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多情將軍李神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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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陽西下,河內城的城牆上鍍著一層血色餘暉。李神軌身披絳紫色錦袍,腰間玉帶上的翡翠墜飾隨著他急促的步伐輕輕晃動,在暮光中泛著幽冷的光澤。這位以風流儒雅著稱的守將,此刻卻眉頭緊鎖,保養得宜的臉上陰雲密布,連鬢角新添的幾絲白發都無暇顧及。
    "報——!"遠處傳來急促的馬蹄聲,一名風塵仆仆的斥候飛奔上城,單膝跪地時鎧甲發出清脆的碰撞聲,"將軍!劉璟已攻下河東,正向河內逼近!先鋒騎兵距城已不足三十裏!"
    李神軌手中的玉骨折扇"啪"地一聲折斷,碎玉飛濺,在他白皙修長的手指上劃出一道血痕。殷紅的血珠滴落在青石板上,他卻渾然不覺,隻是死死盯著城外蜿蜒的官道。
    "可看清旗號?"他聲音發緊。
    "回將軍,確是"劉"字大旗,還有...還有"明威將軍"的旌節。"斥候咽了口唾沫,"他們行軍極快,沿途哨所根本來不及示警..."
    李神軌突然冷笑一聲,笑聲中透著幾分癲狂:"好個劉明威..."他猛地轉身,錦袍在風中獵獵作響,"備筆墨!"
    回到府邸,李神軌揮退左右侍從,隻留下自幼跟隨的心腹小廝阿桐。書房內,沉香嫋嫋,他卻煩躁地推開窗欞,任暮秋的涼風吹亂案上文書。
    "公子..."阿桐輕聲喚道,小心翼翼地研著墨,"要不要先包紮..."
    "閉嘴!"李神軌厲聲喝斷,卻在看到阿桐驚恐的表情後歎了口氣,"...罷了,去取那方澄泥硯來。"
    提筆蘸墨時,他的手竟微微發抖。筆尖懸在雪白的宣紙上,一滴濃墨暈染開來,如同他此刻紛亂的心緒。窗外傳來更夫敲梆的聲音,三更天了。
    "太後親啟..."他最終落筆,字跡卻不如往日酬唱應和時那般瀟灑飄逸。寫到"賊勢浩大,懇請速發援兵"處,他咬了咬唇,突然將筆重重擱下。
    阿桐見狀,連忙遞上絲帕:"公子,可是要改..."
    "你懂什麽!"李神軌一把推開他,卻又自己撿起筆,在信箋末尾添上幾行小字:"...城高寂寞,神軌夜不能寐,猶記去歲牡丹亭畔..."寫到這裏,他忽然紅了眼眶,急忙用袖口按了按眼角。
    待墨跡幹透,他將信箋細細折好,取出隨身佩戴的羊脂玉佩壓在火漆上。那玉佩上雕著比目魚,是去年上巳節太後親手所賜。
    "八百裏加急,直送太後手中。"他將信交給阿桐時,指尖冰涼,"記住,要親手交給張常侍。"又壓低聲音囑咐:"告訴太後,神軌日夜思念...若有不測..."
    話未說完,城外突然傳來號角聲。李神軌渾身一震,快步走到廊下。隻見東南方向火光衝天,隱約能聽見戰馬嘶鳴。阿桐慌張地追出來:"公子!"
    "更衣。"李神軌突然冷靜下來,聲音輕得像是歎息,"把我那套鎏金甲取來。
    洛陽深宮,禦花園中荷花開得正盛。胡太後斜倚在白玉欄杆上,纖纖玉指輕撫過一朵粉荷,指尖沾染了些許露水。她今日特意挑了件鵝黃色宮裝,襯得肌膚如雪,發間金步搖隨著她慵懶的動作輕輕晃動,在陽光下折射出細碎的金光。
    "太後,嚐嚐這西域進貢的葡萄。"鄭儼跪在一旁的錦墊上,修長的手指靈活地剝著葡萄皮。他今日特意熏了龍涎香,舉手投足間香氣若有若無地飄散。每次遞上剝好的葡萄時,指尖總似不經意地劃過太後掌心,惹得太後掩唇輕笑。
    正當兩人眉目傳情之際,女官匆匆穿過九曲回廊,在十步外跪下:"太後,河內急報。"
    胡太後漫不經心地接過信箋,卻在看到火漆上那枚熟悉的玉佩印記時,塗著丹蔻的手指微微一顫。這是她私下賜給李神軌的玉佩,專門用來封印最緊要的軍報。
    她匆匆展開信紙,越看臉色越是蒼白。鄭儼偷眼望去,隻見信紙上字跡潦草淩亂,與李神軌平日那風流瀟灑的筆跡大相徑庭。更讓他心驚的是,信紙一角還沾著暗紅色的血跡。
    "太後..."鄭儼剛開口,就被胡太後抬手打斷。那保養得宜的指甲此刻深深掐入掌心。
    "傳令,調洛陽中軍五萬馳援河內。"胡太後的聲音有些發緊,目光仍死死盯著信紙,"爾朱榮叛軍已攻破三關,李將軍...傷亡慘重。"
    鄭儼手中的葡萄"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他強壓著心頭翻湧的嫉妒,柔聲道:"太後三思。李將軍本就手握三萬精兵,若再調五萬,洛陽就..."他故意停頓,觀察著太後的反應,"萬一李將軍有異心..."
    胡太後的手猛地攥緊了信紙。自從親生兒子元詡試圖廢黜她,她就再難相信任何人。鄭儼的話像一根毒刺,精準地紮進她最脆弱的地方。她想起半月前李神軌出征時,在宮門外那深情的一瞥...
    "你先退下。"太後突然冷聲道。鄭儼還想說什麽,卻在看到太後淩厲的眼神後,隻得躬身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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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了,胡太後獨自在寢宮徘徊。燭光將她的身影拉得很長,投在繡著金鳳的帷帳上。她時而撫摸李神軌臨行前送來的香囊,那裏麵裝著他們結發為盟時剪下的青絲;時而想起鄭儼今日的警告,耳邊又回響起元詡死前對她的詛咒。
    "陛下..."她對著銅鏡喃喃自語,鏡中的美人眼角已有了細紋。曾幾何時,先帝誇她"一顧傾人城",如今這傾城容顏,卻要獨自扛起這搖搖欲墜的江山。
    最終,她坐到紫檀案前,提筆蘸墨時手腕微微發抖:
    "著即調中軍兩萬赴河內..."
    寫到此處,她筆鋒一頓,眼前浮現出李神軌在千軍萬馬中廝殺的景象。一滴淚珠落在宣紙上,暈開了墨跡。她急忙用袖角擦拭,又在末尾添上一行小字:
    "望卿珍重,待凱旋之日,朕必親迎於洛陽城外。"
    寫罷,她將詔書交給最信任的心腹宮女,又取下一支金鳳釵——這是她及笄時先帝所賜,從未離身。
    "把這個一並帶給李將軍。"她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告訴他...若事不可為,速歸。"
    宮女領命退下後,胡太後推開雕花窗欞。夜風拂麵,帶來遠處更鼓聲聲。她望著河內方向,忽然覺得這偌大的洛陽城,空得讓人心慌。
    三日後,河內城。
    晨光熹微,李神軌正在校場操練新兵。汗水順著他的甲胄滑落,在陽光下閃閃發亮。突然,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
    "報——洛陽急件!"傳令兵翻身下馬,雙手捧著一個錦盒和一封詔書。
    李神軌眼中閃過一絲喜色,他快步上前接過詔書,粗糲的手指急切地拆開火漆。隨著目光掃過詔文,他的表情從期待漸漸凝固。
    "兩萬?"他猛地攥緊詔書,指節發白,"區區兩萬援軍,如何抵擋爾朱榮十萬鐵騎?"
    副將王肅小心翼翼地湊近:"將軍,可是朝廷..."
    "閉嘴!"李神軌厲聲喝斷,嚇得周圍親兵紛紛低頭。他深吸一口氣,強壓怒火打開錦盒。一支金鳳釵靜靜躺在絲絨襯裏上,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他的手指輕輕撫過釵身,突然在釵尾摸到一處凹凸。翻轉一看,一行娟秀的小字映入眼簾:"河內若失,卿可退守洛陽。"
    李神軌的瞳孔猛地收縮。他仿佛看到那個雍容華貴的女人,在深宮燭光下寫下這行字時的模樣。是擔憂?是試探?還是...
    "將軍?"王肅見他出神,小聲提醒。
    李神軌猛地合上錦盒,聲音沙啞:"傳令下去,加固城防,多備滾木礌石。"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決絕,"本將軍要與河內共存亡!"
    王肅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抱拳退下。待眾人散去,李神軌獨自登上城樓。夏日的風裹挾著塵土撲麵而來,遠處的地平線上,爾朱榮大軍的旌旗已經隱約可見。
    他再次取出金鳳釵,指腹摩挲著那行小字。釵尖不經意間刺入掌心,鮮血順著指縫滴落,在青磚上綻開一朵朵暗紅的花。
    "太後啊太後..."李神軌苦笑著喃喃自語,聲音消散在風中,"您既不信我,又何必贈我這釵?"
    他想起十年前那個雨夜,初入禁軍時的自己,在宮門外偶遇鳳駕。那時的胡太後還不是如今這般猜忌多疑,她掀開車簾的一瞬,驚鴻一瞥讓他記了整整十年。
    城下突然傳來號角聲。李神軌收起金釵,目光變得銳利如刀。爾朱榮的先鋒部隊已經出現在視野中,黑壓壓的軍陣如同烏雲壓境。
    "報!敵軍距城二十裏!"
    李神軌整了整鎧甲,突然放聲大笑:"好!好得很!"笑聲中既有豪情,又帶著幾分悲涼。他知道,這一戰不僅要麵對城外的虎狼之師,更要提防背後的明槍暗箭。
    但當他握緊佩劍時,懷中金釵的輪廓隱約可觸。為了那個深宮中的女人,為了十年前雨夜裏的驚鴻一瞥,他願意賭上一切——哪怕明知是飛蛾撲火。
    "擊鼓!備戰!"李神軌的吼聲響徹城頭。夏風卷起他散落的發絲,也帶走了最後一絲猶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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