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行屍走肉般的日子，終於畫上了句號。
    無論是總經理杜遠航，還是在座的每一位高管，臉上都久違地煥發出了光彩。
    就在不久前，他們還像是被抽掉筋骨的囚徒，每天上班如上墳，隨時準備著被掃地出門。
    那種死氣沉沉，仿佛連空氣都是凝固的。
    但現在，空氣中重新彌漫著一種名為“野心”的滾燙氣息！
    杜遠航環視著一張張久違的、重新燃起戰意的臉龐，沉聲問道：“現在情況怎麽樣了？”
    一名高管猛地站起，聲音裏透著壓抑不住的興奮：
    “杜總！我們查過了，那些從咱們手裏接盤了海運業務的公司，現在一個個都慘不忍睹，簡直是在ICU裏排隊等著拔管了！
    想當初，咱們可是按著業界最高價，把海運業務拆解了賣給他們的！”
    “哦？意思是，他們當初接盤的時候，太上頭，把自己給撐著了？”
    “何止是撐著了！簡直是把褲衩都當了！
    絕大部分公司為了湊夠收購款，不僅掏空了銀行的信貸額度，恐怕連那些上不了台麵的民間資本都碰了！”
    這群餓狼當初之所以如此瘋狂，不惜血本地撲上來，是因為在當時的市場環境下，方幻投資的航運資產，確實值那個價，甚至可以說是全球最優質的核心資產。
    所以，這並非是那些倒黴蛋被單純的貪婪蒙蔽了雙眼，而是基於當時所有人都認可的商業價值。
    隻是，誰也無法預料。
    誰能想到，在這科技昌明的二十一世紀，一場席卷全球的易情，竟會如遠古的詛咒般降臨人間，將整個世界打入冰河時代！
    “所以，現在那些公司，有一個算一個，全部都懸在破產的懸崖邊上！
    甚至有好幾家，已經被掛到拍賣網上，準備低價處理了！”
    杜遠航的眼睛眯了起來：“那如果我們現在去把它們收回來，大概是個什麽價？”
    “說出來您可能不信，”高管的聲音裏透著一股快意，
    “連我們當初賣出價的兩成都不到！這已經不是腰斬了，這他媽是腰斬以後再腰斬！
    當初那些高價賣出去的鳳凰，現在全成了沒人要的落湯雞！”
    “誇張到這種地步了？”杜遠航也有些動容。
    “千真萬確！現在整個航運圈都在傳一句話：航運已死。
    疫情一來，國境封鎖，全球的工廠都關門大吉，船跑在海上除了燒油就是浪費空氣，屁用沒有！
    但每天的維護成本、港口停泊費、人員工資，那些費用卻是一分不少，跟吞金獸似的，誰他娘的頂得住啊！”
    聽到這裏，杜遠航隻覺得後背一陣發涼。
    倘若當初，不是歐盟和世界各國的聯合施壓，強行肢解了方幻的航運帝國……那會是怎樣一幅光景？
    以他那“多多益善、來者不拒”的霸道風格，他絕對會像一頭永不滿足的巨獸，瘋狂地吞並更多的海運公司，購買更多的巨輪，將這個雪球滾到物理上的極限。
    然後……“轟”的一聲，易情爆發。
    那結果，用腳指頭想都知道。
    現在的那些破產企業是什麽下場，方幻海運就會是什麽下場，甚至會更慘烈百倍，最終在滔天的債務中自爆，化為曆史的塵埃。
    “這麽說…蘇董他，這一次，又算對了？”一個高管喃喃自語，聲音裏充滿了敬畏與恐懼。
    “何止是算對了，這簡直是神跡！
    已經超出了人類理解的範疇，說實話，我有點怕了。
    杜總，您說……蘇董他，真的連這一步都預見到了嗎？”
    這個問題，杜遠航也答不上來。
    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
    從表麵看，肢解方幻航運的是歐盟和各國反壟斷機構，方幻從頭到尾都是被動的受害者。
    “可是杜總，您回想一下，當初蘇董放棄海運的時候，是不是太幹脆了點？”
    另一個高管提出了一個所有人都曾有過的疑惑，
    “那可是他一手拉扯大的心血啊！結果他連掙紮一下都沒有，直接就撒手了。
    當時我們都覺得太不對勁了！”
    這話也點醒了杜遠航。
    是啊，他當時也覺得，蘇皓放棄得太快了，快到不合常理。
    好像是在處理一家與自己毫不相幹的公司一樣。
    “你們說……會不會……是這樣？”
    一個年輕的高管，眼神狂熱，仿佛發現了新大陸，壓低聲音道。
    “什麽？”
    “蘇董他……其實早就料到會有今天！
    所以，他故意製造出一種公司‘被迫’肢解的假象！
    這樣一來，不僅能博取全世界的同情，還能順理成章地把資產賣出一個史無前例的天價！
    然後，他就靜靜地等著，等著像今天這樣的時機到來，再用當初賣價的零頭，把所有的一切……
    都給買回來！”
    “行了！少在這說些沒譜的廢話！”
    杜遠航站起身，環視著一眾戰意昂揚的下屬，
    “都給我打起精神來！
    蘇董說了，現在該我們幹活了！
    過去這段時間，一個個閑得蛋疼，班都不用加，光領薪水，都快成廢人了吧？
    現在！把之前欠下的活兒，連本帶利都給我補回來！
    所有人，準備通宵幹活！”
    要說職場人最討厭什麽，那“加班”絕對名列前茅。
    但此刻，在這間會議室裏，這幫人聽到“連覺都別睡了，往死裏幹”的命令...
    非但沒有半點怨言，反而一個個露出了餓狼般的笑容，眼中的火焰熊熊燃燒！
    杜遠航大手一揮，如同揮斥方遒的將軍：
    “立刻！馬上！給我列出最優先需要奪回的公司名單！
    還有，現在是不是根本沒人敢碰海運這塊爛攤子？
    對！就要這樣！
    等他們渴到快要咽氣的時候，我們端著一碗水過去，一口，就一口，吊住他們的命！明白嗎？”
    “明白！！”
    將這群打了雞血的猛將們趕回各自的戰場後，杜遠航獨自一人留在空曠的會議室，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
    “故意……讓海運被肢解的嗎？”
    那個年輕高管的瘋話，此刻卻像魔音貫耳，在他腦中盤旋不去。
    如果……如果這一切，真的都是蘇董為了今天而布下的一個驚天大局……
    “蘇董，他究竟看到了多遠的未來？”
    杜遠航隻覺得口幹舌燥，艱難地咽了口唾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