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沒一會，新的擔憂又湧上張巍的心頭。
    這位從天而降的“皇親國戚”，今天到底會把這五百萬虧掉多少？
    那可不是股票，是期貨！有杠杆的！
    要是真虧得底朝天，然後反咬一口，說是風險管理團隊沒有及時製止才導致巨虧……
    那樂子可就大了，他們一樣吃不了兜著走。
    真是左右為難。
    他努力想把視線移開，告訴自己別去關注那個燙手山芋。
    但眼角的餘光，卻總是不由自主地瞟向蘇皓那個不斷閃爍的交易窗口。
    那裏仿佛有種無形的魔力。
    “嗯？”
    看著看著，張巍揉了揉眼睛，以為自己是過度緊張出現了幻覺。
    “我看錯了？”
    屏幕上的數字，和他預想的完全不一樣。簡直是匪夷所思！
    “這…這收益率怎麽回事？！”張巍的聲音都在發顫！
    按照那種堪稱瘋狂的、毫無章法的操作，賬戶餘額理應是斷崖式下跌，呈現出刺眼的巨額虧損才對！
    可蘇皓的資金曲線，非但沒有下跌，反而……在一路逆勢上揚？！
    每一次買入，每一次賣出。
    伴隨著那令人心驚肉跳的頻繁操作，蘇皓賬戶的盈利，竟然在持續不斷地大幅攀升！
    就像是坐了火箭一樣！
    ***
    中午收盤，蘇皓停手了。
    不是不想，是身體實在撐不住了。
    “呃啊……”他發出一聲極其輕微的呻吟，更像是一縷從齒縫間泄出的疲憊氣息。
    雙眼酸澀刺痛，幾乎無法睜開，感覺眼皮重得像灌了鉛。
    大腦如同超負荷運轉後滾燙的引擎，嗡嗡作響，天旋地轉之間，帶來一陣陣劇烈的鈍痛和眩暈，看什麽都帶著重影。
    “看來，這‘能力’也是有極限的。”他心中閃過一絲明悟。
    今天這種體驗，前所未有。
    連續不斷地催動那神秘的感知，指尖幾乎要點碎鼠標，機械地執行著買入與賣出的指令，感覺骨頭都要斷了。
    結果就是，身體率先發出了不堪重負的抗議。
    他今天才切身體會到，原來這賴以生存的“能力”，也是會“過載”的。
    “價格……還在動。”
    他模糊地感知著，但那種清晰的、指引方向的“直覺”，卻像是燃盡的蠟燭，徹底熄滅了。
    或許是今天被他壓榨得太狠，也需要休息。
    僅僅是盯著屏幕上跳動的數字，都讓他感到一陣反胃般的眩暈。
    他索性閉上眼睛，將身體沉沉地靠入椅背，試圖汲取片刻的安寧。
    ‘對了，收益到底是多少來著？’他腦子裏渾渾噩噩地想著。
    剛才的操作，完全是憑著一股近乎本能的衝動在瘋狂點擊，如同被什麽東西附了身。
    至於到底是賺了還是虧了，賺了多少，虧了多少，他根本沒精力去關注。
    隻是抓住鼠標，用力猛點！
    ‘……等會兒再看吧。’
    現在，他連抬頭看屏幕的力氣都沒有了。
    唯有休息。
    ***
    一家公司規模壯大到一定程度，往往會趨於穩定，尋常風浪已難撼動根基。
    但金融公司，是個例外。
    這個行業，永遠行走在刀鋒邊緣。
    遠的不說，便是如今，規模數倍於方幻投資的海外巨頭。
    因為一次風險管理的疏忽而轟然倒塌的案例，也屢見不鮮，時常在新聞頭條驚鴻一現。
    為了緩衝這種衝擊，國內雖然設立了層層疊疊的金融監管壁壘，但這並不意味著可以高枕無憂。
    國內金融公司因風控失誤而蒙受天文數字損失的慘痛教訓，曆史上也發生過不止一次。
    諸如當年的光大證券“烏龍指”事件、興業銀行股價瞬間漲停事件、中航油石油期權巨虧事件、以及其他幾次著名的金融風波……
    斑斑血跡，猶未幹涸。
    其中一些名字，早已湮沒在了曆史塵埃裏。
    董事長辦公室裏，方幻投資的掌門人，黃峰文，正埋首於堆積如山的文件中。
    “嘖，沒完沒了的報告。”
    他低聲抱怨了一句，指尖劃過密密麻麻的文字。
    空氣中彌漫著紙張和淡淡雪茄混合的氣味。
    他當然可以將這些材料丟給秘書或下屬去寫摘要。
    但萬一，他們在篩選信息時，遺漏了某個關鍵細節，導致他這位最高決策者做出錯誤判斷呢？
    那種足以致命的失誤，絕不允許發生。
    因此，無論文件多麽冗長繁瑣，黃峰文都堅持親自過目，逐字閱讀。
    “馬上就是美聯儲議息會議了，各項應對預案必須做好……”他揉了揉發酸的眼角。
    “唉，公司做大了，也越來越忙了。”
    他活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肩膀，感覺需要休息片刻。
    這時，他忽然想起了什麽。
    “對了，那個蘇皓…那小子怎麽樣了？”
    昨天是他第一天正式成為正式交易員，想必也是手忙腳亂。
    更何況，眼下還是持續的下跌行情。
    他心想，那小子八成虧錢了吧。
    “一般給正式交易員的初始資金也就一百萬，按規矩，最多虧個2%就會被風控攔下來…”
    黃峰文在心裏盤算著：“那兩天下來，蘇皓大概虧了4萬左右？”
    嗯，四萬。
    這點錢，就當是給他交學費了，上一堂生動的社會實踐課。
    誰讓他是自己頗為欣賞的公會會員呢。
    想到這裏，他隨手調出了蘇皓的賬戶信息，想看看具體虧了多少。
    “什麽…玩意兒？”
    屏幕上顯示的數字，讓他瞳孔驟然收縮！
    賬戶總額，遠遠超出了他的預料！
    “怎麽會有七百萬？！”
    初始資金一百萬，現在變成了七百萬？！翻了七倍！
    黃峰文立刻反應過來：
    下麵那幫家夥，八成是知道了蘇皓是他這條線進來的人。
    那多出來的幾百萬顯然是後加的，連風控部門那邊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根本沒執行風控！
    “媽的，這幫混蛋！”他頓時感到一陣頭疼。
    蘇皓那小子，估計什麽都不知道，像個傀儡，別人讓怎麽操作就怎麽操作。
    這下子……得虧多少進去啊？！
    早知道會這樣，當初就該把相關負責人都叫來，好好敲打一番！
    ……嗯？
    “等等。”
    黃峰文的眉頭緊鎖，目光死死盯住交易明細，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初始資金：一百萬。
    首日收益率：+8%！
    正因此，交易部經理動用權限，追加了四百萬的資金，將總操作額度提升到了五百萬。
    然後是今天的收益率……
    “百…百分之四十？！”
    黃峰文失聲低呼，眼睛瞪得像銅鈴。
    他自己也曾是叱吒風雲的交易員出身，雖然那是還需要去證券公司現場交易的蠻荒年代。
    但無論過去還是現在，單日能做到40%收益的短線交易員，都鳳毛麟角！
    尤其是在國內A股市場，目前單日漲跌幅上限普遍還在10%左右！
    就算是在沒有漲跌停限製的美股市場，靠短線操作一天刷出40%利潤的交易員，也是極少！
    主要是因為風控體係的日益嚴格，已不允許如此激進冒險的操作。
    更重要的是，單日40%的收益率，那幾乎是…
    神之領域！
    可蘇皓。
    這個他以為需要自己多加關照的愣頭青。
    竟然用一種堪稱瘋狂的方式，在期貨上反複操作，硬生生刷出了40%這個離譜到極點的數字！
    而且，還是在動用了整整五百萬全部本金的情況下！
    “係統出錯了！”
    這是黃峰文的第一反應。
    隻有這個解釋才合理！
    否則，怎麽可能？！
    他立刻抓起電話，接通了技術部。
    “什麽？係統完全正常？再查！給我仔細查！”
    然而，無論技術部怎麽反複確認，結果都一樣：係統沒有任何錯誤。
    那個他公會裏最小的、總是樂嗬嗬、性格又好又勤快、說想退遊找工作，才被他順手安排進來摸魚的小老弟……
    今天，在方幻投資，創造了一個足以載入公司史冊的交易記錄！
    “……”
    黃峰文怔怔地看著屏幕，半晌說不出話來。
    他原本的劇本是：
    小老弟進來體驗一下社會的殘酷，虧點小錢。
    然後他這個“會長大哥”再語重心長地安慰幾句，展現一下前輩的關懷和氣度。
    結果呢？
    人家上班第二天，就直接打破了公司的單日盈利記錄？！
    僅僅是運氣好？
    不。
    黃峰文的目光掃過那密密麻麻的交易記錄。
    這絕非運氣能夠解釋！
    純粹是依靠無數次精準的高拋低吸，買入和賣出，硬生生將利潤堆積起來的！
    更讓他心驚的是，這小子恰好在中午收盤收手了。
    而從那個時間點以後，期貨價格陷入長期的窄幅橫盤，操作難度陡然變的巨大！
    ‘他提前知道了！’黃峰文心中掀起驚濤駭浪。
    ‘他知道什麽時候會漲，什麽時候會跌！’
    但這…這可能嗎？！現實嗎？！
    “……”
    黃峰文失神地望著屏幕，過了好一會兒，才猛地回過神來，眼中閃過一絲銳利的光芒。
    “不能再等了。”
    他迅速抓起桌上的內線電話。
    “張秘書，”他的聲音恢複了往日的沉穩與威嚴：
    “立刻通知下去，召集所有......與蘇皓相關的所有負責人，馬上到我辦公室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