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3章 她總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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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電話幹脆利落地掛斷,忙音在安靜的會議室裏顯得格外刺耳。
    霍驍緩緩放下手機,視線從左手無名指的戒指上收了回來。
    那是一枚低調的鉑金素圈,內側刻著時歡名字的縮寫,此刻在陽光下泛著冷光。
    會議室的落地窗外,東京塔在七月的熱浪中微微扭曲。
    霍驍轉動戒指的手突然停住,金屬表麵倒映出他微微蹙起的眉頭。
    “方平。”他開口,聲音比平時低了幾度。
    方平一直站在門外,聽到霍驍喚他立刻走了進來:“霍總。”
    霍驍將手機反扣在辦公桌上,“晚上的安排取消吧。”
    方平的表情遲疑了一瞬,但很快恢複過來,“好。”
    會議室裏重歸寂靜。
    霍驍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東京的街景在腳下鋪展。
    他解開西裝扣子,從內袋掏出一個黑色絲絨首飾盒。
    裏麵靜靜躺著一枚與他自己手上同款的女士戒指,鑽石在陽光下折射出銳利的光芒。
    這本該是今晚的驚喜。
    窗玻璃映出他嘴角微微自嘲的弧度。
    遠處,一輛黃色出租車正穿過彩虹大橋,朝著港區方向疾馳而去。
    時歡推開病房門的時候,她看見一個挺直的背影坐在陸沉病床前的椅子上。
    女人穿著米色亞麻套裝,後頸的碎發挽成一個嚴謹的發髻,露出耳垂上一粒小小的珍珠。
    聽到門響,陸沉和那個女人同時轉頭。
    陽光從百葉窗縫隙漏進來,在三人之間劃出一道道明暗交界線。
    “歡歡,”陸沉的聲音比平時軟了幾分,朝她伸出手,“過來。”
    時歡的指尖揪住裙擺,緩步向前。
    她的目光與那個女人相遇。
    那是一雙和陸沉極為相似的眼睛,隻是眼尾多了幾道細紋,眸子裏盛著經年累月的疲憊與警覺。
    “阿姨好。”時歡在病床前站定,微微欠身。
    她注意到女人左手腕內側有一道淡粉色的疤痕,像是被什麽鋒利物品劃過。
    “這就是時歡吧?”女人的聲音出乎意料的溫柔,帶著點江城特有的綿軟口音,“一直聽阿沉外婆提起你。”
    她伸手將一縷散落的頭發別到耳後,腕上的卡地亞手表已經有些年頭,表帶磨損得發亮。
    時歡這才發現陸沉母親拎的包是兩年前的舊款,邊角處皮革已經微微翹起。
    這個細節讓她心頭一顫。
    陸家的身份地位擺在那裏,不應該會這樣才對。
    “媽,這是葉時歡。”陸沉的介紹簡短生硬,像是在念一份案情報告,“歡歡,這是我母親。”
    病床上的陸沉穿著藍白條紋病號服,額前的碎發沒有像往常一樣用發膠固定,讓他看起來年輕了幾歲。
    但時歡注意到他右手正緊緊攥著被單,表情也微微有些不自然。
    陸沉的母親——沈昭寧,突然開口,聲音溫和卻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審視:“聽說你跟阿沉一起受傷了,現在身體都恢複好了?”
    她的目光落在時歡頸間,那裏有一道若隱若現的紅痕,被遮瑕膏蓋住了大半,卻在陽光下無所遁形。
    “我已經好了。”時歡沒注意到她的視線,略微有些歉意地說道:“對不起阿姨,陸沉是為了救我才......”
    “不用道歉。”沈昭寧嘴角微微上揚,露出個淺淡的笑。
    “他喜歡你,救你是應該的。”她的視線掃過兒子繃緊的下頜線,“如果連自己的女人都保護不了,這特警也別做了。”
    陸沉眉頭一擰,低沉地叫了一聲:“媽。”
    沈昭寧像是意識到自己說得太過直白,略帶歉意地笑了笑,然後轉向陸沉,問道:“醫生說了什麽時候可以出院嗎?”
    陸沉伸手拍了拍床邊,示意時歡坐下,自己則淡淡地回道:“再過兩天就行了。”
    “什麽時候回去?” 沈昭寧又問。
    “不知道。” 陸沉的回答簡短而生硬。
    時歡察覺到氣氛有些僵硬,連忙解釋。
    “因為案件涉及到很多信息,目前陸沉作為證人沒法那麽快離開日本,可能還要過段時間,我們還在等日本警方的消息。”
    沈昭寧沉默了一會兒,從包裏掏出一個東西,輕輕放在陸沉的床頭。
    那是一枚小小的平安符,邊緣已經有些泛黃,像是被人摩挲過無數次。
    “照顧好自己。” 她輕聲說道。
    說完,她站起身,動作幹脆利落,沒有絲毫拖遝。
    陸沉的眉頭已經擰得很緊了,時歡察覺到他的情緒,連忙問道:“阿姨,你這是要走了嗎?”
    陸沉的目光也緊緊盯著母親的臉,像是想要從她的表情裏看出什麽。
    沈昭寧微笑了一下,語氣平靜:“看到阿沉沒事我就放心了,留在這裏也幫不上什麽忙,有空再見吧。”
    她說完,抬腳就要走。
    陸沉在她走出好幾步後,突然開口,聲音有些緊繃:“你要去哪?”
    沈昭寧的腳步微微一頓,回頭看了他一眼,唇角彎了彎,卻沒有回答。
    下一秒,她推開門,身影消失在走廊裏。
    門關上後,病房裏陷入一陣短暫的寂靜。
    時歡側頭看向陸沉,他的目光仍死死盯著緊閉的房門,指節攥得發白,手背上的青筋清晰可見。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陸沉身上散發的低氣壓,猶豫了一下,輕輕覆上他的手背,低聲道:“陸沉……”
    陸沉回神,眼底翻湧的情緒在觸及時歡的目光時稍稍平複,但眉宇間的冷意仍未散去。
    “她總是這樣。”
    他嗓音低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澀意,“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從來不會解釋。”
    時歡抿了抿唇,不知道該說什麽。
    她知道陸沉和他母親之間橫亙著太多未解的結。
    她的突然離開,她的不告而別,甚至她從未跟陸沉解釋過當年為何會懷著別人的孩子嫁進陸家。
    而現在,她回來了,卻依舊什麽都不肯說。
    “至少……她來看你了。” 時歡輕聲說道,試圖緩和氣氛。
    陸沉扯了扯嘴角,笑意未達眼底。“是啊,十分鍾,真是夠久的。”
    他的語氣裏帶著諷刺,但時歡聽得出,那底下藏著的,是更深的不甘和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