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仿佛被無形的力量猛地擊中，蘇皓渾身一顫，驟然睜開了雙眼。
    “幾……幾點了？”
    意識還有些模糊，他幾乎是手忙腳亂地抓過手機，點亮屏幕。
    “啊啊……”
    一聲壓抑的歎息，帶著無盡的懊惱。
    距離設定的鬧鍾，還有整整十分鍾。
    整整十分鍾啊！他本可以……再睡上十分鍾！
    這感覺，太熟悉了，仿佛又回到了高三那段暗無天日的歲月，每一分鍾的睡眠都像是偷來的甘露。
    再睡會兒？就十分鍾？
    念頭一起，又被他狠狠掐滅。
    “唉……睡個屁。”
    他苦笑一聲，無比清楚自己的德性。
    這會兒要是真閉上眼，十分鍾後的鬧鈴絕對是聽不見的，鐵定一覺昏死到午飯點兒。
    到時候別說上班，怕是連自己姓什麽都得想半天。
    “嗚啊……”
    仿佛與整個床鋪進行著一場艱苦卓絕的拉鋸戰，他咬著牙，用盡全身力氣，這才掙紮著坐起身。
    骨頭縫裏都透著疲憊。
    “唔……昨天就不該玩遊戲睡那麽晚的……”
    他想起公會裏那幫大哥，一把年紀了，拖著疲憊的身軀下班歸來，竟還有精力上線廝殺……
    那份毅力，當真讓人……肅然起敬。
    “糟！要遲到了！”
    剛才那一晃神，竟又是十分鍾悄然溜走！
    他心頭一緊，再不敢耽擱，一個箭步衝進浴室。
    洗漱？不存在的！
    最快的方法——擰開花灑，冰冷的自來水“嘩”一聲兜頭澆下！刺骨的寒意讓他猛地一激靈，瞬間清醒大半。
    左手抓起洗發水胡亂往頭上一抹，搓揉幾下，再一衝。
    搞定！
    這法子，提神！
    他甩了甩濕漉漉的頭發，水珠四濺，帶著洗發水淡淡的香氣。
    懷念啊……
    要是擱在以前啃老那會兒，這個點，他百分百還在哪個遊戲副本裏酣暢淋漓地廝殺。
    然後帶著滿身的疲憊和滿足，一頭栽進被窩，睡他個天昏地暗、日月無光。
    唉，好日子一去不複返了。
    他以生平最快的速度收拾利索，踏出浴室，走向客廳。
    然後，他腳步一頓。
    餐桌旁，本該還在夢鄉的父母，竟端坐著。
    兩人目光炯炯。
    “嗯？怎麽起這麽早？” 他心裏咯噔一下，難道是剛才動靜太大了？
    “蘇皓，你過來坐下。” 老爸的聲音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嗯？怎麽了？”
    “你最近，老是天不亮就往外跑，幹什麽去？真是去麵試？大清早的？”
    老媽的語氣則充滿了擔憂和一絲審視，目光在他身上掃來掃去。
    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
    蘇皓深吸一口氣，像是做出了某種決定。
    “那個……其實，我找到工作了。”
    “什麽？” 老媽的聲音陡然拔高，“不是去麵試嗎？”
    “嗯，我現在……就是要去上班。”
    他已經在方幻投資上班三天了。
    頭兩天，他心裏七上八下的，完全沒底，不知道這份從天而降的工作能幹幾天，自然也就沒敢跟家裏吱聲。
    但今天，可以說了。
    因為——
    他從口袋裏掏出了東西，放在桌上，發出輕微的“啪”聲。
    “什麽？方幻投資？” 老爸的聲音也變了調，猛地站起身。
    “等等，你說的是……那個方幻投資？” 老媽更是目瞪口呆，湊近了桌子。
    他們的目光，死死盯住了蘇皓拿出的那張工牌和名片，仿佛要將它們燒出兩個洞來。
    “這……這是真的名片？” 老爸拿起名片，手指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仔細地摩挲著上麵的燙金字體。
    “哎呀媽呀！還真是方幻投資的工牌、名片……這，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老媽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眼神在工牌和兒子之間來回掃視。
    震驚過後，老媽猛地抓住了蘇皓的手，力氣之大，讓他微微吃痛，皮膚上傳來她指尖的微涼和顫抖。
    “阿皓啊，是不是爸媽把你逼的太緊了，你就做了假名片來騙我們啊！媽知道方幻投資是什麽地方！那種頂尖企業，你怎麽可能進得去？”
    老媽的聲音帶著一絲慌亂，仿佛已經認定了兒子在撒一個彌天大謊。
    嘖。
    蘇皓咂了咂嘴。
    這話……還真他娘的沒法反駁。
    擱在以前，方幻投資，確實是他連做夢都不敢想的地方，門檻高得能戳破天。
    但他沒撒謊。
    他現在，確確實實，在那兒上班。
    就是過程太離奇了點。
    “這事……一言難盡，但我是真的在那上班。而且我得趕緊走了，媽。九點半開盤，我得提前去準備很多東西。”
    交易助理嘛，就得有交易助理的覺悟，跑腿打雜是最基本的。
    伺候好各位資深交易員大佬，讓他們今天也能盆滿缽滿，這就是他的職責。
    所以，絕不能遲到！
    “你還嘴硬……” 老媽眼看就要發作。
    “孩他媽，你還不了解咱兒子？”
    一旁的老爸開口了，他放下名片，看著自己兒子，眼神複雜，
    “他學習是差點兒意思，人也懶散，遊戲倒是打得起勁這小子，從小到大，毛病一堆，唯獨撒謊這事兒，他還真不怎麽幹，尤其是這種大事。”
    “爸，你這到底是誇我還是損我呢……” 蘇皓咧咧嘴，心裏卻是一暖。
    “所以，兒子，這事兒，是真的，對吧？”
    “嗯！”蘇皓用力點頭，眼神堅定。
    “好，爸信你！”
    老爸拿起那張方幻投資的名片，像是捧著什麽稀世珍寶，仔仔細細地端詳著，手指拂過上麵的每一個字，
    “你能進去，就說明你有你的本事，是人家看中了你！”
    老爸臉上露出了許久未見的、發自內心的自豪笑容，“爸就知道，我兒子肯定能行！哈哈哈！”
    “謝謝爸。但我真不能再磨蹭了，得趕緊出門。”
    “趕緊去吧！”老爸揮揮手，“上班可不能遲到！”
    蘇皓以最快速度收拾停當，衝向門口。
    剛拉開門，老媽追了上來，將兩個煮好的帶殼雞蛋、一個包子和一個蘋果塞進他手裏。
    “路上吃，別餓著肚子。”
    熟悉的味道，帶著老媽特有的溫暖。
    似乎……很久沒體會到了。
    “對了，你這西裝也該買幾身了，總不能天天穿同一套。周末，媽陪你去買。”
    老媽說著，張開雙臂，給了他一個緊緊的擁抱。
    這個擁抱，也同樣久違了。
    帶著老媽身上淡淡的馨香，和一種名為“家”的厚實感。
    站在後麵的老爸也樂嗬嗬地湊過來，笨手笨腳地抱了抱他，在他背上重重拍了兩下。
    “好好幹，兒子！”
    “要是太累了，就跟家裏說，別硬撐著，知道嗎？”
    “嗯。” 蘇皓鼻頭莫名一酸。
    這就是被認可的感覺麽……
    心頭像是被什麽東西輕輕撥動了一下，暖暖的，漲漲的，驅散了清晨的最後一絲寒意。
    “啊，我真要遲到了！我走了啊！”
    “好！媽給你做你愛吃的，下班早點打電話回來！”
    “知道啦！”
    他應了一聲，轉身，腳步輕快地衝出門。
    今天的腳步，似乎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輕盈。
    剛踏進交易部辦公室，李慧琳調侃的聲音就傳了過來。
    “踩著點兒來的啊，阿皓，差一分鍾就遲到了。”
    “呼……還好還好。” 蘇皓喘了口氣，抹了把額頭的汗，“對不住慧琳姐，我該早點到的。”
    “嗬嗬，沒事兒。”李慧琳噗嗤一笑，擺擺手,“有我罩著你，就算遲到也會幫你頂過去的！”
    清爽的早晨，從整理堆積如山的報告文件開始。
    “昨天可真是……忙到起飛了，對吧？” 李慧琳一邊熟練地分揀文件，一邊說道。
    “是啊，”蘇皓心有餘悸，“我本來以為第一天報到就已經夠忙了，沒想到那根本不算啥，昨天那才叫一個誇張。”
    “昨天是特殊情況，”李慧琳解釋道，“主要是市場波動突然異常加大，沒辦法。這種情況不常有的，放心。”
    她抬眼，不著痕跡地打量著身邊的這個新人。
    才第三天。
    但李慧琳不得不承認，這新人，確實有點門道。
    換了別的新人，沒磨合個把月，根本捋不清頭緒，十有八九還是笨手笨腳的。
    可這蘇皓倒好，手腳麻利得不像話，而且……
    怎麽說呢……
    機靈？
    對，就是機靈。
    仿佛天生就懂得在什麽時候該做什麽，該出現在哪裏。
    托他的福，開盤前的準備工作效率極高。
    甚至，她現在還能忙裏偷閑，享受片刻，端著一杯熱氣騰騰的咖啡，站在落地窗前看看風景。
    這在以往的忙碌早晨，簡直是奢望。
    “啊對了，” 李慧琳像是想起了什麽，“昨天太忙，都忘了看模擬盤。阿皓，你看了嗎？”
    “沒有，昨天光顧著跟慧琳姐跑前跑後了。”
    文件、咖啡、打印材料、零食……
    昨天他推著一輛塞滿了各種雜物的小推車，像個陀螺似的在整個樓層的各個交易組之間滿場飛奔。
    之前他還以為交易助理隻需要待在自己所屬的一個小組裏就行了，其實根本不是那麽回事。
    人手緊張的時候，尤其是行情劇烈波動的時候，他們這些新人也得去支援其他團隊。
    昨天尤其兵荒馬亂，他幾乎成了全部門的“外賣小哥”，腿都快跑斷了。
    “我剛才突然在想，” 李慧琳端起咖啡杯，輕輕啜了一口，
    “那筆模擬投資，與其讓它繼續虧下去，不如趁早平倉算了。等調整結束了，可以有更多的彈藥殺回去。”
    “是嗎？”
    “嗯，我來指導你操作，爭取把虧損彌補回來。讓我想想……上次我們買的是st中潤，對吧？看看昨天收盤價是多少……”
    能在辦公室悠閑地喝上一杯晨間咖啡，真是久違的小確幸。
    李慧琳帶著這份愜意，指尖輕點鼠標，點開了st中潤的股價頁麵。
    下一秒——
    “噗——！”
    一口咖啡毫無征兆地從李慧琳嘴裏噴了出來，在空中劃出一道驚心動魄的弧線。
    坐在她對麵的蘇皓被這突如其來的“暗器”嚇了一大跳，本能地戰術後仰，隨即手忙腳亂地抽了紙巾遞過去。
    “慧琳姐，您沒事吧？”
    “阿、阿皓……你，你快看這個！” 李慧琳顧不上擦嘴角的咖啡漬，指著屏幕的手指都在哆嗦，眼睛瞪得像銅鈴。
    屏幕上，鮮紅的數字刺眼——
    st中潤，竟然漲停了……5！
    就是那支，在所有黃金股集體跳水、哀鴻遍野時，他買入的股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