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6章 巴蜀亂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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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安城外,秋風蕭瑟。獨孤信在長安陪伴了家人半個月後,終於再度踏上征程…
    獨孤信勒住馬韁,回頭望了一眼巍峨的城牆,眼中閃過不易察覺的柔情。
    他的妾室郭氏和崔氏帶著幾個年幼的子女站在城門外。郭氏懷抱著剛滿三周歲的次女曼陀,孩子的咿呀聲在秋風中格外清晰。
    \"夫郎此去,千萬保重。\"郭氏強忍淚水,聲音微微發顫。她知道,自己的丈夫這一去,不知何時才能歸來。
    崔氏則默默上前,為獨孤信整理了一下披風:\"蜀地潮濕,妾身準備了藥材,已經放在行囊中了。\"
    獨孤信點點頭,目光掃過家人麵孔,最後落在長子獨孤羅身上。十五歲的少年已經頗有乃父風範,眉宇間透著與年齡不符的沉穩。
    \"父親,該啟程了。\"獨孤羅坐在母親如羅氏的馬車上,輕聲提醒。他知道父親最不喜拖泥帶水。
    獨孤信深吸一口氣,最後看了一眼長安城,毅然調轉馬頭:\"出發!\"
    隊伍剛行出十裏,後方突然傳來急促的馬蹄聲。三名騎士疾馳而來,當先一人高喊:\"獨孤將軍留步!\"
    獨孤信示意隊伍停下,認出來人正是柳慶、盛子新和徐之才。這三人都是漢王麾下的新秀,此時追來,必有要事。
    \"三位這是?\"獨孤信疑惑地問,手不自覺按在劍柄上。
    柳慶從懷中取出一卷手令,恭敬地遞上:\"奉漢王令,我等三人隨將軍南下赴任。\"他展開手令,朗聲宣讀,\"柳慶任瀘州長史,盛子新任巴蜀繡衣衛指揮使,徐之才任南中軍醫營校尉。\"
    獨孤信接過手令仔細觀看,心中既感慨又憂慮。漢王如此安排,既顯示了對他的支持,也暗示巴蜀局勢比想象中更加複雜。
    \"漢王思慮周全。\"獨孤信將手令收好,目光掃過三人,\"既然如此,就請三位隨我同行吧。\"
    盛子新策馬靠近,壓低聲音:\"將軍,臨行前漢王特意交代,巴蜀之地看似平靜,實則暗流湧動,此行務必小心。\"
    獨孤信眉頭微皺,想起臨行前漢王那句\"此行不太平\"的警示,心中升起一絲陰霾。他瞥了一眼盛子新腰間的繡春刀,知道這位繡衣衛指揮使絕非等閑之輩。
    \"父親,\"獨孤羅輕聲提醒,\"天色不早,該趕路了。\"
    獨孤信點點頭,揮鞭策馬:\"全軍加速前進!\"
    ——————
    隊伍沿著陳倉道南下,蜀道艱險,但景色壯麗。獨孤信騎在馬上,一邊行軍一邊觀察沿途風土人情。他注意到雖然漢軍已經控製巴蜀數月,沿途百姓眼中仍帶著疑慮和不安。
    \"父親看那邊。\"獨孤羅指向山腰處的一處村落,\"似乎有炊煙,但不見人影。\"
    獨孤信眯起眼睛,果然看到幾縷炊煙嫋嫋升起,但村中寂靜無聲,連雞犬之聲都不聞。這種異常的寧靜讓他心生警惕。
    \"盛參軍,\"獨孤信喚來盛子新,\"你去查看一下那個村子。\"
    盛子新帶人前去,片刻後回報:\"將軍,村中百姓見到官兵就躲進屋中,閉門不出。我問了幾戶,都說近日有土匪騷擾,見到陌生人格外警惕。\"
    獨孤信沉吟片刻:\"恐怕不是土匪那麽簡單。\"他轉向柳慶,\"柳長史,你怎麽看?\"
    柳慶若有所思:\"南梁統治巴蜀數十年,根基深厚。雖然明麵上歸順,但暗地裏難免有人心懷不滿。這些百姓的恐懼,恐怕不隻是因為土匪。\"
    徐之才插話道:\"將軍,我方才在村外發現了幾種草藥,都是治療刀劍創傷的。普通百姓不會需要這麽多金瘡藥。\"
    眾人聞言神色凝重。獨孤信歎了口氣:\"看來漢王所言不虛,這巴蜀之地確實不太平。\"
    夜幕降臨,隊伍在一處山穀紮營。獨孤信獨自站在營帳外,仰望星空。蜀地的星空似乎比長安更加深邃,也更加神秘。
    \"將軍還在為日間之事憂慮?\"柳慶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獨孤信沒有回頭:\"柳長史,你認為這些所謂的"土匪"究竟是什麽人?\"
    柳慶沉吟道:\"恐怕是南梁殘餘勢力,或者是...北周的間諜。\"
    \"北周?\"獨孤信猛地轉身,\"宇文導的手伸得這麽長?\"
    柳慶壓低聲音:\"盛指揮使收到情報,"武川會"已經滲透巴蜀。他們可能正在暗中策劃什麽。\"
    就在這時,盛子新匆匆走來,麵色凝重:\"將軍,我們的人在附近發現了這個。\"他遞上一枚飛鏢,鏢身上刻著一個特殊的徽記——一隻展翅的黑鷹。
    \"黑鷹鏢...\"獨孤信倒吸一口涼氣,\"果然是"武川會"!\"
    ——————
    一個月後,隊伍終於抵達成都。時值十一月,成都的濕冷天氣讓北方來的將士們難以適應。
    \"這鬼天氣,比長安冷多了。\"獨孤羅搓著手嗬氣,臉色發青。
    徐之才立刻吩咐軍醫熬製湯藥:\"蜀地濕氣重,與北方幹冷不同。我已備好祛濕驅寒的藥材,大家服下後會好些。\"
    獨孤信接過藥碗,看著徐之才忙碌的身影,感慨道:\"有徐校尉在,是我軍之幸。\"
    服過藥後,眾人感覺好了許多。獨孤信不敢耽擱,立即帶著眾人前往鎮西大將軍府拜見賀拔允。
    賀拔允早已在府中等候多時。這位久經沙場的老將麵帶倦容,顯然為巴蜀局勢操勞過度。
    \"獨孤兄終於到了。\"賀拔允迎上前來,語氣中帶著如釋重負,\"這一路可還順利?\"
    獨孤信苦笑:\"一路倒是平安,隻是這巴蜀的天氣,著實讓我們這些北人吃了苦頭。\"
    賀拔允歎道:\"這才隻是開始。巴蜀之難,不在山水,而在人心。\"
    他引眾人入座,麵色凝重:\"如今巴蜀局勢微妙。明麵上各郡都已歸順,但暗地裏...\"他壓低聲音,\"那些不願離去的南梁士族表麵臣服,暗地裏卻多次串聯,意圖不明。更麻煩的是,這裏麵似乎還有"武川會"的影子。\"
    聽到\"武川會\"三字,在座眾人無不色變。獨孤信握緊拳頭:\"又是宇文導的"武川會"?他們還真是無孔不入!\"
    盛子新立即起身:\"大將軍,將軍,此事事關重大,請容我即刻去聯絡繡衣衛,確認情報。\"
    賀拔允點頭應允:\"盛指揮使自便。巴蜀繡衣衛校尉王謙會配合你工作。\"
    徐之才也站起來:\"南中僚人抗拒統治,戰事恐難避免。我需要立即調集藥材,準備醫療事宜。\"
    兩人匆匆離去後,獨孤信轉向賀拔允:\"賀拔將軍,南中局勢究竟如何?\"
    賀拔允長歎一聲,從案上取過一卷文書:\"我先後派遣六批使者前往南中,都被僚人峒主趕了回來。有些使者甚至...\"他眼中閃過痛色,\"再也沒有回來。僚人聲稱"漢人欺壓太甚,寧可戰死不願臣服"。\"
    獨孤信皺眉:\"這其中是否有誤會?\"
    \"恐怕不隻是誤會。\"柳慶插話,\"我聽說有些南梁殘餘勢力在僚人中散布謠言,說我漢軍要掠奪他們的土地,奴役他們的子女。\"
    獨孤信沉默片刻,終於問出最關鍵的問題:\"賀拔將軍,你能給我多少兵馬?\"
    賀拔允麵露難色:\"巴蜀現有三萬兵馬,其中兩萬是新募的士兵,訓練不足。老兵我要留守各要害之地,最多...隻能給你五千人。\"
    \"五千?\"獨孤羅忍不住驚呼,\"父親從長安帶來一千人,加起來也不過六千。如何平定南中?\"
    賀拔允無奈道:\"我也知道兵力不足,但漢王來信說,今年關中突降暴雪,百姓受災嚴重,他正在全力組織將士救災,我這裏還要應付即將爆發的叛亂,實在抽調不出人手了。\"
    獨孤信沉思良久,緩緩抬頭:\"六千就六千。不過,我需要全權處理南中事務,包括與僚人的和戰之權。\"
    賀拔允鄭重答應:\"這是自然。漢王早有旨意,南中事務由你全權負責。\"他起身從案上取過虎符和節杖,\"這是調兵虎符和使持節,南中諸郡皆聽你號令。\"
    獨孤信接過虎符,感覺手中沉甸甸的。六千兵馬麵對未知的南中局勢,還要應對北周間諜和南梁殘餘勢力的威脅,前路艱難可想而知。
    \"兄長,”獨孤楠擔憂地說,\"我們是否向漢王請求增援?\"
    獨孤信搖搖頭:\"不可,關中正在爆發災情,我們不要在這個時候給漢王添堵。\"他握緊虎符,眼中閃過堅定之色,\"既然接下這個重任,就當盡力而為。\"
    當夜,獨孤信獨自站在院中,仰望星空。成都的夜空比長安更加清澈,繁星點點,卻照不亮前方的迷霧。
    \"將軍還在為南中之事憂慮?\"柳慶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獨孤信沒有回頭:\"柳長史,你認為我們該如何破局?\"
    柳慶沉吟道:\"硬攻恐非上策。南中山高林密,僚人熟悉地形,我軍雖精,但難展優勢。當以撫為主,剿為輔。\"
    \"但僚人拒絕談判,如之奈何?\"
    \"那是因為他們不相信漢人的承諾。\"柳慶緩緩道,\"需要有人深入南中,取得僚人信任。\"
    獨孤信轉身看向柳慶:\"你認為誰可當此任?\"
    柳慶微微一笑:\"若將軍信得過,我願和子新同去。\"
    獨孤信凝視著這個文士模樣的長史,看到他眼中不容置疑的堅定。良久,獨孤信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好!那就拜托柳長史和盛指揮使了。\"
    就在這時,盛子新匆匆趕來,麵色凝重:\"將軍,繡衣衛最新情報,"武川會"的宇文護已經潛入南中,正在暗中聯絡各峒主。\"
    獨孤信和柳慶對視一眼,都看到對方眼中的震驚。北周皇室親自出馬,南中局勢比想象中更加複雜了。
    \"看來,\"獨孤信深吸一口氣,\"南中的大戲就要上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