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恒河血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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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城飄著今冬第一場雪時,鵝毛般的雪花紛紛揚揚地灑落,給這座古老的城市披上了一層潔白的銀裝。王玄策站在宮殿前,身上的官袍被寒風吹得獵獵作響,他伸出雙手,接過了那卷沉甸甸的詔書。
“臣,領旨。”王玄策的聲音低沉而堅定,仿佛這漫天的飛雪都無法掩蓋他內心的決心。
李瑾瑜端坐在龍椅上,他的手指在案幾上輕輕敲擊,發出清脆的聲響。他凝視著王玄策,緩緩開口道:“愛卿可知天竺距長安多遠?”
王玄策微微躬身,答道:“陸路一萬二千裏,若走吐蕃道,可縮短至九千裏。”他的聲音平靜,就像是在談論西市到東市的距離一般,沒有絲毫的波瀾。
皇帝眼中閃過一絲讚賞:"為何主動請纓?"
殿內炭火劈啪作響。王玄策抬眼望向窗外——太極宮的重簷上積雪皚皚,更遠處是終年雲霧繚繞的終南山。他想起二十年前那個西域商人講述的故事:天竺有城名曲女,寺塔高聳入雲,佛像以純金鑄之...
"為看一眼佛陀故鄉。"他輕聲回答。
李瑾瑜大笑,當即賜下西域寶馬三匹、明光鎧一副,外加黃金五十兩。臨行前夜,又特意召他入宮,指著一位麵容陰鷙的將領道:"這是蔣師仁,曾隨李光弼征討日本,給你當副手。"
王玄策心裏一沉。蔣師仁是出了名的刺頭,但因精通波斯、天竺等三十六國語言,確是出使最佳人選。更意外的是,皇帝還指派了玄奘大師的師弟辯機和尚隨行翻譯。
"辯機師父正在譯《大般若經》..."王玄策試探道。
"擱筆。"李瑾瑜幹脆利落,"真經不在紙上,在腳下。"
出長安,過河西,入吐蕃。當五十餘騎終於翻過喜馬拉雅山脈南麓時,蔣師仁的抱怨已經比馬蹄印還多。
"這鬼地方連水都是臭的!"他第無數次摘下頭盔擦汗,"還有這些蚊蟲,他娘的比吐蕃人的箭還毒!"
王玄策默不作聲地遞過一包藥粉——臨行前柳如眉皇後所贈。想到那位已經香消玉殞的賢後,他心頭一緊。據說皇帝近來沉迷長生之術,連早朝都時常缺席...
"大人!前麵有村落!"斥候的喊聲打斷思緒。
遠處山坡上確實出現了幾間茅舍,但奇怪的是毫無炊煙。辯機和尚突然勒住馬,白眉緊鎖:"有血腥氣。"
五十騎立刻呈戰鬥隊形散開。當王玄策踢開最大那間茅屋的木門時,一具天竺僧人屍體正掛在梁上,袈裟被血浸透,地上用梵文寫著"大唐人滾回去"。
"看來新王不歡迎我們。"蔣師仁終於收起了玩世不恭的表情。
當夜紮營時,王玄策將隊伍分成三班輪值。果然子夜時分,哨兵發現了林間閃動的刀光。
"備戰!"
夜幕籠罩,四周一片漆黑,突然,一陣密集的箭雨如蝗蟲過境般從黑暗中襲來。借著微弱的火光,王玄策定睛一看,隻見至少兩千名天竺兵將如餓狼一般將營地團團圍住。
這些天竺兵將個個身披重甲,騎著高大威猛的戰象,戰象背上還架設著小型投石機,這等裝備和人數,顯然是有備而來。
麵對如此強敵,王玄策毫不畏懼,他高聲喊道:“雁行陣!護住辯機師父!”
隨著他的一聲令下,五十名唐騎如訓練有素的獵鷹一般,迅速組成一個楔形隊列,將年邁的辯機緊緊護在中央。
蔣師仁身先士卒,他手持陌刀,如閃電般疾馳而出。隻見他手中的陌刀在空中劃出一道寒光,如同死神的鐮刀一般,直直地劈向最先衝來的三頭戰象。
隻聽“哢嚓”一聲脆響,三頭戰象的鼻子應聲而斷,鮮血四濺。戰象吃痛,發出一陣悲鳴,失去控製的它們如脫韁野馬一般,瘋狂地撞向己方的隊伍。
"往東突圍!"王玄策連發三箭,精準射穿指揮旗手的咽喉,"那是吐蕃方向!"
一場血腥突圍戰持續到黎明。當王玄策終於看到吐蕃旗幟時,五十從騎隻剩七人,蔣師仁左臂中箭,辯機的袈裟被血染成絳色。
鬆讚幹布親自率千騎來援,這位與大唐和親的讚普看著狼狽的使團,第一句話竟是:"可要借兵?"
三個月後,茶鎛和羅城外。
王玄策望著這座天竺北部最堅固的城池,手中令旗緩緩舉起。在他身後,是由吐蕃、泥婆羅等屬國聯軍組成的萬餘兵馬,清一色唐軍裝備——這是鬆讚幹布特意從曆年朝貢中攢下的家底。
"蔣先鋒。"
蔣師仁咧嘴一笑,臉上的傷疤猙獰可怖。自從那夜突圍,這個滿嘴牢騷的將領仿佛變了個人,此刻他手中陌刀早已饑渴難耐。
"火矢準備!"
第一波火箭劃過天際,如同流星雨墜入城中。天竺人沒料到唐軍會使用火攻,木質結構的建築很快燃起熊熊大火。接著是投石機轟擊,專門瞄準了城牆四角的了望塔。
"雲梯隊!上!"
最慘烈的攻城戰持續了整整三日。第四日拂曉,蔣師仁親自率領死士炸開了西門水閘,恒河水倒灌入城,守軍陣腳大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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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
王玄策一馬當先衝入城中。他特意穿著那身皇帝賜的明光鎧,在陽光下耀眼如神。天竺士兵驚恐地喊著什麽,辯機後來翻譯說那是"金甲神將"的意思。
巷戰持續到黃昏。當王玄策終於在王宮大殿擒獲阿羅順那時,這個篡位者竟嚇得尿了褲子,用蹩腳的唐話連喊"饒命"。
"三千唐騎的血,怎麽饒?"蔣師仁一腳踹翻阿羅順那,刀尖抵住其咽喉。
王玄策卻抬手製止:"捆了,押回長安。"他望向東方,眼前浮現出那座巍峨都城,"讓陛下發落。"
恒河畔的落日將河水染成血色。
王玄策獨自站在河灘上,看著士兵們清洗鎧甲上的血汙。此役斬殺天竺兵將三千,另有無數潰兵在逃亡時溺斃恒河,河水三日未能飲用。
"大人。"辯機和尚不知何時來到身後,手中捧著一卷貝葉經,"在王宮密室發現的。"
王玄策展開經卷,瞳孔驟然收縮——上麵詳細記載了一種名為"蘇摩"的長生藥配方,而最後一位試用者赫然是摩迦陀王,死於"七竅流血"。
"難怪阿羅順那要伏擊我們。"他冷笑,"怕我們查出先王死因。"
辯機歎息:"世間安得長生法..."
"有也不會在天竺。"王玄策將貝葉經收入懷中,想起長安城裏那位日漸憔悴的皇帝,"回朝。"
遠處,幸存的唐軍將士正在收斂同袍遺骨。按照大唐軍製,每一具都要帶回故土安葬。蔣師仁走過來,罕見地沒有抱怨,隻是默默幫王玄策係緊披風。
起風了。恒河的水浪拍打岸邊,如同遠方親人的嗚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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