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幻投資，這家在金融界聲名赫赫的公司，其內部權力架構，說有多奇葩，就有多奇葩。
    蘇皓，名義上被全票推舉為新任董事長，實際上卻是個甩手掌櫃。
    公司有一條不成文的鐵律——任何俗務都不得幹擾到蘇董的投資“直覺”。
    於是，所有雞毛蒜皮、行政管理，統統打包丟給了那位任勞任怨的副董事長林凡。
    這安排聽著離譜，但背後的邏輯簡單粗暴到讓人無法反駁。
    一來，方幻能有今天的體量，蘇皓居功至偉，是那台行走的印鈔機，是公司的定海神針。
    讓他管報表？那簡直是把航母艦長拉去刷甲板，暴殄天物。
    二來，公司盤子都這麽大了，再讓這位爺頂著個“部門總監”頭銜在外麵晃蕩，說出去丟的是整個方幻的臉。
    於是，一個默契的平衡就此形成：
    林凡心甘情願地當起了“大內總管”，為蘇皓掃清一切障礙，讓他能心無旁騖地在那片不見硝煙卻最為血腥的戰場上，繼續他那神乎其技的“妖孽”表演。
    而現在，這位大總管正麵臨著一場前所未有的風暴。
    “林副董，又有人聯係我們，想大批量回購我們手裏的CDS。”
    “誰？”林凡頭也沒抬，目光依舊鎖定在複雜的報告上。
    “高盛。他們當初賣給我們那批CDS，總額高達一百億美元。
    這要是德意誌銀行真的一命嗚呼，他們就得原封不動賠付這一百億。我估計，他們是慌了。”
    辦公室的空氣裏彌漫著一股山雨欲來的緊張，甚至還夾雜著一絲烤魷魚的焦香——那是空頭們被架在火上烤的味道。
    當初，在蘇皓的指揮下，方幻投資吃進這批CDS時，保費率才區區3%。
    可現在，市場風聲鶴唳，這個費率已經瘋漲到了15%！
    德意誌銀行相關的CDS，已然成了金融市場裏無人敢碰的燙手山芋。
    “高盛那幫孫子……也覺得德意誌銀行要完蛋了？”林凡終於抬起頭，皺起了眉。
    “倒不至於。畢竟是‘大到不能倒’的TBTF企業。
    現在整個華爾街，就沒幾個真信它會破產。
    他們大概率隻是想花錢買個心安，以防那個萬分之一的‘黑天鵝’事件。”
    沒錯，一頭龐然大物，還是歐洲三大金融巨頭之一，誰會相信它真的會轟然倒塌？
    ——除了一個人。
    他們那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董事長，蘇皓。
    “但蘇董那邊……還是咬死了不賣，對吧？”
    “是。高盛、摩根JP，還有所有跟我們有CDS合約的公司，紛紛請求高價回購，門檻都快被踏破了，結果全被蘇董一口回絕了。”
    林凡心中一凜。
    看來，蘇董這是打算一條道走到黑，跟整個世界對賭到底了啊。
    “有小道消息說，好幾家金融公司害怕這個黑天鵝事件真的發生，已經強強聯手，開始瘋狂砸錢搞遊說。
    不惜一切代價向德國官方和歐盟施壓，必須把德意誌銀行給救活！”
    這幾乎是板上釘釘的陽謀。
    畢竟，方幻投資如今持有的CDS總規模，高達三百億美元！
    這是一場何等瘋狂的豪賭！
    蘇皓隻花了區區九億的保費，就想吞下三百億的巨額賠償！
    九億賭三百億。
    這盤棋玩得實在太大了，大到哪怕CDS本身是秘密的場外交易，也根本不可能再瞞得住。
    “媒體那邊也開始有風聲了，說東方某個神秘勢力豪擲三百億做空德意誌銀行，各大投行正在聯手反擊。”
    下屬的聲音裏透著憂慮，“我們方幻投資的名字，被爆出來的可能性很大。”
    方幻投資並未上市，市值對外界一直是個謎。
    但圈內人都清楚，單論公司自有資本的雄厚程度，方幻已經超越了國內絕大多數的私募公司。
    倘若蘇皓在這場瘋狂的零和遊戲中最終勝出，那麽僅憑自有資本這一項，方幻投資就將一步登天，成為一個龐然大物！
    “可是……再怎麽說，德意誌銀行也不可能真的倒閉吧？”
    下屬還是憂心忡忡，“要不……您還是勸勸蘇董？”
    林凡陷入了沉思。
    如果我是蘇皓，我會怎麽做？
    他捫心自問，隨即苦笑著搖頭。
    他沒有蘇皓那種“我即是真理”的野獸心髒，隻要有人開出高價，他肯定第一時間就把這燙手山芋給賣了。
    說實話，他自己都覺得德意誌銀行倒閉這事兒，比國足捧起世界杯冠軍的概率還低。
    要不是對蘇皓的信任已經深入骨髓，他現在就想衝到蘇皓辦公室，求他趕緊收手。
    而且這CDS合約一簽就是五年，萬一德意誌銀行真的挺過來了，方幻投資每年就得白白扔出去九億，五年下來就是四十五億美元的虧損！
    “……算了。”但他很快掐滅了這個念頭。
    他的使命，就是為這位新神掃清一切障礙，然後搬個小板凳，睜大眼睛，靜靜欣賞他是如何再一次創造收益率奇跡的。
    “而且，我總有種該死的預感……”林凡喃喃自語，
    “為什麽……我總覺得這次贏的，還會是蘇董呢？”
    金融圈裏，流傳著一個“摩天大樓的詛咒”。
    摩天大樓是什麽？
    是人類試圖挑戰蒼穹的野心之塔。
    但是每當一座足以載入史冊的摩天大樓拔地而起，一場經濟危機就必然隨之而來。
    帝國大廈、世貿中心、雙子塔、哈利法塔……
    而那些參與建造的巨頭公司，也往往會陷入破產的泥潭。
    堪稱是經濟學的靈異事件。
    而德意誌銀行，恰好在不久前，為一個極具設計美感的超高層摩天大樓項目，投入了天文數字般的資金。
    現在看來，那座尚未完工的大樓，就像一座為他們自己豎起的墓碑。
    ***
    同一時間，蘇皓正站在董事長辦公室頂層的落地窗前，俯瞰著腳下璀璨如星河的城市夜景，宛如神明在審視自己的沙盤。
    手機新聞推送裏，財經標題一個比一個刺眼：
    【德意誌銀行CDS驚現三百億豪賭！年度最強零和博弈！】
    【傳聞：三百億CDS持有者，竟是來自東方的神秘機構？】
    【所有專家一致預測：德意誌銀行絕不會倒閉！】
    媒體已經炸開了鍋，雖然還沒點出方幻的名字，但字裏行間，全是對那個“神秘勢力”的嘲諷和挖苦，仿佛在看一個跳梁小醜上演最後的瘋狂。
    全世界都在告訴他：德意誌銀行，不會倒。
    但唯獨他那神棍一般的直覺，在腦海裏回應著一個截然相反的答案。
    正因如此，麵對那些雪片般飛來的回購要約，他通通選擇了拒絕。
    “算算時間，也差不多該來電話了。”
    按照約定，那位替他去歐洲充當“刀斧手”的秦瀚，已經在那邊跟各大金融集團的頭腦們開了好幾輪會了。
    他答應過，一旦有了確切結果，會第一時間通知蘇皓。
    可現在，手機依舊安靜。
    難道說……
    嗡——
    仿佛聽到了他內心的召喚，手機屏幕驟然亮起。正是那個號碼。
    蘇皓迅速接起：“喂，秦董。”
    電話那頭，是長久的沉默。
    一股不祥的預感，瞬間攫住了他的心髒。
    “秦董？”
    終於，秦瀚沉重而沙啞的聲音，從聽筒裏緩緩傳來。
    【蘇老弟……對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