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連最迷信的學生，也聽出了不對勁。
    一個布斯巴頓的女孩，優雅地舉起了手，用她那帶著濃重法國口音的英語，提出了一個致命的問題。
    “教授，請問，我們到底是該去看花，還是不該去看花呢？”
    “教授，您能再說一個別的預言嗎？或許我們能對比一下。”
    “是啊，教授，這個預言太模糊了，萬一我們理解錯了呢？”
    教室裏的氣氛，開始發生微妙的變化。
    竊竊私語聲，如同潮水般湧起。
    “她在胡說些什麽？”
    “這根本就不是預言，隻是在說胡話。”
    “我就說占卜學是騙人的。”
    質疑的聲音，越來越響，越來越刺耳。
    那些先前還充滿崇拜和期待的眼神，此刻變得充滿了審視與不耐。
    特裏勞妮臉上的那種飄然物外的神情，開始龜裂。
    那雙透過厚厚鏡片放大的眼睛，驟然睜圓。
    那不是洞悉天機的眼神。
    而是一種被冒犯的、刺痛的驚愕。
    她猛地站起身，身上的珠串發出一陣叮叮當當的亂響。
    “夠了！”
    “無知！愚昧！”
    她的聲音，失去了那份刻意營造的空靈，變得尖利而沙啞。
    “你們根本就不懂！你們不配聆聽來自彼岸的聲音！”
    “你們也根本不在乎！”
    她指著滿屋子的學生，手指因為憤怒而微微顫抖。
    “你們不相信內在之眼的力量！你們不尊重這門古老而神聖的藝術！”
    血液衝上她的頭頂，讓她那張蒼白的臉，泛起兩團不正常的紅暈。
    “你們隻是想看一場表演！”
    “一場廉價的、滿足你們功利心的戲法！”
    “你們把我當什麽了？一個會吐彩球的街頭雜耍藝人嗎？！”
    她像一頭被激怒的、瘦骨嶙峋的母雞，在自己的巢穴裏暴躁地踱步。
    “你們想要的不是預言！你們想要的隻是一個答案！一個可以寫在羊皮紙上，用來投機取巧的答案！”
    她胸膛劇烈地起伏著，那雙巨大的眼睛裏，第一次，盈滿了真實的、受傷的淚水。
    感覺自己像一個在廣場上賣力表演的街頭藝人。
    觀眾們隻關心她能不能從帽子裏變出兔子，卻從不關心她為此付出了多少心血和靈魂。
    “滾！”
    她發出一聲歇斯底裏的尖叫，抓起桌上的一個雪利酒瓶，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都給我滾出去！”
    琥珀色的酒液和玻璃碎片，濺了一地。
    “帶著你們那凡俗、淺薄、被泥土蒙蔽了的靈魂，滾出我的視線！”
    學生們被她這突如其來的爆發嚇了一跳，紛紛手忙腳亂地向門口擠去。
    當最後一個學生的身影，消失在樓梯活板門下時。
    隻剩下特裏勞妮一個人，站在一片狼藉之中。
    她緩緩地，重新坐回那張巨大的扶手椅裏，將自己深深地陷了進去。
    憤怒的潮水退去，留下的是一片空洞的、冰冷的屈辱。
    她環顧著這間充滿了各種占卜道具的教室。
    水晶球，塔羅牌，茶葉渣……
    這些，是她賴以生存的盔甲。
    而現在，這身盔甲，被一群乳臭未幹的孩子，用最直接的質疑，戳出了一個又一個窟窿。
    她撿起那瓶被摔碎的雪莉酒瓶瓶底，裏麵還殘留了不少酒。
    直接拿著起瓶底，也不管有沒有玻璃碎渣灌了一大口。
    辛辣的液體，灼燒著她的喉嚨，也難以麻痹了她那顆敏感而脆弱的心。
    她蜷縮在陰影裏，像一個被全世界拋棄的孩子。
    發出了壓抑的、低低的啜泣聲。
    哈利坐在格蘭芬多公共休息室的壁爐前，火焰的劈啪聲，在他聽來卻格外遙遠。
    他腦海裏，反複回放著比賽那天的情景。
    克魯姆那記石破天驚的風暴之矛。
    芙蓉那片悄無聲息，卻能催眠巨龍的金色花粉。
    還有塞德裏克，他用匪夷所思的變形術，將整個戰場變成了自己的棋盤。
    他們都受了重傷，可他們也都贏了。
    他們贏得那麽壯烈，那麽耀眼。
    而他呢？
    他甚至連進入賽場的資格都沒有。
    更讓他感到一陣陣刺痛的，是這幾天在城堡裏看到的一切。
    哈利不懂他們承受的痛苦。
    他隻看到了那股失控的、強大的、令人瘋狂嫉妒的力量。
    一種念頭，像一株瘋狂生長的魔鬼網，纏住了他的心髒。
    如果……
    如果我也能擁有那樣的力量……
    他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地嵌進掌心。
    他想起了道格拉斯，想起了那頓詭異的、充滿了奇跡的火鍋。
    一個大膽的決定，在他的腦海中成型。
    他站起身，避開正在高聲討論著比賽的羅恩和赫敏，獨自一人，朝著黑魔法防禦術的辦公室走去。
    走廊裏，每一幅肖像畫的竊竊私語，都像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
    但他沒有停下腳步。
    ……
    “咚、咚、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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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鼓起勇氣，敲響了那扇熟悉的門。
    “請進。”
    道格拉斯的聲音，一如既往地平靜。
    哈利推開門，辦公室裏溫暖如春，空氣中飄著一股淡淡的青梅酒香。
    道格拉斯正靠在椅子上，悠閑地翻著一本麻瓜世界的漫畫書，封麵上畫著一個穿著藍色緊身衣，胸口有個“s”標誌的男人。
    “下午好，哈利。”
    道格拉斯放下書，臉上掛著那種熟悉的、讓人看不透的笑容。
    “有什麽事嗎？”
    哈利緊張地咽了口唾沫，喉嚨有些發幹。
    他繞了半天，終於用一種近乎幼稚的、迂回的方式，開口了。
    “表舅，我想吃火鍋了。”
    道格拉斯的眉毛，輕輕挑了一下。
    他放下二郎腿，坐直了身體，臉上露出一種充滿了惡趣味的、恍然大悟的表情。
    “哦——”
    他拖長了音調，仿佛終於明白了什麽天大的秘密。
    “這點小要求，我想我應該滿足。”
    他從抽屜裏，拿出一包用牛皮紙裹著的、散發著濃烈辛香的紅色料塊，拋給了哈利。
    “這是一包火鍋底料，特辣的。”
    哈利手忙腳亂地接住。
    “你可以去霍格莫德村的豬頭酒吧，讓老板給你上一份精品羊肉。”
    道格拉斯靠回椅背，好整以暇地看著他，眼神裏閃爍著戲謔的光。
    “相信我，他家的羊肉很得勁，我上學時候，經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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