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豪一直在仔細聽著親王們的聲討，
    但他要“拉仇恨”的核心人物朱元璋，卻遲遲沒有開口表態，
    所以他也沒有出言反擊，
    畢竟，親王和朝臣對他的攻訐勢頭越猛，
    更能助力老朱處死自己。
    可朱元璋一直穩坐禦上不說話，
    親王們為供俸製度的辯護理據，也越來越沒臉沒皮，
    直到朱允炆和朱橚的訓斥，
    林豪果斷采取主動出擊的策略，
    “是你們這幫宗室，是你們老朱家，欠了整個大明的，還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可恥！”
    話音剛落，整個大殿瞬間安靜了下來。
    穩坐在禦上的朱元璋，眼眸一寒，雙拳當場緊緊握住，
    林豪這混球又口出狂言，
    是咱一直不表態，
    給他長臉了嗎？
    咱締造了大明，
    何來咱老朱家欠大明一說？！
    不等朱元璋發話，
    直接遭受林豪嘴炮攻擊的朱橚，氣急敗壞道，“放肆！”
    “你這廝狗嘴裏吐不出象牙，”
    “什麽叫我老朱家欠大明的？”
    “整個大明天下，都是我老朱家的。”
    “而你，是我老朱家的臣子，食君之祿，”
    “你才是真正欠錢糧之人！”
    林豪冷笑一聲，駁斥道，
    “你朱姓，是國姓，隻是一姓耳，”
    “大明還有其他許許多多的姓氏，”
    “我大明是這百姓的天下，而非你老朱一家之天下。”
    身為後世之人，
    林豪的觀念裏，
    華夏從來都是屬於全體華夏人的，
    封建王朝“家天下”的那一套，根本就是文明發展的糟粕。
    但這番言論，在大明還是有些出格的，
    林豪誌在求死，根本不怕說逆言。
    果不其然，
    他的話語，使得大殿中的空氣，仿佛又被凝固起來了。
    一眾朝臣，特別是學儒的文官們，立時瞪大著眼睛，陷入深深驚愕之中，
    非一家之天下？！
    這是古代聖賢典籍《六韜》中的言論吧？
    雖然這話蘊含天下大道，也是我輩讀書人追求的治世天下，
    但這些話，實在不合適說，
    眼下的大明，終歸還是陛下的，
    也就是朱家的，
    可這林豪沒心沒肺的，在這大殿上說這些話，
    他又在作死，去觸及陛下的底線了。
    眼見朱橚重呼著氣沒有反駁，
    朱元璋依舊陰沉著臉並沒有發話，
    林豪決定繼續“輸出”道，“還有，殿下您說‘食君之祿’，”
    “臣是陛下的臣子，吃朝廷給的祿米，盡心辦差，不給朝廷增加負擔。”
    “而且還做到了‘擔君之憂’。”
    “但是同樣是吃朝廷供俸的您，還有諸位殿下，可有想到過‘君憂’？”
    “您張口閉口‘欠錢糧’的，不就是想要自己的巨額歲供麽？”
    “可朝廷開支捉襟見肘，補齊了您和諸位殿下的歲供，哪裏還有餘糧支使？”
    “朝廷還過不過日子了？”
    官員隊列中的戶部尚書趙勉，注視著林豪，
    終於有人把老夫心中的苦給說出來了，
    這林豪雖然悖逆猖狂，
    但他勝在鐵骨錚錚，
    那張沒把門的嘴總還是能說出一些大實話的，
    真希望經他這麽一鬧騰，
    尚欠著的宗室歲供，就可以不用補了，
    讓我戶部上下，明年能好過一些。
    就在趙勉在心裏許願之際，
    朱橚順過氣來，開始反擊道，“林豪，你這是什麽歪理？”
    “現在是孤等兄弟被欠了歲供，”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要求補齊孤應得的錢糧，到你這裏怎麽就成大錯了？”
    林豪義正言辭地說道，“臣在奏疏裏說的清清楚楚，大明的宗室供俸製度本身就是錯，”
    “源頭的規矩錯了，後麵怎麽執行都是錯！”
    “您一個王爺，光祿米就一萬石糧了，而尋常百姓家一年才十幾石糧，要近千戶百姓不吃不喝才能供養您這一位親王，”
    “可您還在這兒哭窮？”
    “而且您還有多名子嗣，一旦他們正式封了郡王爵位，朝廷馬上就要撥付相應的郡王供俸，”
    “到時候，光是您周王一脈，就會消耗掉朝廷巨額錢糧。”
    說著，林豪扭頭掃視一眼眾親王，最後目光落在禦座上的朱元璋身上，他想要觸怒老朱，逼老朱處置自己，
    “更何況，”
    “陛下您可是有二十幾個兒子，可見的宗室供俸支出，已然是巨量數額，”
    “臣在奏疏裏說過，您子嗣昌盛，等過了十年百年的繁衍，宗室人口必然暴漲至十數萬，乃至更多。”
    “而按照《皇明祖訓》的規定，他們不能從事士民工商四業，隻得接受朝廷供養，”
    “可我大明，哪裏能養得起十幾萬白吃飯的閑人？”
    “屆時社會矛盾激化，朝廷勢微，”
    “您的後嗣，隻能等著被人當牲口宰殺！”
    林豪的論據，自然是來自原本曆史上，明末時期宗室各藩被農民軍、清軍屠戮殆盡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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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豬籠，活煮活蒸，火燒，剁成肉泥……
    明末宗族之慘，堪稱曆代之最。百姓之恨，如海如淵。
    而朱元璋雙拳緊握，雙眸直勾勾地盯著林豪，
    他聯想到了偏殿裏，朱由檢和朱慈烺二人向他訴說的，幾近崩盤的大明，
    林豪這混球說的是對的，
    咱大明根本養不起這麽多宗室人口，
    為了保證後嗣們的富貴無憂，
    咱設定了八等的宗室爵位，並定下豐厚的供俸，
    咱不是沒想過供俸開支會很大，
    早前也大削減過親王的供俸，
    可咱沒想到過數代人以後的事情，
    而且還用《皇明祖訓》將供俸定死了，這分明就斷了後世皇帝做出調改的路。
    當務之急，
    還是得套問出林豪解決宗室問題的辦法。
    朱元璋正欲發話問計，卻聽兒子們又開始和林豪爭辯。
    朱樉大喝一聲，“大膽林豪！竟然詛咒我宗室被人宰殺，你著實惡毒，”
    “說了半天，你就是想拿供俸挑事，把孤等批判一通，引發朝廷和藩地的對立，趁機把自己摘出來。”
    “不錯！你為了自保，處心積慮地詆毀我宗室，真當下作，”朱棡也大聲訓斥道，
    朱橚也回過神來，附和說道，“對對對，你分明是對我宗室不滿，對父皇心懷怨憤，所以才進諫讒言，胡亂解析。。。”
    幾位藩王的氣勢，明顯弱了很多，
    因為林豪的分析，戳中了他們的要害。
    “陛下，臣的論據清晰，可殿下們還在狡賴，將臣的公心，汙蔑為謀私！”林豪並沒有回應藩王們，依舊與朱元璋對視著，
    “君為臣綱，君不正，臣投他國。國為民綱，國不正，民起攻之。父為子綱，父不慈，子奔他鄉。子為父望，子不正，大義滅親。”
    “陛下，您的沉默不作為，終將滅國、毀家、失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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