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族長的埋怨與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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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半天後,裏正說:“元德,你去把孫族長喊來。孫老蔫兒家的兩個小子跟石井走得近。
這事兒你跟孫族長說說,我聽聽他的意思。”
“我去喊!”趙元慶起身就跑。
就剩爺倆了,趙元德道:“爹,我讓河子多去跟石井家的走動走動。他倆都是男妻,好說上話。”
趙元德跟王石井的關係普通,這冒然湊上去反倒容易遭人厭煩,讓自己的男妻出麵就不一樣了。
畢竟邵雲安不是本村人,也沒個相熟的,和同為男妻的或許更有話說。
裏正點了點頭。
在趙元德開解父親的時候,王書平也在勸說父親。他話中的意思與趙元德相似。
王書平本來就也看不上王枝鬆,今日見到王枝鬆的表現後,更是對他嗤之以鼻。
就王枝鬆如此的品性與王老太一家人的德性,王枝鬆日後即便真能有大出息,他也難給王氏一族帶來什麽好處。
王書平也勸父親不要總盯著王枝鬆,不要把全族的希望放在王枝鬆的身上。
出了今日這樣的事,王枝鬆今後能不能去考秀才都難說。還不如趁著這次,修複王氏一族與王石井的關係。
王石井被迫離家五年,又被逼著娶親男妻),還淨身出戶,要說對宗族沒有怨念那是不可能的。
王書平勸父親趕緊讓邵雲安和王青、王妮兩個孩子入族譜。
王石井第一次服徭役回來後就沒提過給王青入族譜。現在想來,怕是那時候王石井就心有怨懟了。
王文和對邵雲安的表現也是難以置信,那邵雲安不是領養的嗎,邵家會讓他讀書?
王文和沉默著,臉上的疲憊令他看起來一下子蒼老了許多。
他何嚐不清楚,經此一事,王枝鬆的前途肯定要受影響了。
王文和是怪邵雲安的。
他一嫁過來就惹出這麽大的事端。不管怎麽說,王枝鬆都是王氏一族目前唯一的希望。
王石井也是王氏族人,這邵雲安怎麽一點都不為王氏一族考慮?
許久之後,王文和隻說:“等石井和他家的回來,你讓他們來見我。”
王書平還想繼續勸,王文和擺擺手,讓他出去,他靜靜。
王書平在心裏歎了口氣,無奈地出去,隻希望父親能想通,那王枝鬆真不是可靠之人。
※
王石井和邵雲安是在城門關之前才出城的。回到村裏的時候,天早就黑了。
牛車上又堆滿了東西,孫二江和王杏的懷裏還各抱著一個大陶罐。
村裏的人就等著王石井和邵雲安回來呢,村口甚至有人點上了火把。
牛車一進村,原本漆黑的村子內,出現了許多的火把。火光下,那堆滿了東西的牛車分外紮眼。
王石井一臉漠然地先把牛車趕到家門口,和邵雲安、王杏和孫二江一起把車上的東西卸下來。
作為感謝,王石井給了孫二江和王杏每人各一包點心。
有人來喊王石井和邵雲安,裏正和王族長都叫他們過去。
王石井讓孫二江幫忙跑一趟二狗子家,把用了人家毛驢的錢拿過去。
他把東西搬進院子裏,讓邵雲安在家等,他一個人過去。
邵雲安還惦記著他的茶葉和山貨呢。下午話說多了,又沒喝水,現在嗓子都啞了。
他相信王石井不會讓自己吃虧,放心讓他一個人過去。王石井沒有先去族長家,而是提了塊肉先去裏正家。
要不是有裏正護著,他和邵雲安不在家,倆孩子還不知道會被嚇成啥樣。
到了裏正家,看到孫氏的族長竟然也在,王石井也沒避諱。
他把肉遞過去,說是感謝裏正幫忙照顧兩個孩子,今天還麻煩了趙元德。
裏正說什麽也不收,王石井直接把肉掛在了進門的地方。
聽到爹的聲音,兩個害怕了一天的孩子跑了出來。王妮撲進爹的懷裏哭,王青緊繃著臉,眼圈也是紅的。
王石井抱住兩個孩子,看向跟著出來的趙河說:“麻煩嫂子把他們先送回家,雲安在家。”
“這有啥麻煩的。”趙河過去牽住兩個孩子,“叔送你們回去,讓你們爹在這兒說話。”
兩個孩子從爹的懷裏出來,乖乖先離開。爹和小爹回來了,他們就不怕了。
屋內隻剩下了裏正、孫氏族長孫澤梁和王石井三人,趙元德和趙元慶都避出去了。
裏正開門見山地說:“石井,今日這事不怪你跟雲安,都是你娘胡鬧出來的。
叔也不瞞你,你娘的意思是讓你把賣石頭的銀子,和剩下的那塊石頭全給她,這不是逼你們沒活路麽。
以前你沒分家,大家再看不過眼也不好插手;現在你分了家,縣令大人又願意給你們做主。
往後,你和雲安就好好過日子,你娘要再鬧,你就來找叔。”
裏正話中的親切與言詞已是擺明了態度,王石井的內心十分的複雜。
要不是媳婦兒今天這麽一鬧,裏正的態度還真不好說會是什麽。但不管怎樣,裏正這邊是向著他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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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族長道:“你也別怪你們族長。你們王氏一族好不容易出了個讀書成器的,他自然要多些盼頭。”
隻是王文和光顧著盼王枝鬆功成名就,能托舉王氏一族,卻忘了想想王枝鬆有沒有那個心。
趙元德跟他說了邵雲安在縣學的事,他覺得對方有句話說的很對。
王枝鬆對自己的親大哥、親子侄尚且如此,往後又如何能造福一方百姓,造福王氏一族,更別說秀水村了。
而且王老太那性子吃不得一絲的虧,隻想著占便宜,王氏一族又能從王枝鬆身上得到什麽?
孫族長是如此認為的,他也是這麽跟王石井說的。
末了,孫族長也提醒王石井:“枝鬆被罰在家反省三月,你族長恐怕會有埋怨,一時半會也會想不通。
不過書平是個主意正的,往後你多跟他走動。有他在一旁勸著,你族長會想通這個理兒。”
王石井恭恭敬敬對兩人行了個禮:“謝謝趙伯,謝謝孫伯。”
裏正和孫族長的態度至少表明村中的三個大族,有兩個族的族長站在了王石井這一邊。
不會再像以前那樣,隻當是王氏一族內部的事,他們不插手。
王石井大概能猜到其中的緣由,莫不與縣令給媳婦兒的那塊玉牌有關。
兩位族長願意支持自己這邊,其中一位還是裏正,往後他們一家在村裏會輕鬆許多。
就算再有人拿孝道說事,也影響不到他們一家什麽了。
裏正接著說:“你去見見你族長吧。那塊肉你也別留給我了,拿過去。”
王石井麵無表情地說:“族長現在恐怕沒心思吃肉,等過幾天他消了氣我再給他送肉吃。”
他這話逗笑了裏正和孫族長。
王石井在村人的心目中是個如他爹王大力那樣的悶葫蘆。
可現在他卻能說出如此促狹的話,裏正和孫族長都認為這絕對是受了邵雲安的影響。
他們兩人其實也在賭,賭邵雲安給王石井,給秀水村,給他們的族人能帶來些什麽好的)改變。
沒在裏正家耽擱太久,王石井去了族長家。一進屋,看到族長的臉色,王石井心如古井。
王家堂屋也隻有王文和與獨子王書平在。王書平的態度還是不錯的。
王石井一進來,王書平就招呼他坐,但王文和開口卻是:“石井,你媳婦兒鬧這一場對你有何好處?
我知道你是氣你娘,但你不能任由你媳婦兒就這麽毀了枝鬆的名聲!
他以後還要考秀才,考舉人,甚至是考狀元的!”
“爹!”
“你別說話!”
瞪了兒子一眼,王文和又惱怒地看向王石井,說:“有我和裏正在,你怕什麽?
你娘就是個愛鬧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跟她一個婦道人家計較什麽?
現在好了,你田岩和他媳婦兒進了牢,枝鬆的名聲也毀了。
你是做大哥的,就算是分了家,跟本家也是打斷骨頭連著筋的!你是真不要你的爹娘和兄弟了?”
“爹!”王書平比王石井還急。
王文和怒喝:“你出去!”
王書平深吸了口氣,隻能勸一聲不吭的王石井:“石井,我爹他在氣頭上,你要不先回吧。”
王文和一拍桌:“怎麽!我還說不得他了!”
王石井開口了:“是我爹娘和我的兄弟先不要我的。”
他這話一出,王文和噎了一下。
王石井接著說:“五年前,您就是族長,我還是沒能逃過兩年徭役;三年前,您也是族長,我還是被‘征發’。
宋氏在家的時候,您也是族長,可她卻硬生生地被我娘和我那‘好’弟媳給逼走了。
我回來了,您依然是族長,我被逼著娶親,被逼著淨身出戶。
族長,若雲安今天沒有去縣學找枝鬆,您打算怎麽辦?”
王文和啞口無言,就是王書平都沒想到王石井會說出這些話。這一刻,王書平都無法直視王石井的那雙眼。
王石井代為回答了:“您肯定還是會聽我娘的,不說讓我把銀子全部交出來,至少得拿一半。那塊石頭我也留不住。”
王文和的嘴唇抖了抖,不能說他原本是這樣打算的。
王石井握緊拳頭:“我是王氏族人,但我卻靠不住我的宗族,隻能自己想辦法。
我親娘、親弟、親妹都不給我活路,我隻能自己掙活路。
族長您要覺得我做錯了,那您把我從宗族除名好了,反正我家也就我一個人入了族譜。
我是族人又如何,跟沒有宗族庇護的人有什麽區別?我甚至保護不了自己的妻兒!”
王石井指指自己的眼睛,
“當時若我反應再慢上一點,這一刀就砍在我的脖子上了!
王田岩的命是命,我的命不是命。
王枝鬆的命是命,我的命同樣不是命,我的命在族裏連五兩銀子都不值!
正好,雲安也出戶了,明日我就跟他和離,然後入贅給他,從此與王氏一族再無幹係!”
丟下這最後一句,王石井轉身就走,走得堅決,走得決然。
“石井!”
王書平追了出去。
在門口,不給王書平勸說的機會,王石井直接說:“書平哥,你告訴族長,今日之事我王石井不後悔!
我在縣學外說的也不是氣話,我王石井與本家恩斷義絕!
本家對我,對我的兩個孩子做的,一樁樁一件件我都記著。”
說完,王石井就大步走了,留下了啞口無言的王書平。看著那決然的背影,王書平不禁打了個寒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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