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條走往屋子的小路避開了黃昏時歸家的村民們，溫熱的風衣吹拂著桔梗，將那具身體同樣賦予了溫度。
    有了那離別前與奈落的交談，那些思緒似乎成為了桔梗一路歸來時閑暇的打發，也多虧如此，以往總覺得孤單的路，好像也變得不那麽漫長。
    夕陽染遍整片漸漸升起炊煙的村子，鵝黃色的燈光在每一間房子內亮起，如同山中遍布各地自由自在的螢火蟲。
    比白日的村莊更加生動，那些被燈光照亮的一張張帶著幸福笑意的麵容，總能夠讓她勾起很久以前難得而珍貴的點點幸福。
    “桔梗大人，您回來了。”
    “嗯。”
    不知不覺間也已然踏入了門檻，注意到了桔梗的歸來，飛鳥小小的身影從昏暗的屋子內探了出來。
    “怎麽不點燈？”
    “燈光太亮，外麵的光照進屋子剛剛好。”
    “是嗎。”
    聽見飛鳥這麽說，桔梗原本尋找燈的腳步一頓，轉而坐在了靠在窗邊的位置慢慢地環顧著四周。
    “蝴蝶呢？”
    “她……”
    借著窗外的光線，屋子裏桔梗依稀見飛鳥慢慢地垂下了頭，女孩的臉上難得的出現了遲疑。
    “是因為她嗎？”
    屋子內並不像飛鳥說的那樣能夠看的清楚，加上那本就不擅長撒謊的神情很快讓桔梗意識到了麵前的人對自己說了謊話。
    但沒有想象中的不可思議與憤怒，她的眉眼變得更加柔和，將麵前的式神喚了過來。
    “蝴蝶說，她要和那個孩子多呆一會。”
    “是嗎。”
    原本對情感隱晦遲鈍的蝴蝶在經曆了這些之後，似乎也慢慢地學會了許多。
    那些人類的思想，情感，在頻繁接觸之下似乎也將這些式神同樣擁有了溫度。
    “那樣也好。”
    “桔梗大人，這是可以的嗎？”
    飛鳥見桔梗並未指責自己與蝴蝶，有些迷茫地看著眼前帶著笑意的女人。
    “像這樣私自離開，去做其他的事。”
    明明她們的誕生與意義都是桔梗所賦予的，像現在這樣“自私”的行為，是否讓桔梗失望，而她們是否也失去了一開始被創造的意義。
    飛鳥不清楚這些，但隱約中的不安讓她始終無法忽視桔梗的想法，更無法繼續這樣下去。
    比起循規蹈矩的始終做某一件事，一點點開始不受掌控的從原軌脫離，也讓飛鳥開始對自己與蝴蝶現在的情況感到惶恐。
    “你的心裏，其實也早已有答案了吧。”
    “我…的心裏？”
    “如果真的覺得是不可容忍的事情的話，你就不會默許了蝴蝶的離開不是嗎？”
    “但是…”
    飛鳥被蝴蝶的話驚了一下，目光隨著女人慢慢移動著，直到桌案前被輕輕放上了一盞剛剛被點亮的燈盞，飛鳥漆黑的瞳孔上，被燈芯燃燒的火苗所點亮，有規律的閃爍跳躍著。
    “這隻是我的判斷，桔梗大人您…”
    “那樣就足夠了。”
    “您的意思是？”
    “做出那個選擇時，你一定也想到過後果，而所要承擔的後果對於你來說，重要程度遠遠小於你做出的那個選擇，在權衡利弊中做出的決定，對於你來說，這就是最好的答案。”
    “桔梗大人…”
    飛鳥的目光定格在了玻璃燈盞後方微笑的女人，那雙眼眸中似乎與自己同樣，閃爍著極為美麗的火光。
    連她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麽眼前這個創造自己的人，會說出自己從未想到過的話。
    如同擊碎屏障極為鋒利的玻璃碎片，在劃破那道心中認知的結界之後，發出清脆的聲響，將外界的光裹挾著繽紛的色彩衝進自己灰白的認知世界中。
    與無心他們不同的是，她與蝴蝶似乎生來便是自由的，能夠擁有自己的想法，決定，也能夠陪伴在桔梗的身邊。
    名字不僅僅是建立激活關係的橋梁，或許桔梗在為她們命名時便帶著美好的渴望與寄托，那樣的特殊情感也讓飛鳥蝴蝶在同行中慢慢擁有了這些。
    被幸福所裹挾，回憶起曾經彼此經曆的過往。
    想起桔梗每一次堅定的帶著蝴蝶走向自己，在村子裏與楓婆婆一同熬製草藥，見過每個夜晚靜謐美好的夜晚，田地裏發出的蟬鳴和蛙聲。
    那些回憶隨著一路走來變得愈發的珍貴。
    飛鳥突然有些慶幸她是式神，也暗自慶幸桔梗同樣擁有無盡的時間，她們能夠在未來陪伴更久，和蝴蝶一起陪著桔梗創造許多美好全新的回憶。
    屋子內，她望著女人烏黑的發絲邊緣閃爍著火光的顏色，認真的說道。
    “我和蝴蝶會陪著桔梗大人，永遠。”
    “好。”
    側坐在窗邊的桔梗挪過了視線，望著飛鳥堅定的神色，輕笑著應允。
    窗外，天色正一點點變得暗了起來，村莊挨家挨戶的燈火通明在與天空即將融為一體的群山中相稱，如同顛倒的黑夜白天。
    而夏日的晚風吹進屋子內時，飛鳥也同樣站在了桔梗的身側，遠遠的望著那條通往屋子的小路。
    白日那熱鬧頻繁的小路現在早已看不見人影，路邊的花草的顏色也被黑夜所吸取變得黯淡，卻不知為何，身旁的桔梗卻看的專注。
    飛鳥不明所以，便跟著一起盯著看了許久。
    直到長時間的寂靜讓周圍的氣氛變得壓抑，她這才沒忍住轉頭看向了桔梗，在飛鳥剛想詢問時，注意到了愈發緊縮的眉下淡淡的傷感。
    許久未曾見過桔梗那副神情，飛鳥有些不知所措，一時間不知道是否該將自己的好奇問出口。
    最終，她還是忍住了口，默默離桔梗近了些挨著，目光定格在了窗外的小路。
    帶著些許的期盼，飛鳥希望看見踏上著這條小路的蝴蝶，在與若娃經曆過別離後，她變得釋然，麵上帶著笑意的朝屋子的方向朝自己揮了揮手。
    那個身影在心心念念之下，似乎真的從小路上一點點冒出了頭，帶著用來照亮的燈盞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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