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宇文泰書信取鄴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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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夜悶熱,鄴城城頭火把搖曳,將守軍的身影拉得老長。元湛獨自站在城樓上,手中緊攥著宇文泰送來的勸降信,指節因用力而發白。汗水浸透了他的官袍,在背上洇出一片深色痕跡。
    "大人,風大了,回府吧。"親兵小心翼翼地勸道,手裏捧著件薄披風。
    元湛恍若未聞,目光死死盯著城外連綿的軍營燈火。那些是宇文泰的大軍,如同餓狼般環伺著這座孤城。夜風卷起他花白的胡須,也吹不散他眉宇間凝結的怒色。
    "黃口小兒!"他突然暴喝一聲,將信箋揉成一團狠狠扔在地上,"也配勸老夫投降?"聲音在寂靜的城牆上回蕩,驚起幾隻夜棲的烏鴉。
    親兵嚇得一哆嗦,披風掉在了地上。元湛看也不看,轉身大步走向城樓,靴子重重踏過那團信紙,發出"哢嚓"的脆響。
    郡守府內燈火通明。元湛召集眾將議事,將宇文泰的信擲於案上,發出"啪"的一聲脆響:"諸位都看看,這宇文泰要老夫開城投降!"他的聲音像砂紙般粗糲,帶著壓抑的怒火。
    諸將傳閱信件,麵麵相覷。副將趙平是個四十出頭的中年人,額頭上沁出細密的汗珠。他硬著頭皮開口:"大人,爾朱榮勢大,連河內都...不如..."
    "不如什麽?"元湛拍案而起,案上茶盞震得叮當作響,茶水濺濕了案上的地圖,"不如做那背主求榮之徒?"他一把扯開衣領,露出胸前一道猙獰的傷疤,"老夫侍奉大魏三十餘載,這道疤是先帝親征時留下的!寧可戰死,也絕不做貳臣!"
    老將軍須發皆張,怒目圓睜的樣子讓眾將不敢再言。燭火將他佝僂的身影投在牆上,卻依然顯得高大威嚴。
    但當他轉身離去時,幾個年輕校尉交換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其中最年輕的李校尉壓低聲音道:"老頑固!難道要全城百姓為他陪葬?"
    "噓!"趙平連忙製止,卻也沒有出言訓斥。
    元湛獨自走在回房的廊道上,腳步越來越慢。路過祠堂時,他推門而入,對著大魏曆代先帝的牌位跪下。燭光中,他的背影顯得格外孤獨。
    "先帝啊..."老人的聲音突然哽咽,"老臣...真的守不住了嗎..."
    祠堂外,一個黑影悄然離去,很快消失在夜色中。那是李校尉的心腹,正匆匆趕往城西的一處暗巷——那裏有與城外聯絡的秘密通道。
    夜色如墨,城西軍營中,幾盞微弱的油燈在風中搖曳,映照出帳篷內幾張神色陰鬱的麵孔。
    校尉王猛猛灌了一口劣酒,辛辣的酒氣衝得他眼眶發紅。他狠狠將酒囊摔在地上,壓低聲音罵道:"老頑固自己想死,憑什麽拉著我們陪葬?那元湛就是個榆木腦袋!"
    "就是!"校尉李誠拍案附和,案幾上的油燈被震得晃動不已,"爾朱榮二十萬大軍已經破了三座城池,所過之處雞犬不留。我們這幾千殘兵,拿什麽守城?"
    角落裏,一直沉默的老校尉周毅緩緩抬起頭,臉上的刀疤在燭光下顯得格外猙獰。他沙啞著嗓子道:"老夫在定州親眼見過爾朱榮的手段...城破之日,守將全家都被做成了"人燭"。"
    帳篷內頓時一片死寂,隻聽得見幾人粗重的喘息聲。
    王猛突然獰笑起來:"與其等死,不如..."他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李誠眼睛一亮:"你是說..."
    "今夜子時,"周毅一錘定音,枯瘦的手指在案幾上敲出沉悶的聲響,"我們各自帶親信突襲郡守府。"他環視眾人,渾濁的眼中閃過狠厲之色,"記住,要活捉元湛。獻給宇文將軍,說不定還能換個前程。"
    幾人相視一笑,舉起酒囊碰在一起,渾濁的酒液濺落在軍事地圖上,將城池的標記染得一片猩紅。
    與此同時,郡守府後院的書房裏,燭火通明。
    元湛摩挲著手中的寶劍,劍身上"忠孝節義"四個篆字在燭光下若隱若現。這把先帝親賜的寶劍陪伴他二十餘載,見證了他從意氣風發的少年郎,變成如今兩鬢斑白的守城之將。
    "父親,三更天了,該歇息了。"兒子元俊端著一碗熱湯進來,看著父親憔悴的麵容,心疼地勸道。
    元湛搖搖頭,將寶劍歸鞘:"俊兒,明日一早,你帶著你母親和妹妹從密道出城。為父已經打點好了,你們先去..."
    "父親!"元俊手中的湯碗"咣當"一聲掉在地上,熱湯濺濕了衣擺也渾然不覺,"您這是要..."
    "不必多言。"元湛打斷兒子,聲音突然柔和下來。他伸手為兒子整了整衣襟,就像二十年前為年幼的元俊整理學童服那樣,"為父身為魏臣,當與城共存亡。但你們...不必陪葬。"
    元俊跪倒在地,淚如雨下:"父親!兒願與父親同生共死!"
    元湛正要說話,遠處突然傳來一陣嘈雜聲,緊接著是兵器碰撞的脆響。他臉色驟變,佩劍已然出鞘:"有變!"
    幾乎同時,書房的門被猛地撞開。渾身是血的親兵隊長跌跌撞撞衝進來:"大人!王猛、周毅他們反了!叛軍已經攻破府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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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湛一把拉起兒子,從牆上取下一柄長刀塞給他:"跟緊為父!"轉身對親兵隊長道,"夫人和小姐呢?"
    "已經按大人先前的安排,由老管家帶著從密道走了。"
    元湛點點頭,眼中閃過一絲欣慰。他整了整官服,將寶劍緩緩抽出,寒光映照著他堅毅的麵容:"俊兒,今日為父教你最後一課——何謂臣節。"
    府門外,王猛率領的叛軍已經殺散守衛,刀光劍影中,府門轟然倒塌。元湛帶著僅剩的十幾名親衛且戰且退,最終被逼入書房。書房內的典籍散落一地,燭台傾倒,火苗舔舐著竹簡,映得滿室通紅。
    "大人對不住了!"王猛獰笑著跨過門檻,手中的鋼刀還在滴血,"借您頭顱一用,換兄弟們富貴!"
    元湛冷笑一聲,突然從書案下抽出一把強弓,動作快得不像個六旬老人。"嗖"的一聲,箭矢破空而出,正中王猛咽喉。叛軍們駭然失色,紛紛後退。
    "老夫征戰沙場時,你們還在吃奶呢!"元湛須發皆張,雙目赤紅,宛如一頭暴怒的雄獅。他一把扯下官服,露出裏麵傷痕累累的舊鎧甲,"來啊!讓老夫看看爾等有幾斤幾兩!"
    叛軍們麵麵相覷,竟無一人敢上前。就在這時,城外突然傳來震天的號角聲——宇文泰見城內火起,知道有變,立即下令攻城。戰鼓聲、喊殺聲如潮水般湧來,連地麵都在微微震動。
    元湛聽到這號角聲,突然仰天長笑:"天意啊!天要亡魏,非戰之罪也!"他轉身按住兒子元俊的肩膀,聲音突然柔和下來,"俊兒,從密道走!告訴太後,元湛沒有辱沒元氏門楣!"
    "父親!"元俊跪地痛哭,死死抱住父親的腿。
    "走!"元湛一腳踹開兒子,對親衛喝道,"帶公子走!"待元俊被強行拖入密道,老將軍整了整衣冠,緩緩跪坐案前,將那柄先帝賜予的寶劍橫於膝上。
    當宇文泰的先鋒衝入郡守府時,隻見正堂之上,元湛衣冠整齊,胸前插著那柄禦賜寶劍,已然氣絕。案幾上留著一封血書:"臣元湛,死不降賊。"字跡力透紙背,最後一筆拖得很長,仿佛用盡了全部力氣。
    宇文泰聞訊趕來,鎧甲上還帶著城外廝殺的血跡。他望著元湛的屍身,沉默良久。年輕的將領伸手輕撫過老人怒睜的雙眼,解下自己的猩紅披風,輕輕蓋在這位老將軍身上。
    "厚葬。"宇文泰隻說了這兩個字,但眼中閃過一絲罕見的敬意。他轉身對副將道,"尋回元氏家眷,不得為難。"
    黎明時分,鄴城城門大開。宇文泰騎著戰馬緩緩入城,朝陽將他的身影拉得很長,投在滿是血汙的街道上。城樓上,殘破的魏字大旗被緩緩降下,換上了爾朱氏的黑色狼旗。
    在城外十裏處的密林中,元俊跪在一處高崗上,望著城中升起的黑煙,淚流滿麵。老管家攙扶著他:"公子,該走了..."
    元俊死死攥著拳頭,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宇文泰...爾朱榮...此仇不共戴天!"他最後望了一眼生活了二十年的鄴城,轉身沒入密林深處。
    而此時城中的宇文泰,正站在城樓上遠眺。不知為何,他心頭突然掠過一絲不安,仿佛有什麽重要的東西,正從指縫間悄然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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