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 拜訪祁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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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已深得像是潑灑開的濃墨,沉沉地壓在玉州府上空。蘇月禾裹緊了身上單薄的披風,疾步穿行在寂靜的巷弄間。白日喧囂褪盡,唯有她急促而輕巧的腳步聲敲打著青石板,一下,又一下,帶著一種不顧一切的決絕。
    風,帶著河水特有的濕冷腥氣,從遠處的碼頭方向卷來,撲在臉上,如同冰冷的鞭子。可蘇月禾渾然不覺。
    木頭那張被血汙和腫脹徹底扭曲了的臉,他微弱卻異常執拗的呼吸聲,還有他昏迷中偶爾因劇痛而抽搐的手指,像燒紅的烙鐵,反複燙灼著她的心。爹爹枯坐在孤燈下、攥著信函、指節發白的蒼老身影,更是在她眼前揮之不去。
    竹溪莊園,他們耗費多少心力才在玉州府紮下的根,眼看就要被那濟世堂的毒藤蔓死死纏住、生生絞斷!這口氣,如何咽得下?這公道,如何不討?
    守備府那兩扇厚重的朱漆大門,在幽暗的夜色裏如同蟄伏的巨獸,門楣上高懸的燈籠投下昏黃搖曳的光圈,勉強照亮了門前幾級石階和兩旁威武的石獅子。門環冰冷沉重,蘇月禾抬手示意陳二上前扣擊,沉悶的“篤篤”聲在寂靜中傳出很遠,帶著一種叩問般的固執。
    許久,門軸才發出一聲刺耳的“吱呀”,裂開一道縫隙。一個睡眼惺忪、穿著守備府號衣的老門房探出頭來,渾濁的眼睛帶著被打擾的不耐:“深更半夜的,誰啊?守備大人早歇下了!”
    “煩請通稟祁驍祁校尉,”蘇月禾的聲音不高,卻異常清晰,穿透了夜風的嗚咽,“就說竹溪莊園蘇月禾,有急事求見。”
    “竹溪莊園?”老門房眯縫著眼打量了她片刻,又聽到“祁校尉”三字,臉上的不耐稍稍收斂,嘀咕了一句,“等著!”門縫重新合攏,沉重的腳步聲漸漸遠去。
    等待的時間被拉得無比漫長。夜風似乎更冷了,卷起地麵的塵土,打著旋兒撲在蘇月禾的裙裾上。她挺直脊背,目光沉沉地落在那緊閉的大門上,像一尊凝固的玉雕,唯有袖中緊握的拳頭泄露著內心的焦灼與憤怒。
    不知過了多久,門內終於再次傳來腳步聲,比剛才快得多。大門豁然洞開,不再是門房,而是一個身材精悍、目光銳利的年輕衛兵。他快速掃了蘇月禾一眼,側身讓開:“韓夫人?祁校尉在後堂偏廳,請隨我來。”
    穿過幾重森嚴的院落,衛兵引著蘇月禾來到一處相對僻靜的偏廳。廳內隻點了一盞油燈,光線昏蒙,勉強勾勒出桌椅的輪廓。一個身影背對著門口,負手而立,正抬頭望著牆壁上懸掛的一幅巨大的玉州府輿圖。那身影挺拔如鬆,肩背寬闊,即使在這昏暗中,也透著一股久經沙場的沉穩與力量感。
    聽到腳步聲,他轉過身。
    祁驍乃是方大人麾下最得力的舊部之一,如今在玉州守備府任職。他的麵容在跳動的燈火下顯得輪廓分明,膚色是常年風吹日曬留下的深銅色,眉骨很高,眼窩深邃,鼻梁挺直如刀削,下頜線條剛硬。
    此刻,他那雙鷹隼般的眼睛裏沒有絲毫困倦,隻有一種洞悉世事的清明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他穿著常服,但腰背挺直,那股軍旅中磨礪出的剛硬氣質,如同無形的鋒芒,撲麵而來。
    “韓夫人。”祁驍的聲音低沉平穩,目光落在蘇月禾臉上,銳利地捕捉著她眉宇間尚未完全散去的悲憤與疲憊,“深夜前來,可是有急事?”他客氣道。
    “大人,深夜叨擾,還請多多包涵!”
    “夫人不必客氣,方大人回京都時特意囑咐過,讓我們務必關照好竹溪莊園,夫人深夜前來想來是有要事了。”
    “多謝大人關照。奴家此番叨擾卻有一事相求。”
    “夫人不必客氣,請講!”
    “祁校尉明鑒。”蘇月禾微微頷首,沒有落座,開門見山,聲音裏壓抑著激憤,她將這些日子竹溪藥圃的遭遇和濟世堂種種行徑一一道來……
    過了許久蘇月禾道,“這濟世堂,欺人太甚!栽贓陷害不成,竟下此毒手,將木頭打成重傷,至今未醒!此等行徑,與強盜何異?”她將濟世堂如何誣陷木頭偷竊貴重藥材、如何糾集惡仆當街行凶的過程,簡要卻清晰地敘述了一遍。
    祁驍靜靜地聽著,聽到木頭被鐵棍重擊要害、生死一線時,他負在身後的手,幾根手指微不可察地蜷縮了一下。
    待蘇月禾說完,廳內陷入一片沉重的死寂。油燈的火苗不安地跳躍著,在牆上投下兩人巨大而沉默的影子。
    祁驍的目光從蘇月禾臉上移開,轉向那幅幽暗的輿圖,似乎在尋找著什麽,又似乎在斟酌著措辭。半晌,他才緩緩開口,聲音比剛才更低沉了幾分,帶著一種沉重的分量:
    “蘇夫人,你所言之事,我已知曉了。隻是……”他頓了頓,轉過身,目光重新鎖定蘇月禾,那眼神銳利得幾乎能穿透人心,“這濟世堂的水,比你看到的,還要深得多,渾得多。”
    他向前踱了一步,昏黃的燈光照亮了他半邊臉,另一半則隱在更深的陰影裏,形成一種強烈的壓迫感。“濟世堂的東家,名叫趙德海。此人行事囂張跋扈,手段陰狠毒辣,在臨州府時早已劣跡斑斑。但旁人動他不得,隻因他背後,站著這玉州府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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