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西域風雲:暗流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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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安西市的胡商區新開了十幾家吐蕃商鋪。
    蔣師仁牽著馬穿過熙攘人群,鼻端交替飄來酥油茶和花椒的混合氣味。自從文成公主入藏,這條街的吐蕃商人就多了起來。最熱鬧的那家鋪子前,幾個漢家女子正圍著看吐蕃女子演示"赭麵"——將赤褐色礦物顏料塗在臉頰,陽光下如同霞映雪山。
    "蔣將軍!"一個熟悉的口音叫住他。
    吐蕃青年乞力徐從人群中擠出來,一身國子監學生的青色襴衫,手裏還捧著卷《論語》。若非那雙高原人特有的淺褐色眼睛,幾乎看不出是吐蕃貴族子弟。
    "又逃學?"蔣師仁挑眉。這小子是鬆讚幹布派來學習漢文化的數十名貴族子弟之一,卻總愛往市井裏鑽。
    乞力徐笑嘻嘻地遞上個油紙包:"剛出鍋的胡麻餅,比太學食堂的強多了。"他壓低聲音,"東市來了隊西域商人,帶著些稀罕物..."
    蔣師仁眯起眼。自從皇帝命他暗中留意吐蕃動向,這類情報正是所需。兩人拐進一條小巷,乞力徐突然正經起來:"他們用藍寶石換精鐵,已經收了上千斤。"
    "藍寶石?"蔣師仁想起王玄策提過,西域某些部落會用這種石頭做箭簇。
    "更怪的是..."乞力徐從袖中摸出塊靛藍色石頭,內部仿佛有液體流動,"這種寶石在吐蕃隻有論欽陵大相的封地才出產。"
    布達拉宮地下密室,七盞酥油燈搖曳不定。
    吐蕃大相論欽陵正在接見一個披著狼皮大氅的漢子:"羌族十萬控弦之士已準備就緒,隻等大相信號。"
    "不急。"論欽陵把玩著案上的鎏金茶具——這是文成公主帶來的唐人工匠與吐蕃匠人合作打造的,"讚普近日與唐人走得太近,需要些...刺激。"
    他取出一卷羊皮地圖,指著西域某處:"下個月商隊經過這裏時,我要看到血。"
    狼皮漢子獰笑著拔出匕首,割破手掌按在地圖上。鮮血正好覆蓋了大唐西域都護府的位置。
    鴻臚寺藏書閣,乞力徐舉著油燈的手微微發抖。
    他本是來借閱《漢書》的,卻無意中發現暗格中有卷標著"安西四鎮兵備"的絹圖。圖上詳細標注了西域各要塞的兵力部署,最薄弱的環節赫然是於闐。
    "找到想要的了嗎?"
    乞力徐驚得差點打翻油燈。轉身看到王玄策立在陰影中,腰間那柄曾讓天竺人聞風喪膽的陌刀泛著寒光。
    "學、學生隻是..."
    "隻是好奇大唐如何保護絲綢之路?"王玄策接過絹圖,語氣出奇地平靜,"三年前你初到長安,在朱雀大街被馬車撞傷,是路過的漢家老婦背你去醫館。"
    乞力徐愣住了。這件事他從沒對人提起過。
    "文化交融是好事。"王玄策將絹圖放回暗格,"但有些界限,越過了就是萬劫不複。"
    窗外傳來吐蕃學生們朗誦《孟子》的聲音:"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
    興慶宮偏殿,李瑾瑜正在讀文成公主的密信。
    信紙上的字跡不如往常工整,有幾處墨跡暈開,似是沾了淚水:"...讚普近日接見羌使頻繁,妾於帷幕後窺見所獻非尋常貢品,乃精鐵所鑄箭簇三百...練兵數量超常製一倍有餘..."
    皇帝右手龍紋無端發燙。他走到巨幅西域地圖前,將於闐附近的標記旗換成紅色。
    "宣王玄策。"
    當夜,一隊輕騎秘密離開長安,向西域疾馳。為首的王玄策懷中揣著兩道聖旨:明旨是巡查商路,暗旨則授權他可調動安西都護府兵力。
    他們不知道的是,在於闐以西的荒漠中,一支偽裝成商隊的吐蕃精兵已經拔出了淬毒彎刀。為首的將領腰間,赫然掛著與乞力徐手中一模一樣的藍寶石。
    於闐城外的荒漠上,月光將沙礫照得如同碎銀。
    王玄策勒住戰馬,身後三十輕騎立刻散成警戒隊形。三天疾馳,人困馬乏,但眼前的情景讓所有人瞬間清醒——沙地上橫七豎八躺著十幾具屍體,看裝束是大唐商隊,血跡還未完全凝固。
    "檢查貨物。"王玄策低聲道。
    親兵下馬翻檢殘存的貨箱,突然倒吸一口冷氣:"大人,全是石頭!"撬開的箱子裏塞滿普通礫石,唯有最上層鋪著薄薄一層絲綢做幌子。
    王玄策蹲下身,指尖掠過一道奇怪的馬蹄印。那印記比尋常馬蹄寬大許多,邊緣呈鋸齒狀。"吐蕃戰馬的特製蹄鐵。"他眯起眼,"看來乞力徐的情報沒錯。"
    遠處沙丘後突然傳來金屬碰撞聲。王玄策舉手示意隱蔽,自己則取下背上長弓,悄無聲息地摸上沙丘。月光下,百餘"商隊護衛"正在卸下偽裝,露出裏麵的吐蕃軍服。為首將領腰間的藍寶石在火光中泛著詭異光澤,正是乞力徐描述的那種。
    "回城。"王玄策退回隊伍,"立刻通知都護府。"
    長安城,鴻臚寺後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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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乞力徐攥著懷中的平安符,那是去年他高燒不退時,照顧他的漢人老婦從慈恩寺求來的。符上繡著"漢蕃一家"四字,如今已被他摩挲得起了毛邊。
    "小狼崽果然在這兒。"
    陰影裏走出三個吐蕃裝束的漢子,為首者臉上的刀疤從額角延伸到嘴角。乞力徐認得他——論欽陵的心腹,屠夫噶爾。
    "大相問你,東西到手沒有?"
    乞力徐後退半步,後背抵上冰冷的牆壁。他知道對方要的是鴻臚寺那份西域兵備圖,但王玄策那晚的話猶在耳邊。
    "我...我沒找到..."
    噶爾突然掐住他脖子,腐臭的呼吸噴在他臉上:"別以為穿幾年漢人衣服就是讀書人了。你阿媽還在邏些吧?"粗糙的手指收緊,"聽說她織的氆氌,讚普很喜歡..."
    乞力徐眼前發黑,恍惚看見巷口有人影閃過——是經常跟蔣師仁喝酒的那個鴻臚寺小吏!
    "明、明日..."他艱難地擠出字句,"明日午時..."
    噶爾鬆手冷笑:"最後一天。"三人消失在夜色中,留下乞力徐跪地幹嘔。
    西域都護府,燈火通明。
    王玄策將暗旨交給都護裴行儉,這位白發老將看完後臉色更加凝重:"於闐守軍僅三千,就算加上你帶來的安西援軍,也不足五千。"他指向沙盤,"而據探子報,吐蕃聯軍至少有五萬。"
    沙盤上,代表敵軍的黑旗已經形成半包圍圈。王玄策突然將一麵紅旗插在於闐城西的綠洲:"這裏的水源必須守住。"
    "報!"斥候衝進來,"城南三十裏發現羌族遊騎!"
    裴行儉立即下令加強城防,卻見王玄策盯著沙盤出神:"王大人?"
    "不對勁。"王玄策指向吐蕃主營位置,"論欽陵用兵向來狡詐,主力不可能這麽容易被發現。"他突然抬頭,"都護府可有西域礦產圖?"
    當裴行儉展開礦圖時,兩人同時倒吸一口冷氣——吐蕃軍駐紮處正是藍寶石礦脈所在!王玄策立即想起那種會流動的詭異寶石:"他們不是來攻城的,是來..."
    "取毒!"裴行儉恍然大悟,"於闐地下水係連通礦脈,他們想投毒!"
    布達拉宮,文成公主的寢殿。
    李雪雁將寫好的密信塞入中空的金佛,交給心腹宮女:"老規矩,混在朝佛隊伍裏送出。"她突然按住宮女的手,"若遇盤查,立即吞下。"
    宮女剛退下,門外就傳來鬆讚幹布與羌族首領的談笑聲。文成公主迅速擦去淚痕,將唐製玉佩藏入袖中,轉而拿起案上的吐蕃匕首。
    "愛妃還沒休息?"鬆讚幹布推門而入,身上帶著馬奶酒的氣味。
    文成公主微笑行禮:"在等讚普。"她餘光瞥見羌族首領腰間掛著的藍寶石墜子,與密信中描述的一模一樣。
    當夜,公主獨坐窗前,望著長安方向。案上擺著兩樣東西:柳如眉給她的《醫心要術》,和一包從羌族使者身上偷來的藍寶石粉末。醫書某一頁被她折了角,上麵記載著某種礦物毒的解法。
    太醫署的藥爐晝夜不熄。
    蔣師仁焦急地踱步,直到首席太醫捧著研碎的藍寶石出來:"驗出來了,內含"碧血砂",與當年皇後所中之毒同源!"
    "怎麽可能?"蔣師仁奪過藥箋,"這毒不是天竺..."
    "但配方改良過。"太醫指著藥箋上一行小字,"加了吐蕃特有的雪蓮精華,毒性更隱蔽。"
    蔣師仁立即想起乞力徐今早塞給他的紙條:"西市胡商區,第三棵柳樹下。"他衝出門時,夕陽正將長安城牆染成血色。
    柳樹下空無一人,隻有一塊帶著齒痕的平安符。翻過來,背麵用炭筆草草畫著幅地圖——正是鴻臚寺丟失的那份西域兵備圖的複製品,但某處要塞旁多了個奇怪的標記:七盞酥油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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