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雲洞內，氤氳靈氣如霧般流轉。
    洞壁隱現雲紋，似有乾坤奧義暗藏其間，不愧是紅雲昔日的道場。
    伏羲斜倚在素色蒲團上，一身粗布麻衣洗得發白，望去與凡間中年男人別無二致，既無聖人的功德金光護體，也無鴻蒙紫氣縈繞周身，唯有眉宇間那抹亙古不變的平和，似能包容天地萬物。
    “我等見過伏羲聖人。”
    一眾準聖齊齊折腰、拱手行禮，聲音裏滿是敬畏。
    來火雲洞的諸多大能中，其中有一半都是與伏羲同一個時代，同為紫霄宮三千客，親曆過道祖鴻鈞講道的盛況。
    如今，伏羲打破了道祖所言的無鴻蒙紫氣不能成聖的說法，並且是以弱小的人族之軀成聖，著實令人欽佩。
    伏羲抬手虛扶，聲音如清泉漱石“道友無需多禮，此地道場簡陋，諸位自便便是。”
    話音落時，洞內既無金蓮自口中綻放，也無天花漫天墜落，尋常得仿佛鄰裏間的寒暄。
    可正是這份尋常，讓眾大能心中敬意更甚，
    大道至簡，能將聖人威儀藏於凡俗表象之下，才是真正的返璞歸真。
    “遵聖人之令。”
    他們也不挑剔，紛紛散去周身靈光，效仿伏羲席地而坐，沒了蒲團與蓮台，直接與大地接觸，反倒讓心神愈發沉靜。
    “道友，這伏羲聖人當真是平易近人。”
    紅雲與風衍相鄰而坐，目光落在伏羲身上良久。
    伏羲周身氣息若有若無，仿佛天地融為一體，即便以他們準聖的修為，也探不到半分聖人威壓。
    那種感覺，紅雲隻在紫霄宮聽道時，在道祖身上感受過。
    道祖身上是股天地即我的玄妙意境，而伏羲則是完全融入了天地。
    風衍頷首認可了紅雲的話，“聖人之境，已經不是隻有法力就能達到的了。”
    就在此時，伏羲緩緩開口
    “諸位道友遠道而來，既入我人族地界，自然不能讓大家空手而歸。今日便在此火雲洞內，與諸位聊聊人道如何？”
    此言一出，眾準聖眼中皆爆發出熾熱的光芒。
    現如今伏羲講道的含金量，絕對比鴻鈞及所有天道聖人講道更有價值，他可是打破了道祖親言的聖人。
    伏羲見眾人反應，隻是淡然一笑。
    他指尖微抬，一縷先天清氣緩緩凝聚，眨眼間便化作一幅八卦虛影。
    卦象流轉間，乾、坤、震、巽、坎、離、艮、兌八爻明暗交替，太陽星的光芒撒落在八卦之上，竟折射出萬千細碎光點，瞬間將所有準聖的目光牢牢吸引。
    “諸位道友都知，洪荒自開天以來，便有天道統禦，掌生靈衍生、萬物變化之則。後來地道現世，承生死輪回、山川承載之重。”
    伏羲的聲音隨著卦象流轉，帶著一種穿透時空的厚重。
    “當年盤古大神開天辟地，以肉身頂天，以雙腳立地，日增萬丈，方才有了如今這廣袤洪荒。可諸位有沒有想過，那時候起，洪荒便已有了三條道。”
    他指尖輕彈，八卦虛影中乾卦驟然亮起，化作一片浩瀚星空，正是天道之象。坤卦隨後暗沉，化作厚重山川，乃地道之形。
    可當兩卦分列兩側時，中間卻留出一道虛無縫隙，眾準聖皆是一愣，眼中滿是疑惑。
    “盤古大神撐起的天，是為天道。腳踩的地，是為地道。”
    伏羲的目光掃過眾人，語氣陡然一變“可他是以什麽力量，撐住這崩毀邊緣的天地？又是以什麽意誌，讓洪荒在混沌餘威中存續？這其中藏著的力量與意誌，便是人道的根源。”
    話音未落，伏羲指尖的八卦虛影驟然明滅，卦象之中竟浮現出盤古開天的模糊輪廓。
    盤古大神身披混沌氣流，頂天立地的身軀似能貫穿寰宇，周身雷霆奔湧、罡風呼嘯。
    可在天地之間那道虛無縫隙裏，卻有點點微光閃爍，起初隻是零星幾點，漸漸匯聚成億萬星火，如人族繁衍般生生不息，看得眾人心頭發顫。
    紅雲瞳孔驟縮，下意識坐直了身子“聖人是說，盤古大神開天時，除了天道、地道，還在天地間留下了人道的根基？可人族不是女媧娘娘以九天息壤捏造出來的嗎？”
    紅雲此言一出，一旁風衍搖了搖頭。
    “道友此言差矣。洪荒誕生後曆經太多量劫，期間生靈層出，我們不過是其中一個時代的生靈罷了。
    就像地道誕生之後的那些生靈，可能認為地道是洪荒生來就有的。天道對於我們而言也是如此，他隻不過是先出現了。
    後土娘娘化輪回，女媧娘娘摶土造人，地道與人道一直存在，但祂需要一個因果契機才能出現。”
    風衍的這一番話，讓在場大能聽得頻頻點頭。
    “太初仙帝真不愧是聖人弟子，悟性果然不是我等能比擬的。”
    風衍拱手示意“不過是旁觀者清罷了，本座與諸位可不就是隔了好幾個時代的生靈嘛。”
    “哈哈哈，所言甚是，所言甚是。”
    這時眾人才想起，風衍是巫妖大劫時期誕生的生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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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眾人都理解了，伏羲繼續說道
    “鴻鈞道祖講道，多言天道運轉、鴻蒙規則，諸位道友修的是玄門大道，看的是天地萬物的法則，自然忽略了人在其中的位置。
    可諸位細想，洪荒生靈萬千，誰不是在天地之間生存？
    天道定生死，地道載輪回，可生靈如何活著、如何繁衍、如何在天地間留下自己的痕跡？這便是人道的範疇。”
    西王母眉頭微蹙“可天道有星辰運轉為證，地道有山川河流為基，我們等該如何觸摸這人道法韻？”
    此言一出，席地而坐的準聖們紛紛點頭，顯然都有同樣的困惑。
    伏羲微微一笑，指尖八卦突然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道細微的金光，金光落地化作一個小小的人族孩童虛影。
    孩童從牙牙學語到蹣跚學步，再到耕種田地、搭建房屋，最後垂垂老矣，卻有新的孩童在他身邊降生，循環往複，生生不息。
    “人道的根基，從不在天地星辰，而在生靈自身。”
    伏羲的聲音隨著虛影流轉。
    “盤古大神以肉身撐天，以意誌開地，這份存續的力量，便是人道的源頭。
    人族弱小，無先天神通，無強悍肉身，卻能在洪荒立足、繁衍至今，靠的正是這份存續。
    父傳子，子傳孫，將生存的智慧、繁衍的意誌一代代傳遞下去，這便是最質樸的人道之力。”
    “諸位道友若想觸摸人道，也無需去輪回投胎人道，人道包羅萬象，並非隻屬於人族，而是涵蓋洪荒所有生靈。
    諸位隻需停下追尋天地法則的目光，看向身邊的生靈。看螻蟻搬食，看蜂群築巢，看鳥獸育子，看凡人耕作…… 從這生生不息的存續之中，便能悟出人道的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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