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都是一介莽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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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末時節,關中大地被烈日炙烤得滾燙,空氣中蒸騰著扭曲的熱浪。黃河水在蒲阪津奔騰咆哮,渾濁的浪花拍打著岸邊嶙峋的礁石,發出雷鳴般的轟響。爾朱天光的三萬晉陽鐵騎正踏著浮橋渡河,馬蹄聲與浪濤聲交織成一片。
    "這鬼天氣,還沒開戰就先熱死人了!"爾朱天光抹了把額頭的汗水,粗壯的手臂上青筋暴起。他身上的明光鎧被曬得發燙,內襯的衣衫早已被汗水浸透。戰馬煩躁地打著響鼻,鐵蹄踏在浮橋上發出沉悶的咚咚聲。
    賀拔允眯起眼睛,望向遠處隱約可見的華州城牆。他清瘦的麵龐被曬得通紅,卻仍保持著軍師特有的沉著:"大帥放心,羌人更受不了這酷熱。他們久居隴西高原,何曾經曆過這般暑氣?"說著從馬鞍上解下水囊,恭敬地遞給爾朱天光,"末將已命人多備解暑湯藥,將士們每人隨身攜帶藿香丸,以防中暑。"
    爾朱天光接過水囊猛灌一口,清涼的薄荷水順著胡須滴落。"好!"他豪邁地抹了把嘴,"傳令下去,全軍加快渡河速度,務必在未時前完成紮營!"
    與此同時,華州城內的羌軍大帳中,萬俟醜奴正大口灌著馬奶酒。帳內悶熱難當,他粗壯的脖頸上掛滿汗珠,敞開的前胸露出猙獰的狼頭刺青。
    "首領,探馬來報,爾朱天光的前鋒已到三十裏外..."副將尉遲菩薩憂心忡忡地稟報,手指不安地摩挲著刀柄。他是個精瘦的中年漢子,眉間的皺紋比實際年齡要深得多。
    "怕什麽!"萬俟醜奴將酒囊重重摔在地上,渾濁的馬奶酒濺了一地。他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帳內投下壓迫性的陰影,"咱們八萬大軍,還怕他三萬不成?"濃重的酒氣隨著他的怒吼噴湧而出。
    尉遲菩薩欲言又止,最終還是硬著頭皮勸道:"首領,晉陽鐵騎裝備精良,爾朱氏又作戰凶殘。不如據城固守,待其師老兵疲..."
    "放屁!"萬俟醜奴一腳踢翻案幾,銅酒器叮叮當當滾了一地,"我羌族兒郎豈是縮頭烏龜?明日出城野戰,殺他個片甲不留!"他抽出腰間彎刀,寒光在帳內一閃,"傳令下去,今晚犒賞三軍,明日拂曉出城列陣!"
    一個年長的羌兵望著逐漸西沉的太陽,低聲對同伴說:"這天氣...明天戰場上怕是要熱死人了。"同伴沒有答話,隻是默默擦拭著手中的長矛,矛尖在夕陽下泛著血色的光芒。
    ——————
    次日清晨,天邊剛泛起魚肚白,華州城外已是一片肅殺之氣。爾朱天光身披明光鎧,騎在一匹通體雪白的戰馬上,眯著眼打量著對麵羌軍的陣勢。他身後,五千鮮卑鐵騎整齊列陣,精鋼打造的鎧甲在初升的朝陽下反射出刺目的寒光,遠遠望去猶如一片移動的刀山。
    "將軍,羌人陣型鬆散,兩翼薄弱。"賀拔允策馬上前,手指不自覺地摩挲著鼓槌,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末將請命擂鼓助威!"
    爾朱天光嘴角揚起一抹輕蔑的冷笑:"準了。讓這些羌賊見識見識,什麽叫真正的鐵騎!"
    隨著賀拔允擂動戰鼓,沉悶的鼓聲如雷霆般滾過戰場。侯莫陳悅和李虎各率一隊精騎,如兩把出鞘的利刃,以鉗形之勢直插羌軍兩翼。馬蹄踏起的塵土遮天蔽日,大地在鐵蹄下震顫。
    "殺!"侯莫陳悅一聲暴喝,手中丈二長刀劃出一道寒光。這位虯髯大漢須發怒張,銅鈴般的眼睛瞪得通紅,刀鋒所過之處,羌兵如割麥般倒下。他殺得興起,竟單騎衝入敵陣深處,刀鋒卷起的血霧在陽光下泛著妖異的紅光。
    "這莽夫!"李虎在遠處看得真切,急忙招呼親兵,"隨我去接應侯莫陳將軍!"他手中長槍如靈蛇吐信,精準地挑落一個個羌兵。兩員猛將合力,在敵陣中殺出一條血路,身後留下的是一條由屍體鋪就的道路。
    戰至午後,烈日當空,戰場上熱浪蒸騰。羌軍終於支撐不住,陣型開始潰散。萬俟醜奴在親兵拚死保護下,頭盔歪斜,戰袍染血,帶著殘部倉皇逃往隴西方向。
    戰場上屍橫遍野,熱浪中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引來成群的烏鴉在空中盤旋。爾朱天光踩著滿地屍骸,站在一處屍堆上,得意地大笑:"什麽羌賊,不過如此!"他摘下頭盔,任由汗水順著臉頰流下,轉頭對正在擦拭鼓槌的賀拔允道:"傳令下去,犒賞三軍!今晚不醉不歸!"
    賀拔允抱拳領命,卻見侯莫陳悅正拄著長刀,大口喘著粗氣。他的鎧甲上掛滿了碎肉,胡須上沾著不知是誰的血。"痛快!真他娘的痛快!"侯莫陳悅抹了把臉,卻把血跡抹得更開了,活像個從地獄爬出來的惡鬼。
    李虎走過來,遞過水囊:"悅兄,下次可別這麽莽撞了。"雖是責備,眼中卻滿是欽佩。
    侯莫陳悅接過水囊,仰頭灌了一大口,哈哈笑道:"有文彬老弟在,我怕什麽!"
    遠處,幾個士兵正在打掃戰場。一個年輕的小兵突然跪在地上嘔吐起來,旁邊老兵拍拍他的肩膀:"習慣就好,習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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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陽西下,戰場上漸漸安靜下來。爾朱天光望著遠處隴西方向,眯起眼睛:"萬俟醜奴逃得了一時,逃不了一世。"他轉身對親兵道,"傳信給天柱大將軍,華州大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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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華州大戰的同時,函穀關外的劉璟軍帳中,燭火搖曳,將眾將的身影投映在帳壁上,如同群魔亂舞。帳外熱風呼嘯,吹得帳篷獵獵作響,與帳內激烈的討論聲交織在一起。
    獨孤信修長的手指在沙盤上劃過,停在那座用木塊堆砌的虎牢關模型上:"探子回報,函穀關守將薛珍原是個農夫,因不滿爾朱氏橫征暴斂才聚眾造反。"他頓了頓,嘴角泛起一絲不屑,"此人勇武有餘,曾單手舉起過城門鐵閘,但謀略不足,遇事全憑血氣之勇。"
    劉璟摩挲著下巴上新冒出的胡茬,若有所思地看向高昂:"二弟,明日你去關前叫陣,激他出戰如何?"他的聲音溫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啪!"高昂猛地拍案而起,震得案上茶杯裏的水都濺了出來:"早該如此!看我不一槊捅他個透心涼!"他銅鈴般的眼睛裏閃爍著興奮的光芒,粗糙的大手已經迫不及待地摸向靠在案邊的馬槊。
    楊忠皺著眉頭,欲言又止地搓著手:"二哥,那薛珍據說能力舉千斤,曾一人獨戰十餘名官軍..."他圓臉上寫滿擔憂,小眼睛不停地眨巴著。
    "怕什麽!"高昂不屑地擺擺手,絡腮胡子隨著動作一顫一顫的,"力氣大有什麽用?打仗靠的是這個!"他粗壯的手指戳了戳自己曬得黝黑的腦門。
    楊忠暗自腹誹:二哥打仗好像從來沒帶過腦袋。他偷瞄了眼獨孤信,發現對方也正以袖掩口,顯然是在憋笑。
    劉璟輕咳一聲,壓下嘴角的笑意:"二弟有此信心甚好。不過..."他轉向獨孤信,"信兄,你明日帶弓弩手埋伏在關前樹林,若薛珍真的出戰,務必截斷他的退路。"
    獨孤信優雅地拱手:"主公放心。"他修長的手指在沙盤上劃出一道弧線,"此處地形狹窄,正適合設伏。"
    高昂不滿地嚷嚷:"用得著這麽麻煩嗎?我一個人就能..."
    "二弟!"劉璟突然提高音量,帳內頓時安靜下來。他深邃的目光直視高昂:"此戰關係重大,虎牢關一破,關中東門洞開。我們輸不起。"
    高昂被這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撓了撓頭嘟囔道:"知道了知道了,聽大哥的就是。"
    帳外忽然傳來急促的馬蹄聲,一名親兵匆匆入內,單膝跪地:"稟將軍,關內射出一封箭書!"
    劉璟接過那封還帶著箭羽的信件,展開一看,眉頭漸漸舒展:"有意思...薛珍約我軍明日午時,在關前一決勝負。"
    高昂聞言大喜:"這不正合我意!"他拍著胸脯道,"大哥,明日就讓我去會會這個"力舉千斤"的莽夫!"
    劉璟沉思片刻,突然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容:"好。不過二弟記住,明日交手時,你且戰且退,引他到此處..."他的手指重重地點在沙盤上的某個位置。
    獨孤信眼睛一亮:"妙計!主公是要..."
    劉璟豎起食指抵在唇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帳內眾將相視一笑,唯有高昂一臉茫然地左看右看:"你們打什麽啞謎呢?"
    楊忠忍不住笑出聲:"二哥,明日你就知道了。反正..."他促狹地眨眨眼,"記得帶上腦袋就行。"
    ——————
    次日午時,烈日當空,炙烤著函穀關前幹裂的黃土地。高昂領著五百精騎列陣關下,鐵甲在陽光下泛著冷冽的寒光。他命親兵豎起一麵猩紅大旗,上書"斬薛珍者高昂"六個鬥大黑字,在熱風中獵獵作響。
    "薛珍鼠輩!"高昂聲如炸雷,震得關牆上塵土簌簌落下,"躲在關裏當縮頭烏龜算什麽好漢?有種出來與爺爺大戰三百回合!"他胯下戰馬不安地刨著蹄子,揚起陣陣塵土。
    關上的薛珍氣得臉色鐵青,絡腮胡子都根根豎起。這個魁梧如熊的漢子一把推開勸阻的副將,唾沫星子噴了對方一臉:"滾開!老子今天非親手剁了這狂徒不可!"他抄起兩把寒光閃閃的板斧,翻身躍上烏騅馬。
    "轟隆隆"的聲響中,沉重的關門緩緩打開。薛珍一馬當先衝出,身後跟著數百親兵。兩軍陣前,薛珍斧指高昂,獰笑道:"高敖曹,今日就叫你見識見識..."
    話音未落,高昂已催馬衝來。兩人交手不過三合,高昂眼中精光一閃,故意露出肋下破綻。薛珍果然中計,一斧劈空,身子前傾。說時遲那時快,高昂反手一槊,鋒利的槊尖"噗"地刺入薛珍咽喉,鮮血頓時噴湧而出!
    "將軍死了!"關上的守軍頓時炸開了鍋。一個年輕士兵手中的長矛"當啷"一聲掉在地上,臉色煞白。不知誰喊了一聲"逃啊!",數千守軍竟如潮水般棄關而走,兵器鎧甲丟了一地。
    遠處山坡上,劉璟將這一切盡收眼底。他搖頭苦笑:"一介莽夫..."轉頭對身旁的獨孤信道:"傳令進城,務必安撫百姓。另外,立即加固城防,防備羌賊反撲。"獨孤信領命而去,銀色鎧甲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夕陽西下時,函穀關城頭換上了劉璟的玄色旗幟。楊忠興衝衝地跑上城牆,臉上還沾著血跡:"大哥,咱們拿下虎牢關了!這下可掐住了入關的咽喉!"他興奮地揮舞著拳頭,震得腰間佩刀叮當作響。
    劉璟卻沒有絲毫喜色。他單手扶著斑駁的城牆,望著西方隱約可見的華山輪廓,輕聲道:"三弟,這才是開始。"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牆磚上的裂痕,"等爾朱天光解決了羌亂,下一個目標就是我們了。"
    暮色漸濃,城頭火把次第亮起。突然,一匹快馬飛馳入關,馬蹄聲如急雨般敲打著青石板路。信使滾鞍下馬,單膝跪地:"報——爾朱天光大破羌軍,已收複華州!"
    劉璟瞳孔驟縮,手中的馬鞭"啪"地折斷。他轉身望向洛陽方向,隻見暮靄沉沉,一隻孤雁正掠過血色殘陽。楊忠臉上的笑容僵住了,低聲嘟囔道:"這麽快?"
    城牆上頓時一片死寂,隻有夜風嗚咽著掠過垛口。劉璟深吸一口氣,突然拔出佩劍,寒光閃過,劍尖直指西方:"傳令三軍,休整三日,準備西行…”
    城下士兵的應和聲如雷震天,驚起林中棲鳥。劉璟的眼中閃過一絲決然,他知道,真正的較量,現在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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