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牧野回到家中時，已是月上中天。
    推開院門，青石板鋪就的小徑在月光下泛著清冷的光。
    院角的梨樹投下斑駁的影子，夜風拂過，枝葉沙沙作響，仿佛在低聲絮語。
    正屋的燈還亮著，窗紙上映出一道纖細的身影。
    韓牧野腳步微頓，心頭湧起一絲愧疚——這幾日忙於鏢局之事，早出晚歸，與娘子說上話的時候都少。
    他輕輕推開門，木門發出細微的\"吱呀\"聲。
    \"夫君，回來了？\"蘇月禾從屋裏出來，眉眼間帶著掩不住的倦意，卻仍強打精神露出溫柔的笑。她手邊的小幾上擺著一盞油燈，燈芯剪得很短，火光如豆，映得她清秀的臉龐忽明忽暗。
    韓牧野心頭一軟，大步走過去，伸手輕輕按在她肩上：\"娘子，這麽晚了，怎麽還不歇息？？\"
    蘇月禾放下繡線，揉了揉酸痛的後頸，輕聲道：\"想著把陌兒他們的冬衣趕出來，北邊天冷得早...\"她忽然頓住，鼻翼微動，眉頭輕蹙，\"你身上...怎麽有股血腥氣？\"
    韓牧野一怔，隨即失笑：\"你這鼻子，比斥候營的獵犬還靈。\"他褪下外袍，露出右臂上纏著的白布，\"下午在後院清場子，不小心被根鏽鐵釘劃了下，小傷。\"
    \"小傷？\"蘇月禾霍然起身，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驚人。
    她三兩下解開那粗糙的包紮，看到下麵寸餘長的傷口已經結痂，這才鬆了口氣，但眉頭仍未舒展，\"鐵鏽最易引發熱毒，怎能如此馬虎？\"
    不等韓牧野回應，她已經轉身從櫃中取出一個小瓷瓶，倒出些褐色粉末，又取了幹淨的細布和溫水，動作利落地為他重新清理包紮。
    韓牧野靜靜看著她忙碌的身影，心中暖流湧動。成親數載，這個看似柔弱的女子，早已在西北的風沙中磨礪出了不輸男兒的堅韌。當年他重傷昏迷，是她寸步不離，硬生生將他從鬼門關拉了回來。
    \"好了。\"蘇月禾係好最後一個結，抬頭對上丈夫的目光，忽然輕歎一聲，\"這幾日...很辛苦吧？\"
    韓牧野握住她的手，感受著掌心傳來的溫度，沉吟片刻，終是開口道：\"月禾，明日我要出門一趟，去見個故人。\"
    蘇月禾的手微微一顫，卻沒有抽回，隻是低聲道：\"是為了...鏢局的事？\"
    \"嗯。\"韓牧野點頭，將這幾日的謀劃和盤托出，末了道，\"此事若成，長風鏢局便能在涼州站穩腳跟，那些退下來的軍中兄弟也有了去處。隻是...\"
    \"隻是風險太大，你怕我擔心。\"蘇月禾接過話頭，眼中閃爍著複雜的光芒，\"牧野，你我夫妻多年，你當知我不是那等見識短淺的婦人。你要做的事，我明白其中的分量。隻是...\"
    她咬了咬下唇，\"一下子擴張這麽快，我怕你...\"
    韓牧野將她攬入懷中，感受著她微微發抖的身子，聲音低沉而堅定：\"放心，我心中有數。何況如今有王五哥的漕幫兄弟，還有宇文殤的玄機閣消息網相助，不會有事。\"
    蘇月禾在他懷中安靜了片刻，忽然道：\"麗娘姐昨日來看我，我瞧著她倒是不錯，隻是如今她已有五個月身孕了，暫且不宜大動，約麽是要在涼州這邊生的。\"
    韓牧野一怔：\"嗯，五哥好不容易當爹了？自是十分看重的！如此也好 ，我們開通西域商路，加上鏢局的事，怕是這一兩年暫且沒法回去。\"
    \"嗯，好消息還不止呢。\"蘇月禾抬起頭，眼中帶著幾分笑意，\"今日午後，葉青霜來借繡樣，我看她氣色不對，悄悄問了句，才知道她也有了，剛滿三個月。\"
    韓牧野朗聲大笑：\"好啊！宇文那廝整日撥算盤，如今總算撥出個結果來！\"笑罷，卻又輕歎一聲，\"如此一來，咱們三家暫且都離不得涼州府了。\"
    蘇月禾點點頭，眼中浮現思念之色：\"牧野...我想孩子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