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侖後山的霧氣在子時後泛著血光。
    薑塵屈指抹過霜華劍刃，劍身上倒映的第九隻豎瞳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蠶食月輪。
    七百年前魔尊隕落時，他曾在海市蜃樓裏見過同樣的眼睛。
    "第三十六處。"他抬腳碾碎腳下最後一塊試劍石，碎石裏的黑金霧氣像活物般纏上靴底。
    瑤姬送來的昆侖鏡碎片在芥子袋裏發燙，昨夜鎖鏈崩斷時十萬殘魂的尖嘯仍在他識海裏翻湧。
    七日後。
    藏劍穀的雨帶著鐵鏽味。
    薑塵站在廢棄的渡劫台上，時空靈眸穿透雨幕掃過每塊青磚。
    第三道瞳孔裏映出三日前某個元嬰修士在此地吐血的畫麵——那人左肩殘留著與試劍石相同的黑金紋路。
    "又斷了。"他按住突突跳動的太陽穴，掌心的星圖虛影明滅不定。
    這些天追查到的線索就像被剪碎的蛛絲，每當要觸及核心時就會突然崩斷。
    遠處傳來修士們議論論劍大會的聲音，那些稱頌他昨夜斬殺九頭相柳的讚美詞，此刻聽來竟像是某種詛咒。
    第十日寅時，薑塵跪在青冥江源頭。
    冰水漫過腰間玉佩，霜華劍插在岸邊劇烈震顫。
    他剛用靈眸回溯完方圓百裏的時空軌跡，鼻腔裏淌出的血染紅了胸前銀線繡的雲雷紋。
    "不對。"他盯著水麵上自己搖晃的倒影，突然發現右耳後不知何時爬上一道鎖鏈狀紅痕。
    這個位置正好對應昨夜在北極淵祭壇看到的殘缺陣圖，沈逸傳來的玉簡裏說那裏刻著萬象引力訣第九重的破解法門。
    瑤姬的冰綾纏上他手腕時，江底突然竄出十二道黑影。
    那些東西像是被撕碎的渡劫期殘魂，卻又裹挾著新鮮的血氣。
    薑塵反手將冰綾係在霜華劍柄上，劍光劈開雨幕的刹那，他看見某個殘魂腰間掛著論劍大會的參賽玉牌。
    "找到了！"當最後一個殘魂在雷符中灰飛煙滅，薑塵突然抓住半片未燒盡的衣角。
    時空靈眸強行運轉的劇痛中，他看清這是藏劍穀內門弟子的服飾——正是三日前在渡劫台吐血的那個元嬰修士。
    暴雨傾盆的藏經閣頂樓，薑塵撞開第七個暗格。
    泛黃的《太虛陣圖考》裏掉出半張星宿移位圖，邊角處用朱砂畫著與試劍石裂縫相同的紋路。
    窗外劃過論劍大會的慶典禮花，照亮了他脖頸後浮現的二十八宿鎖鏈虛影。
    "北極七宿移位，南鬥倒懸"薑塵的指尖在陣圖上摩挲出火星，突然抄起霜華劍劈向東南角的青銅燈台。
    劍氣掀開地磚的瞬間，他嗅到了與劍塚黑霧同源的腥甜味。
    瑤姬追到地宮入口時，薑塵已經破開三重禁製。
    她看著那個被劍氣照亮的背影，忽然想起七百年前魔尊隕落時，這人也是這樣孤身撞進萬魂血陣。
    冰綾掃開撲來的噬靈蟲，她發現薑塵後頸的鎖鏈紅痕正在滲血。
    地宮最深處的水晶碑上，十萬個血色名字組成倒懸的南鬥六星。
    薑塵的時空靈眸穿透碑體，看到每個名字都連著論劍大會參賽者的名燈。
    當他的血珠滴在"瑤光"星位時，整座水晶碑突然映出北極淵祭壇的實景——沈逸正在那裏用引力訣翻開刻著心法的石板。
    "原來陣眼在這裏。"薑塵撫摸著碑底新刻的劍痕，這分明是霜華劍三日前留下的痕跡。
    他突然轉身將瑤姬推到安全區，霜華劍攜著雷霆之勢刺入水晶碑核心。
    崩裂的碑體裏飛出萬千金線，每一根都指向論劍大會主擂台。
    薑塵扯斷纏上手腕的金線，發現線頭浸著試劍石裏的黑金液體。
    地宮外傳來修士們驚呼論劍大會提前開啟的聲音，他捏碎傳訊玉簡時，看見瑤姬正用冰綾裹住他被金線割破的手指。
    "你的手在抖。"瑤姬突然握住他結印的右手，掌心的溫度燙得薑塵眉心一跳。
    冰綾纏上兩人交握的手腕，在地宮崩塌的轟鳴聲中，他聽見她說"這次讓我來當你的劍鞘。"
    水晶碑徹底碎裂的刹那，薑塵看見第九隻豎瞳在瑤姬瞳孔裏閃過。
    霜華劍發出清越劍鳴，劍身上映出的論劍大會現場，某個正在撫琴的白衣修士袖口隱約露出黑金紋路。
    洞府石壁滲著青苔，薑塵用霜華劍在入口處刻下三重防禦陣。
    瑤姬的冰綾纏住兩根鍾乳石，在潮濕的地麵鋪開隔絕寒氣的光暈。
    她轉身時踩到半塊龜甲，上麵刻著與水晶碑相似的星宿圖。
    "是上清宗三百年前的占卜器。"薑塵撿起龜甲，指腹擦過卦紋時帶起細碎星芒。
    那些光點在空中拚出半幅殘缺的北極七宿圖，正好對應他脖頸後的鎖鏈印記。
    瑤姬點燃鮫人燈的動作頓了頓。
    暖黃光線裏，她注意到薑塵後頸的傷口正在滲血，冰綾自發纏上去卻被星圖彈開。"你的靈力運轉有滯礙。"她按住對方正在翻《太虛陣圖考》的手背，"從青冥江回溯開始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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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陣眼在論劍大會。"薑塵突然翻轉龜甲，露出底部被腐蝕的劍痕。
    這道痕跡與地宮水晶碑上的如出一轍，隻是邊緣多了三道抓痕。"試劍石裏的黑金液體，是稀釋過的渡劫期精血。"
    洞外傳來夜梟啼叫，瑤姬袖中的照妖鏡突然發燙。
    她正要查看，薑塵已經用劍氣挑開鏡麵封印——鏡中映出的不是兩人倒影，而是論劍大會擂台下的暗渠，某種粘稠黑金液體正在石縫間蠕動。
    "還有兩天。"薑塵捏碎傳訊玉簡，沈逸留下的引力訣殘章在桌麵自動鋪開。
    他蘸著自己傷口滲出的血，在陣圖邊緣補全三處斷裂的星軌。
    當最後一筆落下時，龜甲突然懸浮半空，投射出的星圖竟與傷口鎖鏈完全重合。
    瑤姬的冰綾無意識纏緊手腕。
    那些在黑市拍賣會都不曾讓她畏懼的陰詭手段，此刻卻因涉及薑塵的安危而令她指尖發涼。
    鮫人燈突然爆出火星，她本能地朝正在推演陣法的身影靠近半步。
    劍鞘撞在石案上的脆響讓兩人同時轉頭。
    薑塵看著不知何時被自己掐出指印的陣圖紙，忽然伸手蓋住瑤姬微微發抖的指尖。
    靈力順著交握處流轉，她腕間冰綾泛起淺藍光暈，將兩人周身三寸照得通明。
    "當年闖萬魂血陣，你遞給我的冰綾也是這般亮。"薑塵用劍尖挑起滾落的鮫人珠，珠子懸浮處正好補全星圖缺口。
    瑤姬正要接話，整個洞府突然震顫，沈逸傳來的玉簡撞進防禦陣，在半空炸開北極淵祭壇的實時影像。
    影像裏的祭壇地麵裂開蛛網狀縫隙，與薑塵正在修補的星圖裂紋走向完全相同。
    瑤姬突然按住陣圖紙某處"這裏！
    三垣二十八宿的連接點"
    她的話被陰風截斷。
    洞府四角的防禦陣同時發出刺耳鳴叫，薑塵剛修補好的星圖在石壁上扭曲成漩渦狀。
    鮫人燈驟然熄滅，唯有兩人交握處透出的冰綾藍光映出滿地亂竄的卦象——那些龜甲碎片正自動拚成血色豎瞳的形狀。
    霜華劍插入地麵的瞬間，薑塵看清每片龜甲背麵都刻著論劍大會參賽者的生辰。
    瑤姬的冰綾絞碎最近三片龜甲，飛濺的碎渣裏突然滲出黑金霧氣，與試劍石中的液體一模一樣。
    "別動靈力！"薑塵反手將瑤姬護在身後，時空靈眸強行睜開三道瞳孔。
    劇痛襲上太陽穴的同時，他看見扭曲的星圖旋渦裏伸出半透明鎖鏈——正是曾經出現在他耳後的那種。
    冰綾藍光突然暴漲，瑤姬扯斷發帶將兩人手腕捆在一處。
    防禦陣徹底崩裂的轟鳴聲中，她迎著鎖鏈撲來的方向擲出照妖鏡。
    鏡麵映出洞府石壁真實樣貌的刹那，薑塵的劍氣劈開了左側第三根鍾乳石。
    石屑紛飛處露出暗格，裏麵躺著半本染血的《北極星變錄》。
    薑塵隔空抓取時，暗格底部機關突然彈起，數十枚刻著參賽者名字的玉牌如利箭射向瑤姬麵門。
    霜華劍挽出的劍花與冰綾同時展開，玉牌碎裂迸發的黑金液體卻在空中凝成豎瞳。
    薑塵後頸鎖鏈印記突然灼燒般發燙，時空靈眸不受控製地看向洞頂——那裏不知何時浮現的二十八宿圖，正以北極星位為中心開始倒轉。
    瑤姬的驚魂被吞沒在驟然加劇的陰風裏。
    當最後一塊龜甲碎片嵌入豎瞳瞳孔，整個洞府的空間開始折疊，薑塵握劍的手背暴起青筋。
    他認出這是北極淵祭壇的禁製波動，但比沈逸傳來的影像強烈百倍。
    冰綾在空間扭曲中繃成直線，瑤姬拽著薑塵撞向唯一完好的東南角。
    她發間的定魂簪裂開細紋，卻成功在兩人周身撐開半尺安全區。
    薑塵的時空靈眸穿透層層空間褶皺，突然鎖定某片正在消散的衣角——與地宮殘魂服飾相同的雲紋正滲出血珠。
    "陣中陣。"他咬牙撕下染血的陣圖紙，用霜華劍釘入正在倒轉的北極星位。
    瑤姬的冰綾同時纏住他腰腹，在空間徹底塌陷前拽向安全區邊緣。
    黑暗降臨前的最後一瞬，兩人看見釘入星位的陣圖紙燃起青火，火焰中浮現論劍大會主擂台的全景。
    某個佩戴掌門玉玨的身影站在裁判席，袖口隱約露出半截鎖鏈狀紅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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