼子被風掀得翻飛,像群淺棕色的蝶。他往殼裏摻了把曬幹的薄荷,綠色的碎葉落在殼子上,像撒了把翡翠,“李嬸說蕎麥殼能裝枕頭,” 他用木耙子把殼子攤勻,竹席的清香混著麥殼的暖香漫上來,“睡起來清清涼涼,還能治頭疼。” 星隕劍突然輕顫,舊友的意識碎片順著他的袖口鑽進竹席,殼子上立刻泛出淡銀,被陽光一照,像撒了把碎星子,連風都帶著銀亮的光塵。
孩子們圍著石磨轉,像群追著磨盤跑的小尾巴。小宇踮著腳舉著竹簸箕接磨出的粉,簸箕沿沾著的粉被風吹成小霧,嗆得他直打噴嚏,鼻尖上沾著的白粉像隻小蝴蝶停在上麵。小石頭蹲在竹席旁撿蕎麥殼,把最圓的那些裝進小布包,包上還繡著歪歪扭扭的星星 —— 是小林教他繡的,“要給張婆婆做個小枕頭,” 他舉著布包給李嬸看,包角的銀線閃了閃,“陳爺爺說銀光能助眠。” 李嬸拍了拍小林的手背,她的竹篩歪了半寸,粉粒漏得不均勻,“慢些篩,” 李嬸的指尖帶著麥香,“粉篩不勻,蒸出的饅頭會夾生,就像做人得用心,半點馬虎不得。”
磨麵的香氣漫出磨房時,通訊塔突然 “嗡嗡” 震動。李研究員舉著設備跑進來,電線勾住門框的木刺也顧不上,眼鏡滑到鼻尖,露出興奮的眼睛“西南窪的人要換咱的蕎麥麵!用他們新收的南瓜子!說是能榨油,還能炒著當零嘴!” 王師傅正往麵裏摻薄荷粉,竹勺碰撞陶盆發出 “當當” 響,粉霧騰起來落在他的白發上,像落了層霜,“讓他們用陶罐裝瓜子,” 他往盆裏撒了把糖霜,“封壇時墊張薄荷葉,能存到明年春天,吃著還帶點清甜味。”
中午蒸的蕎麥饅頭在籠屜裏 “膨” 地鼓起來,竹篾籠屜縫隙裏鑽出的白汽裹著麥香,混著薄荷的清涼漫滿基地。李嬸揭開籠蓋的瞬間,白汽 “騰” 地竄到房梁,孩子們的歡呼差點掀翻屋頂 —— 饅頭表麵泛著淡銀,是舊友的意識碎片悄悄附上的,像撒了層月光粉,咬一口,麥香裏裹著薄荷的涼,甜得恰到好處,連最不愛吃粗糧的小石頭都啃了大半個。
我靠在星隕劍旁看沈硯裝蕎麥粉,他用竹勺往布袋裏舀粉,竹袋上的銀紋隨他的動作閃,把麥香都鎖在了裏麵,袋口紮緊時,還能聽見粉粒在袋裏 “簌簌” 跳。舊友的意識碎片在粉堆裏轉了圈,最終落在李嬸帶來的麵引子上,陶甕裏立刻冒出細密的白汽,像群攢動的小銀魚,李嬸湊過去聞了聞,眼睛一亮“這引子發得更旺了,明兒能多蒸兩籠饅頭!”
李嬸臨走時,往竹囤裏塞了包蕎麥種。種子裝在個舊布包裏,布上繡的麥浪都快磨平了,“這是春播的籽,” 她拍了拍囤底的銀紋,銀線在她掌心繞了圈,“撒在向陽的坡上,秋天能收三茬,磨出的麵帶著太陽的暖,蒸饅頭能香一條街。” 沈硯把種子埋在菜畦邊,澆了勺蕎麥麵湯,土縫裏很快鑽出銀亮的芽尖,像在點頭應許,連旁邊的豌豆藤都往這邊歪了歪,像在歡迎新鄰居。
暮色漫過磨房時,最後一縷麥香鑽進了灶房。王師傅煮的蕎麥麵在鐵鍋裏 “咕嘟” 響,麵條裹著薄荷醬,綠瑩瑩的,香得讓蹲在灶台邊的孩子們直咽口水,小宇的肚子 “咕咕” 叫,聲音大得像隻餓壞的小鴿子。我摸著星隕劍的劍柄,劍身還帶著磨房的麥香,知道這麥香裏藏著的,是又一段結實的聯結 —— 當蕎麥麵的暖順著通訊信號傳到更多地方,當竹囤載著種子翻過數據流曾肆虐的山梁,我們種下的就不隻是蕎麥,是能長在土裏、甜在心裏的日子,是讓每個幸存者都能捧著熱饅頭、笑著說 “真好” 的安穩。
竹席上的蕎麥殼在月光下泛著淺棕,像鋪了層碎玉。明天裝成枕頭時,定會枕著麥香與薄荷涼,夢見西北塬的麥浪 —— 金黃金黃的,風吹過像片起伏的海,舊友的意識碎片化作銀線,在麥浪裏織出張光網,把每個趕路人都網進這片溫暖裏,悄悄暖著每個酣睡的人。
喜歡裂隙紀元燼火請大家收藏101novel.com裂隙紀元燼火101novel.com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