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吳明徹立足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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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城的晨霧還未散盡,吳明徹已經站在玄甲精騎右衛的校場邊緣。他深吸一口氣,關中秋日幹燥的空氣湧入肺中,與江南水鄉的濕潤截然不同。身上的玄甲在晨光中泛著冷冽的光芒,卻壓不住他胸腔裏那顆火熱的心。
\"你就是新來的南人副將?\"
一個渾厚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吳明徹轉身,看見一位身材魁梧、滿臉絡腮胡的將領正打量著自己。那人眼神如刀,仿佛能剖開人的皮肉直刺心底。
\"末將吳明徹,拜見李統領!\"吳明徹單膝跪地,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
李虎——玄甲精騎右衛統領,繞著吳明徹走了一圈,突然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起來吧。主公特意交代,說你曾在陳慶之麾下為將,身手不凡。\"
吳明徹站起身,發現李虎的手還按在自己肩上,力道逐漸加重。他不動聲色,腿腳穩穩紮在地上。兩人暗中較勁片刻,李虎突然哈哈大笑:\"好!有點意思!\"
校場上,數百名玄甲騎兵正在操練。戰馬嘶鳴,刀光閃爍,看得吳明徹目不轉睛。他自幼生長在江南水鄉,卻對騎兵有著莫名的向往。此刻置身於關中精銳鐵騎之中,恍如夢中。
\"怎麽?南人也懂騎戰?\"李虎注意到吳明徹熾熱的目光。
吳明徹收回視線,誠懇道:\"末將雖生長江南,但自幼研習騎射。隻是南方少良馬,一直未能盡展所長。\"
李虎挑了挑濃眉:\"哦?那今日就讓我見識見識南人的騎術!來人,備馬!\"
吳明徹翻身上馬的動作幹淨利落,引得周圍士兵一陣低聲讚歎。他輕撫馬頸,感受著這匹關中駿馬強健的肌肉和蓬勃的生命力。
\"繞場三周,然後射那三個箭靶!\"李虎指著遠處說道。
吳明徹深吸一口氣,雙腿一夾馬腹。戰馬如離弦之箭般衝出,鬃毛在風中飛揚。第一圈,他熟悉馬性;第二圈,人馬已然默契;第三圈,他單手控韁,身體幾乎與馬背平行,速度之快在場邊掀起一陣塵土。
\"好騎術!\"有士兵忍不住喝彩。
臨近箭靶,吳明徹從馬鞍旁取下長弓,三箭連珠。箭矢破空之聲未絕,三個靶心已然各插一箭。
校場邊響起一片掌聲。李虎摸著胡子點頭:\"不錯,確實有幾分本事。不過...\"他話鋒一轉,\"玄甲精騎可不是隻會騎射的花架子。真正的戰場廝殺,你行嗎?\"
吳明徹正要回答,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插了進來:\"南人不過會些花拳繡腿罷了,真刀真槍的廝殺,怕是尿褲子都來不及!\"
人群分開,一個身著左衛鎧甲的將領帶著幾個親信走來。那人麵容陰鷙,眼神中帶著毫不掩飾的輕蔑。
\"小猴子,這裏是我右衛的地盤,你來做什麽?\"李虎皺眉道。
侯莫陳崇——玄甲精騎左衛副將,嘿嘿笑著拱手:\"李統領莫怪,聽說右衛來了個南人副將,特來見識見識。\"他轉向吳明徹,\"小子,敢不敢跟我比試比試?\"
校場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都看著吳明徹,等待他的反應。
吳明徹平靜地打量了侯莫陳崇片刻,突然笑了:\"侯莫陳將軍既然有興趣,末將自當奉陪。不知將軍想比什麽?\"
\"好!有種!\"侯莫陳崇眼中閃過一絲意外,隨即獰笑道,\"就比最實在的——馬上刀法!\"
兩匹戰馬在校場中央對峙。吳明徹手持一柄橫刀,侯莫陳崇則揮舞著慣用的長柄大刀。圍觀士兵自發圍成一圈,氣氛緊張得幾乎能聽見針落的聲音。
\"南人小子,現在認輸還來得及。\"侯莫陳崇舔了舔嘴唇,\"不然待會兒缺胳膊少腿,可別怪我下手太重。\"
吳明徹沒有答話,隻是微微調整了握刀的姿勢。這個細微的動作讓李虎眼中閃過一絲讚賞——那是標準的騎兵近戰起手式。
號角聲響,兩匹戰馬同時衝向對方。
\"鐺!\"
第一記交鋒,火花四濺。吳明徹感到虎口發麻,心中暗驚侯莫陳崇的力道之大。但他不慌不忙,借著馬勢旋身,刀鋒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直取對方肋下。
侯莫陳崇倉促回防,大刀險之又險地格擋住這一擊。兩人錯馬而過,各自調轉馬頭。
\"有點意思。\"侯莫陳崇收起輕視之心,眼神變得專注起來。
第二輪交鋒更加激烈。侯莫陳崇的大刀勢大力沉,每一擊都帶著呼嘯的風聲;吳明徹的橫刀則靈巧多變,時而如毒蛇吐信,時而如飛燕掠水。金屬碰撞聲不絕於耳,看得圍觀將士眼花繚亂。
\"三十回合了!\"有士兵小聲計數。
李虎摸著胡子,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場中。他注意到吳明徹的刀法雖然精妙,但明顯缺乏騎兵對決的經驗,幾次險些被侯莫陳崇逼入險境。然而這個南人將領學習能力驚人,每一次錯馬而過都在調整戰術,漸漸找到了應對之法。
\"五十回合!\"
侯莫陳崇額頭已經見汗,呼吸也變得粗重。他沒想到這個南人如此難纏,久攻不下讓他心中焦躁。在一次錯馬時,他突然壓低聲音:\"南蠻子,聽說你主子陳慶之像喪家犬一樣逃回江南了?\"
吳明徹眼中寒光一閃,刀勢陡然淩厲起來。
侯莫陳崇見激將法奏效,心中暗喜,準備趁對方情緒波動時一擊製勝。然而他低估了吳明徹的控製力——那淩厲的攻勢隻是虛招,真正的殺招藏在一次看似尋常的橫斬之後。
\"嗤啦\"一聲,侯莫陳崇的鎧甲被劃開一道口子,內衫滲出一道血痕。
\"你!\"侯莫陳崇大怒,完全不顧比武規矩,大刀直取吳明徹脖頸。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聲暴喝響徹校場:\"住手!\"
所有人都像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僵在原地。隻見一位身著文官服飾的年輕男子大步走來,麵容肅穆如鐵。
\"崔...崔參軍。\"侯莫陳崇慌忙收刀,臉色變得煞白。
崔昂——軍中司法參軍,以執法嚴明著稱。他冷冷掃視場中兩人:\"軍中私鬥,該當何罪?\"
校場上鴉雀無聲。李虎上前一步,拱手道:\"崔參軍,不過是尋常比試...\"
\"比試?\"崔昂打斷道,\"我看到的是一場可能出人命的私鬥!\"他轉向吳明徹,\"你是新來的?不知道軍中規矩?\"
吳明徹下馬,單膝跪地:\"末將知錯,甘願受罰。\"
崔昂又看向侯莫陳崇:\"左衛的人跑來右衛挑釁,侯莫陳將軍好大的威風啊!\"
侯莫陳崇額頭冒汗,辯解道:\"末將隻是想試試新同僚的身手...\"
\"夠了!\"崔昂厲聲喝道,\"按軍法,私鬥者各鞭二十!立刻執行!\"
執法士兵搬來兩條長凳,吳明徹毫不猶豫地趴了上去。侯莫陳崇還想爭辯,被崔昂一個眼神嚇得乖乖就範。
\"啪!\"
第一鞭落下,吳明徹咬緊牙關,雙手死死抓住長凳邊緣。他餘光瞥見侯莫陳崇已經疼得齜牙咧嘴,心中竟有一絲莫名的快意。
\"啪!啪!\"
鞭子抽打在肉體上的聲音回蕩在校場上。吳明徹後背火辣辣地疼,但他一聲不吭。恍惚間,他想起臨別時陳慶之將軍的話:\"明徹,此去關中,務必謹言慎行...\"
二十鞭結束,吳明徹的背部已經血肉模糊。他強撐著站起身,向崔昂行了一禮:\"謝參軍教誨。\"
崔昂看著這個倔強的南人將領,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讚賞。他轉向圍觀的將士,聲音洪亮:\"玄甲精騎乃國之利器,不是你們逞凶鬥狠的地方!再有下次,絕不輕饒!\"
夜幕降臨,吳明徹趴在營帳內的床榻上,軍醫正在為他處理背上的鞭傷。
\"吳將軍,你這傷可不輕啊。\"軍醫一邊上藥一邊說,\"那執法的老王下手真黑。\"
吳明徹笑了笑:\"無妨,皮肉傷而已。\"
帳外突然傳來腳步聲,李虎掀開帳簾走了進來,手裏還提著一壇酒。
\"統領!\"吳明徹想要起身,被李虎按住了肩膀。
\"別動,老實趴著。\"李虎在床邊坐下,拍開酒壇泥封,濃鬱的酒香立刻充滿了整個營帳。\"來,喝一口,止痛的。\"
吳明徹接過酒碗,一飲而盡。關中烈酒如火般燒過喉嚨,讓他忍不住咳嗽起來。
李虎哈哈大笑:\"南方的酒太淡,喝慣了這個,你就回不去了。\"他自己也灌了一大口,然後正色道,\"今天的事,你做得對。侯莫陳崇那廝仗著是左衛的人,經常來我右衛挑釁,今天總算吃了癟。\"
吳明徹搖頭:\"末將剛來就惹事,給統領添麻煩了。\"
\"麻煩?\"李虎咧嘴一笑,\"你不知道,看著那小子挨鞭子,右衛的弟兄們別提多解氣了。\"他壓低聲音,\"崔參軍其實早就到了,故意等你們打得差不多了才出麵。\"
吳明徹愕然,隨即會意地笑了。
李虎又倒了一碗酒:\"不過你小子確實有兩下子。侯莫陳崇那廝雖然討厭,但刀法在玄甲精騎中能排進前十,你能跟他打成平手,不簡單。\"
兩人正說著,帳外突然傳來喧嘩聲。李虎皺眉走出去,片刻後回來,臉色古怪:\"侯莫陳崇那小子來了,說要見你。\"
吳明徹一愣:\"他來做甚?\"
\"讓他進來不就知道了。\"李虎高聲道,\"進來吧!\"
帳簾掀開,侯莫陳崇走了進來,手裏竟然也提著一壇酒。他看見李虎在場,明顯有些尷尬,但還是硬著頭皮走到吳明徹床前。
\"吳...吳將軍。\"侯莫陳崇支吾著開口,\"今日之事,是我挑釁在先...\"他突然將酒壇往床前一放,\"這壇三十年陳釀,就當賠罪了!\"
帳內一片寂靜。吳明徹看著這個白天還對自己惡語相向的將領,此刻卻像個做錯事的孩子般局促不安,心中那股怨氣突然消散了大半。
\"侯莫陳將軍言重了。\"吳明徹撐起身子,\"比武切磋本是常事,隻是我們忘了分寸。\"
侯莫陳崇眼睛一亮:\"那...改日再比過?\"
\"還比?\"李虎瞪大眼睛,\"你們倆嫌鞭子挨得不夠是吧?\"
三人對視一眼,突然同時大笑起來。笑聲中,那一壇壇烈酒被拍開,濃鬱的酒香飄散在長安的夜空下。
崔昂站在遠處的高台上,望著右衛軍營中的燈火,嘴角微微上揚。他輕聲自語道:\"整頓軍風,任重道遠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