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有早八和大課，加上軍訓的疲憊，季辰沒有繼續熬夜，洗漱過後直接睡覺。
    皎潔的月光透過窗簾的縫隙，落在季辰的房間。
    他站起來，把窗簾拉好。
    房門卻在這時被輕聲敲響。
    “今天，我想在這裏睡。”
    打開門，隻見季傾顏抱著被子，眼神躲閃。
    “上次讓你進了我的房間，這叫禮尚往來。”
    “這叫臭詞亂用。”
    季辰無奈的說著，卻還是給季傾顏讓出了路，放她進來。
    兩人躺在床上，背對著背。
    這是季辰第二次和異性睡在一張床上。
    巧合的是，兩次都是同一個人，他也都是同樣的困。
    根本沒有心思去想，身後還有一位擁有出塵絕美容顏的少女。
    直到季傾顏輕輕叫了他一聲。
    “季辰，你睡著了嗎。”
    “本來快睡著了。”
    季辰的聲音帶著困倦，讓季傾顏有些不好意思。
    “那你睡吧。”
    “想說什麽就說，我聽著。”
    “…嗯。”
    季辰身後傳來微弱的應答聲。
    “我想謝謝你。”
    “這個你已經說過很多次了。”
    “不一樣的。”
    季傾顏的聲音中帶著明顯的決絕。
    “輪到你聽我講故事了。”
    “我在聽。”
    她有一個秘密，哪怕是同為自己的季辰也不知道。
    “有關今天晚上我的反應……”
    季傾顏的聲音愈發顫抖。
    每每回憶起來，那種深入骨髓的恐懼與不適感都仿佛要將身體溶解。
    直到手上傳來溫涼的觸感，季傾顏的情緒才平複了不少。
    回過頭，季辰不知何時也轉過身看著自己。
    “如果你討厭的話，我這就放開。”
    “不會。”
    季傾顏搖了搖頭。
    “就保持這樣吧。”
    也許隻有被季辰握住手，她才有勇氣講下去。
    “十年前的市級鋼琴賽兒童組，你還有印象嗎？”
    “當然。”
    季辰陷入回憶。
    他家是標準的藝術世家。
    父親是個頗有名氣的鋼琴家，母親是大學的美術教授。
    從小，學習父母的兩項技能就是每天的必修課。
    在他家，這是比吃飯睡覺還要重要的任務。
    白天畫畫，晚上練琴，這就是他童年的全部。
    季辰苦笑一聲。
    “我當時拿了第一名，不過因為彈奏的姿勢不夠優雅，讓臭老爹好一頓罵。”
    季辰說的輕鬆，可季傾顏的表情卻越發的難看。
    她所經曆的，遠比挨頓罵要嚴重的多。
    “你沒有從舞台上摔下來吧。”
    “什麽？”
    季辰瞳孔猛的一縮，他看到季傾顏的嘴角掛著破碎的微笑。
    “果然。”
    早在季辰唱歌的時候，季傾顏就知道了。
    那該死的蝴蝶又一次扇動翅膀，導致兩人的某些經曆發生了變化。
    季傾顏鬆開季辰的手，轉過身。
    冰涼的指尖撩開漆黑如瀑的長發。
    “這……！”
    季辰睜大了眼。
    隻見，那白皙纖長的天鵝頸上，突兀的刻印著一條從發根延伸到後頸中間的淡粉色傷疤。
    季傾顏再次轉回來，沒等季辰開口，便主動握上了他的手。
    可能是她本來就比季辰更內向，更緊張一些。
    也可能是還不習慣穿著禮服和高跟走路。
    那天頒獎典禮結束後，季傾顏踩到裙擺崴了腳，跌落舞台。
    “我撞在台下的射燈上，五厘米的傷口，縫了八針。”
    舞台事故。
    季辰心中出現了這個詞語。
    市級鋼琴賽的舞台會搭得很高，足有三米。
    十歲的小女孩掉下來，縫針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季傾顏嗤笑一聲。
    “嗬，再偏一點撞到頭的話，我可能已經……”
    “閉嘴。”
    沒等季傾顏說完，季辰用力的握住她的手。
    “不要拿自己的苦難開玩笑。”
    “好…”
    季傾顏用相同的力道回握過去。
    如果那個人有季辰一半關心她，她也不會變成今天這樣了。
    不過，那是不可能的。
    沒有誰會比自己更在乎自己，哪怕那個人是她的親生父親。
    “因為我丟了那個人的臉，在醫院的日子裏，他一次都沒有來看過我。”
    “回家後，說的第一句話，居然是讓我把這些天落下的練習補上。”
    季傾顏的笑容愈發令人心疼。
    明明沒有經曆過，但季辰仿佛一閉上眼就能看到那個冷漠的父親。
    他把證書摔在鋼琴上，然後當著季傾顏的麵撕個粉碎。
    季辰的臉色黑的要吃人，發生在另一個自己身上的事讓他感到憤怒。
    “臭老登……！”
    可對過去的無能為力，隻能令這份憤怒化為宣泄情緒的粗口。
    “哈哈，你這傻子。”
    季傾顏被逗笑。
    明明她都接受了，季辰居然會這麽生氣。
    “受了這種委屈你還笑得出來？”
    季辰沒好氣的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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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語氣像是埋怨，可在季傾顏聽來卻格外溫暖。
    對她來說，季辰替自己生氣，遠比蒼白的安慰要真誠的多。
    季傾顏也才敢將深埋心底的秘密告訴麵前的男生。
    “從那以後，我就患上了心理障礙。”
    也就是所謂的ptsd。
    雖然還能彈奏鋼琴，但季傾顏發現，自己再也無法站在舞台上了。
    眾人的視線、嘈雜的聲音，會讓她回想起那天的遭遇，導致身體出現生理性的應激反應。
    今天如果不是季辰插手，她可能會因為呼吸困難暈過去吧。
    “我想知道，你明明和我不同，為什麽能察覺到？”
    季辰怔了怔，他說不上來。
    因為根本沒有任何理由。
    “我…就是感覺你不對勁。”
    “而且我也很不對勁，看到你那個樣子，身體就擅自動起來了。”
    可能這就是身為同一個人的默契，哪怕沒有經曆過，也能察覺到並做出反應。
    “所以，我才感謝你。”
    而這也是真正讓季傾顏感到慰藉的理由。
    有人能察覺到她的異樣，並不問緣由的站在她這邊。
    這是季傾顏長久以來的夢想。
    她終於不用再獨自麵對了，終於出現了一個可以托付秘密的人。
    從未體驗過的安全感令本來平穩的心髒瘋狂鼓動，月色下，麵頰已是嫣紅。
    季傾顏銀牙緊咬，為了不被季辰察覺到她在害羞，想要放點狠話。
    “這件事我從來沒和任何人說過，如果你以後敢辜負我，甚至用這件事傷害我，我就…我就……”
    可季傾顏的狠話還沒說出口，季辰就捂住了她的嘴。
    季辰深知暴露自身弱點需要莫大的勇氣，也需要對麵前之人的絕對信任。
    何況季傾顏這種情況，都不能算弱點了，可以說是直接將命交到了自己手上。
    那季辰的回答，自然隻有一個。
    “我絕不負你。”
    聽到這句話，季傾顏的那雙冰瞳震了震。
    破碎的冰麵下，似乎可以窺見了些許暖意。
    溫熱的氣息呼在季辰的手掌上，季傾顏略微掰開兩根手指，露出淺淡的笑意。
    “怎麽搞得像表白似的。”
    “？！”
    季辰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的說法有問題，趕忙狡辯。
    “牢顏你藥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
    “我隻是不會在這件事上辜負你，千萬別想多！”
    “表白什麽的更是無稽之談，咱倆滿打滿算才認識不到十天吧，我有那麽膚淺嗎？”
    季傾顏聲音回歸了一貫的淡漠，但語氣卻格外歡快。
    “可是，我就是你啊。”
    “這麽算的話，咱們認識快二十年了。”
    神特麽二十年，哪有這麽算的。
    季辰有些繃不住，語氣很是疲憊。
    “反正你放心好了，我絕對不會跟你表白的。”
    這位海大第一校花拒絕的男生都快組成一個連隊了，他可不想加入其中。
    “是嗎，真可惜。”
    季傾顏聳聳肩。
    “如果是你，我真的會考慮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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