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秦瀚和蘇皓私下見麵，總是穿著休閑裝，力求營造一種“大家好兄弟”的親切氛圍。
    但今天，他一身筆挺的定製西裝，打著一絲不苟的領帶，表情嚴肅得像是要去參加聯合國安理會。
    因為今天，不是他和蘇皓的二人世界。
    “好久不見了，秦董。”開口的是夏聯集團的董事長，劉誌勝。
    他同樣西裝革履，話裏帶著若有若無的刺。
    “是啊，劉董。能這樣見上一麵，還真是不容易。我之前約了您好幾次，您可是一次麵子都沒給啊。”
    “哈哈哈，抱歉抱歉，您也知道，我最近實在是太忙了。”
    “再忙也得注意身體。擔子太重，步子太大，可是容易扯著胯的。”
    “沒事，我天天堅持鍛煉，身體好得很。尤其注重鍛煉下盤......”
    一見麵，火藥味就濃得嗆人。
    兩位大佬你來我往，唇槍舌劍，把商業互懟的藝術發揮到了極致。
    “早知道是劉董您親自來，方幻集團應該讓黃董來接待的。”
    秦瀚皮笑肉不笑地說，“之前我們還以為夏聯集團會派個業務主管過來呢。”
    “哪裏話。我這人，耳朵不聾。現在方幻投資誰說了算，我還是清楚的。”
    劉誌勝的目光，銳利地投向了坐在主位上，一直沒說話的蘇皓，“對吧，蘇董？”
    蘇皓。
    這個橫空出世，以神乎其技的操盤手法，創造了堪稱神話的投資回報率，並將一個私募背景的方幻投資，硬生生抬成了巨無霸集團的男人。
    劉誌勝在來之前，自然也把蘇皓和方幻投資查了個底朝天。
    他很清楚，如今的方幻集團，就是圍繞著蘇皓和他領導的那個神秘交易部在運轉。
    “所以，蘇董，”劉誌勝開門見山，“今天費這麽大勁兒把我們倆湊到一塊，到底是為了什麽目的？”
    “為了服務器的事，”蘇皓淡淡地說道，
    “現在全球都因為服務器的問題亂成了一鍋粥。半導體需求爆棚，但供應，卻斷了。”
    半導體市場百年一遇的超級牛市，就在眼前。
    無數公司嗷嗷待哺，等著擴容服務器，又恰逢設備更新換代的周期，供需的極度不平衡，創造了前所未有的黃金機遇。
    “我希望這個問題，能盡快得到解決。”蘇皓說道。
    “蘇董，你應該知道，夏聯和我們江錦，是競爭對手吧？”秦瀚皺眉道。
    “知道。”
    “那你還要我們合作？”
    “不行嗎？”
    蘇皓的反問，讓秦瀚一時語塞。
    在這種場合，秦瀚本不該喝酒，但他還是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說得好聽是合作，說白了，不就是要他江錦集團把吃到嘴裏的肉，吐出來分一塊給夏聯集團嗎？
    “兩家公司良性競爭，固然是好事。但我個人，更希望看到我們國家的公司，能一起都好起來。”
    蘇皓的目光掃過兩人，
    “所以，與其鬥得你死我活，不如在關鍵時刻，攜手共進。尤其是在現在這種時期，不是嗎？”
    “……”
    “所以，希望兩位能好好談一談，能盡快有個結果。
    我杵在這兒，可能也幫不上什麽忙，就不打擾二位了。”
    說完，蘇皓瀟灑地起身，對著兩位大佬微微點頭。
    “這事兒，就拜托了，兩位董事長。”
    他居然真的隻是牽了個線，然後就把兩個死對頭扔在了一間屋子裏，自己像個沒事人一樣走了！
    整個場麵，活像個扔下兩個相親對象自己溜號的極品媒人！
    秦瀚和劉誌勝兩人，在房間裏麵麵相覷。
    尷尬的沉默，在空氣中蔓延。
    秦瀚自顧自地倒酒、喝酒，而劉誌勝則是心思百轉，腦子裏亂成了一鍋粥。
    這他娘的叫什麽事兒？
    商業談判搞得跟相親局似的！
    介紹人說完開場白就溜了，留下兩個八字不合的男女大眼瞪小眼？
    劉誌勝本來還指望著有蘇皓在中間斡旋，好歹能聊幾句。
    現在倒好，唯一的溝通橋梁都撤了。
    指望秦瀚這個吃獨食上癮的老狐狸，會主動把嘴裏的肉分出來？
    做夢去吧！
    然而，就在劉誌勝準備說兩句場麵話就走人的時候，秦瀚開口了。
    “我們這邊勻點訂單出來，你們夏聯……能吃下多少產能？”
    “……？”
    劉誌勝一瞬間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等等，秦董，您是說真的？您真打算把訂單分給我們？”
    “你剛才沒聽見嗎？”秦瀚又幹了一杯，眼神有些複雜，“蘇董說了，希望我們盡快解決問題。”
    “那……那也隻是他的個人意見阿，您江錦集團，真的願意把訂單分給我們？”
    “對。”秦瀚歎了口氣，語氣裏透著一絲無奈，“說句實話，我們現在也快撐死了。”
    把台積電擠出局後，江錦集團的芯片業務確實迎來了史無前例的井噴。
    問題是，訂單多得像海嘯，他們根本消化不了，再撐下去，肚子真要被撐破了。
    “可這隻是時間問題，不是嗎？”劉誌勝追問，“隻要給你們足夠的時間，這些訂單遲早都能消化掉。”
    “沒錯，是需要點時間，但最終肯定能處理完。”
    “那您還願意把訂單分給我們？”
    “蘇董不是說了嗎，”秦瀚的眼神有些複雜，“他希望我們國家的企業，都能一起好起來。”
    “可……那不就是一句場麵話嗎？”
    “對您來說，或許是場麵話。”秦瀚搖了搖頭，聲音低沉了幾分，“但對我來說，不是。”
    就在剛才，蘇皓那平靜的眼神，看得他這位久經沙場的集團董事長，都感到了一絲刺骨的寒意。
    他從未見過那樣說話的蘇皓。
    那眼神，那語氣，根本不是商量，而是在下達一個不容置疑的指令！
    明知兩家是死對頭，卻依然強行安排了這場會麵。
    如果他秦瀚，為了自己和江錦集團的私利，把蘇皓攢的這個局給攪黃了，會有什麽後果。
    他連想都不敢想！
    他和蘇皓之間，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這點脆弱的“友好關係”，恐怕會在瞬間化為烏有。
    “具體的合作細節，我們這邊會派實務團隊過來對接。”秦瀚做出了決定，
    “我相信，我們兩家聯手，內存芯片的缺口問題，很快就能解決。
    我回去就跟董事會商量，也請劉董那邊，做好準備。”
    “啊……好，好的，我們馬上準備。”
    “那我，也先告辭了。”
    偌大的包廂裏，隻剩下劉誌勝一個人，腦子還是一片空白，嗡嗡作響。
    他做夢也想不到，江錦集團居然會放棄這樣一個千載難逢的、可以一舉奠定霸主地位的壟斷機會。
    就算他們真如秦瀚所說，訂單快要被撐死了，但那也是甜蜜的煩惱，終究是時間能解決的問題。
    可他們偏偏就這麽幹脆地讓步了。
    ‘難道……真的是因為那個蘇皓？’
    就在剛才，隻有短短一瞬間，但劉誌勝捕捉到了。
    秦瀚在麵對蘇皓時的那種態度。
    兩人雖然稱兄道弟，看似親近，但秦瀚的眼神深處，分明藏著一絲……敬畏，甚至是恐懼。
    就算方幻集團如今勢不可擋，可堂堂江錦集團的掌門人，國內半導體行業的巨擘，怎麽會去懼怕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
    ‘難道……被抓住了什麽致命的把柄？’
    否則，眼前這匪夷所思的一切，根本無法解釋。
    那感覺……
    就仿佛，蘇皓手裏攥著一條無形的狗繩，繩子的一頭，牢牢套在秦瀚的脖子上。
    而更讓劉誌勝毛骨悚然的是，他感覺那冰涼的繩套，似乎也正朝著自己的脖子，晃悠悠地蕩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