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上麵精密的針腳讓在夜空下被燭火照亮的圖案變得更加生動，讓桔梗想起了那雙從很小的時候便已經開始長出繭的手。
    楓的心靈手巧、細心與耐心，讓她在同齡人的表現中便格外的突出，無論是糕點還是織線都學的很快，但代價便是那雙稚嫩的手已經開始有了一道道傷口。
    那些傷痕舊去新來，永不停歇，久而久之，傷疤上的痕跡便始終都無法抹去，留下了一道道白色的如長蟲般的印記。
    “我不在乎這些。”
    桔梗記得當年的楓在注意到自己拿起她的手心疼的撫摸時，女孩的神情沒有任何的難過，反而，像是把那些傷疤當成了自己的勳章。
    每多一道，就意味著自己距離幫上姐姐的忙就更進一步。
    楓就這樣，每日在和姐姐短暫的接觸中，沿著姐姐走的路，一點點地跟在了後麵。
    隻是，現在眼前的物件變得比從前更精致，上麵繡著的，是當年楓在自己的指導下學會的兔子。
    “兔子，是一種被小覷的動物，即便是看起來很柔弱，遇到任何危險也沒有足夠的力量去對抗。”
    “…是這樣嗎？那它們該怎麽在四周都是危險的地方…”
    “沒錯，正是因為這樣，它們才變得更加能夠忍受疼痛，真正陷入險境時，能夠爆發體內的無限力量與死亡奔跑，會拚盡全力去反抗，哪怕對手的力量是近乎碾壓性的。”
    “遠離死亡，它們能夠做的，就是躲避那些危險的靠近對嗎？”
    “楓，生死或許是命中注定的，但是，無論麵對什麽，我也希望你永遠不要放棄對未來的向往，就像它一樣。”
    桔梗撫摸著楓縫合的生疏的針腳，細細的描繪著那小小的腦袋上一雙永遠向前看的眼睛。
    “雖然現在你還沒有辦法去麵對那些困難，但就像兔子一樣，避其鋒芒，找好並辨明對你來說的最關鍵的東西。”
    逃跑聽起來不像是一位強大的人應該去做的事情，但是，如果實在逞強，也隻會失去更多。
    能夠在即將失去一切之前幡然醒悟，及時止損，也能夠勝過大多人。
    保護自己的性命也好，完成自己的使命也罷，桔梗隻希望那樣的日子再來得更慢些。
    至少在楓徹底明白理解這句話之後，再讓她去接受這世間的所有殘酷。
    沒有想象中的祥和與輕鬆，成長的道路總是要更多些坎坷，妖物鬼魅下扭曲可怖的臉，也會在每晚的夢中準時出現，帶著詛咒與更多惡毒的話語，困擾一夜又一夜。
    記憶中那個小小的亂亂的兔子圖案，到現在已經織得足夠完美，也偏偏是這個圖案。
    楓想通過這樣的方式告訴自己。
    她一直沒有因為自己的離去放棄對生的渴望，更沒有放棄對未來的向往。
    就像很久很久以前姐姐告訴她的那樣。
    楓等到了姐姐，但姐姐好像已經將自己當做一位老人，甚至是長者去看待。
    她們之間好像多了些什麽，讓楓對於這樣的落差感到了恍惚。
    雖然自己也一直嚐試著做些年輕時會做的事情，但往往都是力不從心，哪怕是哭的久些，眼睛也會變得紅腫難受，正因為如此，現在的桔梗開始更加限製自己的行動。
    那是她第一次意識到了歲月帶來的侵蝕究竟影響了自己多久，在死亡的恐懼之前籠罩著的，是什麽都做不了的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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