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被叫顧長的三十多歲黑臉男子，
    是這幾名“腳夫”的頭領，
    而他們的另一重身份，是顧氏的“假倭寇”團夥骨幹，
    他們常年在海上為顧氏幹劫掠勾當，
    以往的這個時間點，
    本應是他們上岸消遣休整完畢，再度出航的時候，
    可朝廷解海的詔令，
    打破了他們的“肮髒營生”，
    “顧保你放心，大人有命！我等義不容辭，”
    “壞我家人生計的人，必須得死！”
    這個被叫作顧保的“商販”，是顧氏商行裏的一名核心管事，
    以前也出過海，為人不僅心狠手辣，而且行事機警，
    於是被顧氏調上岸，專門負責走私番貨在京城的銷贓業務，
    他和顧長等人一起出過海，相互很是熟悉，
    加之，又都是顧氏的遠枝宗親，
    所以被顧行峰安排牽頭對付林豪，“很好！”
    “隻要這林豪一死，”
    “朝廷海禁的動作必然遲滯，”
    “到時候族長和顧大人一定能幫我們大夥謀得一條生路，”
    “我等立下大功的骨幹成員，榮華富貴絕對少不了。”
    顧長點點頭，眼神透出對未來富奢生活的貪婪，
    他雖是和顧氏大宗有親，但血脈疏遠，屬於“窮親戚”那一類，
    自小沒少受欺負，
    所以長大以後，養成了好勇鬥狠的性格，
    由於他打架鬥毆沒輸過，
    也因此得以給顧氏大宗看家護院。
    後來，顧氏發展出海劫掠業務，顧長便成為元老級成員，
    因為表現“突出”，
    他順理成章地做到了核心骨幹的位置，也獲取了巨額的錢財收益。
    通過刀頭舔血上位的顧長深知，
    他現有的一切，都是利益交換得來的，
    這天下就是一個巨大的黑市，
    黑市裏擺放了各種琳琅滿目的，有形或者無形的貨品，它們都有自己的價格，
    你想要獲得自己想要的貨品，
    就得拿出自己的價值去交易。
    而眼下，
    顧長想要繼續獲得“貨品”，
    所要付出的“價值”，便是殺了林豪，
    他沒有絲毫的猶豫。
    顧保從桌下塞了一張紙條到顧長手裏，繼續說道，“紙上的地址是城東南的一處倉庫，等會我們分開後，你們先去那邊落腳，”
    “我晚些時候會來和你們碰頭，”
    “然後告訴你們那林豪的居住、日常作息等相關情況，方便你們動手。”
    見顧長端起茶杯，微微頷首，以示回應，
    他便起身離去。
    顧長捏了捏手中的字條，將之塞到了腰帶之中，
    待顧保身影完全消失於城門內之後，
    他才帶著手下幾人往城裏走去。
    ······
    海關班房裏，
    林豪正靠坐在椅子上，一邊半打著瞌睡，
    一邊聽著趙勉和俞通淵兩人“相互爭權”。
    “趙大人，本侯知你收稅心切，但是事情要一步一步辦，”
    “不把海域內的倭寇肅清了，商船如何安然往來？”
    “別到時候我大明貨船一出港，或者外番的海船往我大明駛來，全部給倭寇給劫掠了，”
    “所以，還是得以本侯的意思為主，”
    “先花點時間和精力，讓我水軍先靖平盤踞近海的倭寇，然後再安安心心地開展商貿。”俞通淵端著茶杯，語氣嚴肅地說道，
    朱元璋成立了水軍都督府，由俞通淵這個前軍都督府左都督兼任都督，全權處置海關的相關軍務，
    平定倭寇立功，不出意外，成了俞通淵最關心的事，
    畢竟軍士是靠殺敵獲得功勳的，
    而不是靠商稅增多。
    但是收稅卻是趙勉和戶部的辦差目標，
    “越雟侯，老夫也是認同你滅倭保護外海航線的初衷，”
    “但是陛下和朝廷等著看到海貿商稅，”
    “這才是解海禁，成立海關的正事，”
    “你要先花大力氣去滅倭，耽誤了正事怎麽辦？”
    “陛下怪罪下來怎麽辦？”
    俞通淵臉露不豫，將喝完的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
    這姓趙的老儒，敢威脅本侯？
    隻要本侯剿倭寇得力，就算大功一件，
    你收商稅的任務定得這麽重，反正是完不成的，
    本侯才不要到了年底陪你們一起挨責罵，
    還是殺敵立功更實際。
    “趙大人，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你以為本侯不知道收稅是正事？但它不是唯一的事，”
    “本侯急著滅倭寇，還不是想著海關能安心上稅？”
    “解海收稅，涉及國防，不是你們文官想的那樣簡單，”
    “文書一發，然後萬國商船進出大明給你們交稅，”
    “要是有這麽容易，你趙大人自己帶著屬下和文吏，搬起板凳坐到碼頭去等船來就是了，”
    “需要本侯來領軍對付倭寇麽？”
    趙勉頓時氣得臉黑，
    這個該死的兵痞，
    仗著自己侯爵的身份，
    還有兩代人水軍的背景，一調來海關就想著爭主導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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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絲毫不聽老夫這海關總辦的調度，
    不把話說絕了，他是聽進去事了！
    “越雟侯，不管你想怎麽剿倭寇，本官這總辦人就是一條，”
    “必須得以收商稅為優先原則，”
    “要是完不成商稅收繳，那就是剿倭寇不利給耽誤的，到時候得一起論重罪。”
    說著，趙勉看向坐在另一邊的林豪，
    “林大人，你說是吧？”
    “你這個禦命海關副總辦，可是立下了一千萬兩稅收的軍令狀的。”
    言外之意就是，
    你小子趕緊表個態啊，
    再這樣下去，稅收收不上來，第一個挨審決的是你。
    “呃？嗯？”林豪其實已經入睡，被趙勉突然點名，隻得轉醒，
    這兩人說的冠冕堂皇，
    無非就是想爭取自己在海關的主導權，誰也不服誰，
    一個團隊裏麵，能人太多，不是好事！
    我還是和稀泥算了，
    反正我也不指望能完成稅收任務，我隻要提高位份，結黨求死，
    或者完不成軍令狀，直接就刑而死，
    反正我咋樣都行！
    “兩位大人，你們要冷靜，”
    “要做到精誠團結，才能做好事情，”
    “下官相信你們一定能商議出辦法，辦好海關的事務，”
    “你們也不要為我那一千萬兩的軍令狀所困擾，隻管按自己的想法協商辦事，”
    “下官不在乎，”
    “時間也差不多要到散班點了，下官禮部還有事沒處理，先行告退。”
    趙勉、俞通淵：......
    這林豪真是心大，
    我海關三人裏麵，差事辦不好，下場最慘的定然是他，
    可他卻絲毫不著急，
    整天來這裏，混班走過場。
    趙、俞兩人一臉懵地起身送林豪出了班房，
    旋即又回到座位上繼續為權“互撕”。
    ······
    散班後，
    趙勉一臉陰沉地回到府裏，
    官家立刻迎上來，稟報道，
    “中都商會的李會長，說有要事來拜會您，”
    “小的讓他在西廳等候，”
    趙勉眼眸微挑，
    “李直？稀客啊，他的要事？”
    “他是曹國公府的人，看來是李景隆有事求老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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