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這是請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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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卯時三刻的陽光像蜂蜜般淌過肆州城垛,劉璟倚著老槐樹數著樹瘤,鞋底碾過滿地槐花發出細碎的沙沙聲。昨夜在張老漢的茅屋整理的《孫子兵法》批注還在袖中窸窣作響,他望著城門方向,心裏直打鼓——也不知那愣頭青會不會來。
    遠處突然騰起一團塵土,楊忠喘著粗氣狂奔而來,粗布短衣被晨露洇出深色汗漬,草鞋上還沾著新鮮的牛糞。他彎腰撐著膝蓋大口喘氣,喉結上下滾動發出拉風箱般的聲響,好半天才從懷裏掏出個油紙包。
    “劉大哥!”少年黝黑的臉上綻開燦爛的笑,油紙包裏躺著枚溫熱的雞蛋,蛋殼還沾著細密的稻殼,“我娘說不能白受人恩惠,您教我兵法,我請您吃雞蛋!”
    劉璟的手指觸到雞蛋的瞬間,仿佛被燙了一下。在這個百姓連鹽都要數著粒吃的年代,一枚雞蛋足夠換半鬥糙米。他想起昨夜陳老丈就著鹽水啃硬餅的模樣,眼眶突然發熱。
    “咱一人一半!”劉璟掏出隨身小刀,將雞蛋切成兩半,蛋白斷麵映著朝陽泛著珍珠般的光澤。楊忠慌忙擺手,卻被劉璟硬塞了大半,蛋黃在少年嘴裏嚼出“咯吱咯吱”的脆響,他邊吃邊盯著劉璟,眼神裏滿是崇拜。
    老槐樹的陰影漸漸縮成一團時,劉璟用樹枝在地上畫出沙盤。“當年長平之戰,趙括敗就敗在不知變通......”他講得唾沫橫飛,將紙上談兵的典故和現代軍事理論混在一處,楊忠蹲在地上,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不時用手指蘸著口水在樹皮上畫圈。
    劉璟正興致勃勃地與楊忠討論著戰例,突然,一陣不合時宜的"咕嚕"聲從他的腹部傳來。那聲音在清晨的街道上格外清晰,仿佛一隻不滿的野獸在抗議。劉璟尷尬地按住肚子,臉上浮現出一絲窘迫。
    "這..."他剛想解釋,肚子又不爭氣地叫了一聲,這次更加綿長響亮。
    楊忠眨了眨眼,突然哈哈大笑起來,笑聲爽朗得驚飛了路邊樹上的麻雀。"劉大哥,你餓了啊!"他拍著大腿,仿佛發現了什麽天大的趣事。
    劉璟無奈地撇了撇嘴。在現代社會習慣了一日三餐的他,從昨天中午到現在粒米未進,胃裏早已空空如也。他想起穿越前每天早上的豆漿油條,還有公司樓下那家永遠排長隊的煎餅攤,不禁咽了咽口水。
    "走,我帶你吃肉去!"楊忠突然挺起胸膛,豪邁地拍了拍劉璟的肩膀,那架勢活像個腰纏萬貫的富家公子。
    "吃肉?"劉璟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來到這個世界後,他還沒嚐過一口葷腥呢。腦海中立刻浮現出烤得金黃流油的羊腿、燉得軟爛的紅燒肉...他的唾液腺開始瘋狂分泌。
    楊忠神秘地眨眨眼,帶著劉璟穿過幾條小巷,來到一家氣派的酒樓前。劉璟抬頭一看,黑底金字的招牌上寫著"高山居"三個大字,門廊下掛著大紅燈籠,隱約能聽到裏麵傳來的絲竹聲和觥籌交錯的喧鬧。
    "謔,檔次不低啊。"劉璟驚訝地挑了挑眉,心想這小子莫非是個深藏不露的富二代?他低頭看了看自己洗得發白的粗布衣裳,又看看楊忠那身補丁摞補丁的短打,突然有些心虛:"咱們這身打扮..."
    "放心!"楊忠胸有成竹地擺擺手,卻沒往正門走,而是拽著劉璟繞到了酒樓後巷。巷子裏堆滿了雜物,空氣中彌漫著剩菜和泔水的酸臭味。
    劉璟心裏升起不祥的預感。果然,楊忠熟門熟路地來到一個半人高的木桶前,掀開蓋子——那是個廚餘桶,裏麵堆滿了殘羹冷炙。
    "看!還有好多肉呢!"楊忠興奮地扒拉著,像發現寶藏一樣舉起半個沾著菜葉的雞腿,臉上洋溢著純粹的喜悅。
    劉璟的臉色瞬間由紅轉白,又由白轉青。他瞪著那半截雞腿上可疑的牙印,胃裏一陣翻騰。在現代社會,他雖然不是大富大貴,但也從沒淪落到翻垃圾桶的地步。一股無名火"騰"地竄上心頭。
    "我把你當兄弟,你就帶我吃這個?"他的聲音因憤怒而微微發抖,拳頭不自覺地攥緊。
    楊忠愣住了,舉著雞腿的手僵在半空。他困惑地眨著眼,不明白劉璟為何生氣:"這...這挺好的啊,我經常來這找吃的..."他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幾乎成了自言自語。
    看到楊忠黝黑臉龐上那抹受傷的神情,劉璟的怒氣突然消散了大半。他這才真正意識到,對於這個時代的底層百姓來說,能吃到肉已是奢侈,哪還管什麽來源。一股酸澀感湧上心頭,他深吸一口氣,突然伸手打掉了楊忠手中的雞腿。
    "走!"劉璟拽起楊忠的手腕,力道大得讓少年齜了齜牙,"我帶你吃真正的肉去!"
    "哎!去哪啊?"楊忠踉踉蹌蹌地被拉著走,一臉茫然。
    劉璟沒回答,徑直拖著楊忠回到酒樓正門。門口的侍應生是個二十出頭的精瘦青年,一見兩個衣衫襤褸的少年靠近,立刻橫眉豎目地擋在門前:"去去去!要飯到別處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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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璟挺直腰板,學著電視劇裏文人雅士的模樣一拱手:"且慢,我要見你們掌櫃。"
    侍應生像是聽到了什麽笑話,從鼻子裏哼出一聲冷笑:"滾蛋!什麽貓狗都能見我們當家的嗎?"說著就擼起袖子,作勢要趕人。
    就在這劍拔弩張之際,酒樓門簾一掀,走出一位約莫五十多歲的老者。老者麵容清臒,三縷長須飄在胸前,一身靛青色綢緞長衫顯得氣度不凡。
    "怎麽回事?"老者聲音不大,卻自有一股威嚴。
    侍應生立刻變了臉色,彎腰賠笑:"掌櫃的,沒什麽,就是兩個小叫花子..."
    劉璟不等他說完,上前一步,模仿著古裝劇裏的動作深深一揖:"這位老先生,在下中山劉氏之後,途遇歹人掠劫,身無分文,願賦詩一首,換一餐飯食。"
    老者聞言,細細打量起劉璟來。雖然衣著簡陋,但這少年眉清目秀,舉止有度,言談間更有一股書卷氣。特別是那雙眼睛,明亮有神,不似尋常乞兒那般渾濁怯懦。
    "中山劉氏?"老者捋著胡須沉吟。中山劉氏乃是前朝宗親,雖在北方勢微,但仍是名門望族。眼前這少年若真是劉氏子弟,倒值得結個善緣。
    楊忠在一旁聽得目瞪口呆。什麽中山劉氏?什麽賦詩換飯?劉大哥不是個外地來的流民嗎??怎麽又成了世家子弟?他張了張嘴想說話,被劉璟一個眼神製止了。
    老者思索片刻,終於抬手作了個"請"的手勢:"既如此,二位小郎君裏麵請。"
    侍應生臉色一變:"掌櫃的,他們..."
    "無妨。"老者擺擺手,"開門做生意,廣結善緣才是正道。"說完轉身引路。
    劉璟鬆了口氣,悄悄擦了擦手心的汗水。他這套說辭完全是臨時起意,賭的就是古人重視門第和才學的心理。現在看來,賭對了。
    楊忠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麵,緊張得同手同腳。他這輩子還沒進過這麽高檔的酒樓呢!腳下光可鑒人的青石板,頭頂精雕細琢的燈籠,還有那些衣著華貴的食客...一切都讓他渾身不自在。
    老者將他們帶到二樓一處雅間。房間不大,但布置典雅,窗外正對著酒樓後的小花園,視野極佳。
    "老朽姓陳,是這高山居的掌櫃。"老者示意二人入座,"不知小郎君如何稱呼?"
    "在下劉璟,這是舍弟劉忠。"劉璟麵不改色地給楊忠也安了個假名,"多謝陳掌櫃款待。"
    楊忠聽到自己被改了姓,眼睛瞪得溜圓,但在劉璟的眼神示意下,還是乖乖閉上了嘴。
    陳掌櫃喚來小二,吩咐上幾道招牌菜。不多時,一桌豐盛的菜肴便擺了上來:清蒸鱸魚、紅燒獅子頭、蜜汁火腿、時令鮮蔬...還有一壺冒著熱氣的黃酒。
    香氣撲鼻而來,劉璟和楊忠不約而同地咽了咽口水。楊忠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那盤油光發亮的獅子頭,喉結上下滾動,手指無意識地在桌邊抓撓,活像隻看到魚的小貓。
    "請用。"陳掌櫃做了個手勢,眼中帶著幾分探究,"不知劉小郎君要賦何詩?"
    劉璟其實早就打好了腹稿。他清了清嗓子,站起身來,裝模作樣地踱了兩步,然後朗聲吟道:
    "金樽清酒鬥十千,玉盤珍羞直萬錢。
    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劍四顧心茫然。
    欲渡黃河冰塞川,將登太行雪滿山。
    閑來垂釣碧溪上,忽複乘舟夢日邊。
    行路難,行路難,多歧路,今安在?
    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
    這是李白的《行路難》,放在劉璟杜撰的"遇劫"背景下倒也貼切。當然,他現在也顧不得這首詩是否已經問世——北魏時期李白還沒出生呢!
    陳掌櫃聽完,眼中精光一閃,忍不住拍案叫絕:"好詩!好一個"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小郎君大才啊!"
    劉璟謙虛地笑笑:"拙作讓掌櫃見笑了。"
    "哪裏哪裏!"陳掌櫃態度越發恭敬,"此詩慷慨激昂,意境深遠,必能流傳千古!不知小郎君師從何人?"
    "這個..."劉璟正想胡謅,楊忠卻已經按捺不住,趁他們說話的空檔,偷偷夾了塊火腿塞進嘴裏。那滋味讓他幸福得眯起了眼,完全沒注意到兩人的談話已經停了下來。
    劉璟哭笑不得,連忙轉移話題:"舍弟年幼失禮,讓掌櫃見笑了。我們已多日未曾飽食..."
    "理解,理解。"陳掌櫃善解人意地點點頭,"二位先用膳,老朽去去就來。"說完便起身離去,還貼心地帶上了門。
    門一關,楊忠立刻原形畢露,狼吞虎咽起來。他一手抓著獅子頭,一手拿著雞腿,吃得滿嘴流油,活像餓了三天的難民。
    "慢點吃,沒人跟你搶。"劉璟無奈地搖搖頭,也拿起筷子嚐了塊魚肉。鮮美的滋味在舌尖綻放,讓他差點感動得流淚——這才是人吃的食物啊!
    "劉大哥,"楊忠嘴裏塞得滿滿的,含糊不清地問,"你剛才念的那是什麽啊?真好聽!還有,你什麽時候成了中山劉氏了?"
    "那是詩。"劉璟給他倒了杯茶,"至於姓氏...出門在外,謹慎些好。"
    楊忠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注意力很快又被美食吸引:"這肉太好吃了!我從沒吃過這麽好吃的東西!"
    看著他單純快樂的樣子,劉璟心裏泛起一絲酸楚。在現代社會,這樣的飯菜不過是普通餐館的水平,而在這裏,卻是底層百姓可能一輩子都嚐不到的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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