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歡走向酒櫃，給自己倒了半杯威士忌。
    琥珀色的液體在杯中搖晃，就像她此刻動蕩的思緒。
    該如何開口？
    在陸沉剛剛出院，且她剛答應搬來同住的時候，告訴他她要離開？
    他會有什麽反應？
    她抿了一口酒，灼熱感從喉嚨蔓延到胸口。
    手機震動起來，是霍驍的信息：【明天晚上的宴會，需要我接你嗎？】
    緊接著又進來一條：【蘇婉清和宋浩澤也會參加。】
    時歡盯著屏幕，手指懸停在鍵盤上方。
    明天的晚宴是智慧城市的招商晚宴，她要作為代言人出席。
    但蘇婉清和黑澤凜本不該出現在這種商業場合。
    時歡知道，他們的到來肯定是霍驍特意為她安排的，想要借此機會讓她與他們深入交流，為即將到來的日本行程做準備。
    霍驍總是這樣。
    把一切都安排得滴水不漏。
    窗外，一架飛機劃破夜空，紅色的導航燈在雲層間若隱若現。
    時歡望著那閃爍的光點，突然意識到霍驍的可怕之處。
    他從不強求，隻是用恰到好處的溫柔織成一張網，等她不知不覺間自己走進去。
    她緩慢地敲擊屏幕：【謝謝。】
    發完這條消息，她像是完成某種儀式般長舒一口氣。
    杯中的威士忌還剩最後一口，她仰頭一飲而盡。
    酒精灼燒著喉嚨，突如其來的辛辣感讓她劇烈咳嗽起來，臉頰瞬間漲得通紅。
    等呼吸終於平複，時歡直起身，用手背擦了擦嘴角。
    眼前的城市，燈火依舊璀璨。
    在這個高度，一切都顯得那麽渺小而遙遠。
    她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無論是霍驍精心編織的溫柔陷阱，還是自己對陸沉的那份帶著心疼的虧欠感，都不該成為束縛自己的枷鎖。
    翌日上午。
    天氣特別好，一掃幾日的陰霾。
    陽光透過病房的窗戶灑進來時，給蒼白的房間添了一絲暖意。
    袁紹康是第一個到的，進門就扯著嗓子喊：“咱們陸大少爺總算舍得出院了！”
    他身後跟著蔣凡和江遲，幾個人高馬大的男人往病房裏一站，空間頓時顯得逼仄起來。
    護士來換藥時都被這場麵嚇了一跳。
    陸沉的目光不自覺地往門口瞟。
    雖然昨晚和時歡通電話時，知道她今天來不了，但心底那點期待還是像肥皂泡一樣，在看到空蕩蕩的走廊時“啪”地破了。
    “找誰呢？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袁紹康壞笑著把剝好的香蕉塞進他手裏，“時歡妹妹給我打過電話啦，她來不了。”
    江遲靠在窗邊輕笑，“紹康你別逗他了，傷口再裂開還得住回來。”
    回到景秀灣的公寓時已近中午。
    陸沉以“需要靜養”為由，三言兩語把那幾個聒噪的家夥打發走了。
    推開門就聞到飯菜香，時歡請的阿姨從廚房探出頭：“陸先生，現在用餐嗎？”
    餐桌上擺著清蒸鱸魚、山藥排骨湯和一道清炒時蔬。
    都是上個月在她家吃飯時，他多夾了幾筷子的菜。
    陸沉用指尖碰了碰盛湯的瓷碗，溫度剛好。
    陸沉低頭喝了口湯，熱氣氤氳中想起那天時歡係著圍裙在廚房忙碌的背影。
    他突然覺得，這間過分安靜的公寓，好像缺了點什麽。
    陸沉吃完飯，阿姨收拾好碗筷便離開了。
    偌大的公寓安靜下來，隻剩下落地鍾的秒針在“哢嗒哢嗒”地走。
    他站在客廳的落地窗前，陽光斜斜地照進來，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
    窗外是景秀灣的人工湖，湖麵泛著細碎的金光，幾隻白鷺掠過水麵，又很快消失在樹叢裏。
    手機震動了一下，是袁紹康發來的消息：
    “醫生開的藥記得按時吃，別又像上次那樣硬扛。”
    陸沉掃了一眼，沒回複。
    他點開和時歡的聊天界麵，上一條消息還停留在昨晚的通話記錄。
    手指在屏幕上停頓了幾秒，最終發了一句：“午飯很好吃。”
    發完又覺得太過刻意，補充道：“阿姨手藝不錯。”
    消息剛發出去，手機就震了一下。
    “嗯，我特意交代的。”
    時歡回得很快，緊接著又發了一條：
    “我正在錄製節目，可能沒法及時回消息。”
    陸沉盯著屏幕，嘴角微微繃緊。
    她最近似乎格外的忙。
    他本想問“你今晚幾點回來”，可最終隻是回了句：“好，你先忙。”
    傍晚時，天色漸暗，遠處傳來悶雷聲，空氣裏彌漫著潮濕的氣息。
    陸沉坐在書房裏翻文件，但思緒卻總是不自覺地飄向玄關。
    阿姨臨走前煮了粥，溫在鍋裏，整個屋子都彌漫著淡淡的米香。
    陸沉沒什麽胃口。
    他揉了揉眉心，手機突然響了。
    他幾乎是立刻拿起來看，卻發現是江遲。
    “怎麽樣，在醫院待這麽久回去還習慣嗎？”江遲的聲音帶著笑意。
    陸沉靠進椅背，淡淡輕笑了聲：“滾。”
    江遲的聲音帶了點疲憊：“什麽時候歸隊？”
    陸沉沉默了會，良久後回他：“估計要再過段時間。”
    兩人又聊了會兒，掛斷了電話。
    七點三十分。
    窗外的雨終於落了下來，淅淅瀝瀝地打在玻璃上，模糊了外麵的燈光。
    手機屏幕依然停留在與時歡的聊天界麵，最後那條“好，你先忙”阿姨手藝不錯"下麵空空如也。
    鎖屏上跳出一條新聞推送：《泰和集團智慧城市項目正式啟動，代言人葉時歡驚豔亮相》。
    與此同時，某酒店的宴會中心。
    水晶吊燈將宴會廳照得如同白晝，時歡站在台上，香檳色魚尾裙綴著細碎的鑽石，隨著轉身在聚光燈下流淌出銀河般的光澤。
    她微笑著接過霍驍遞來的簽字筆，在電子屏上落下簽名，大屏幕立刻跳出“智慧城市推廣大使”的燙金標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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