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知郵自己都覺得有些荒唐，轉頭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盧曉駿。
    媒婆這時又想起自己收到的來自王老夫人沉甸甸的紅包，忍不住一笑，臉上的粉都皺成裂開，“是啊，我們王黎王大人可是整個京城打著燈籠都找不到的絕世好兒郎，不說家裏幹幹淨淨，就這身份地位年歲擺在這裏，今日還是老夫人親自過來見禮，納了你們家江姑娘做妾那還真是抬舉了。”
    何知郵眉心抽抽，身旁媒婆身上濃厚的脂粉味熏的他頭暈的很，他還是盡可能的周全禮數耐心解釋。
    “這等大事，老夫人去我宅邸與我相商議就好，何必在這酒肆之中，還帶了兵來，這不是讓外麵的人都看了個誤會，我夢爐居日後也是要開門做生意的，要是您有什麽想法，我們移步雅間詳談？”
    王老夫人大手一揮，扯著嗓子說不用。
    “今日結還是不結，何少爺還是盡快給句痛快話，我兒王黎每日做事也很忙，不過我還是勸何少爺能看清點眼下的局麵。”
    齊梓恒趁著人群中心都沒放在他身上，早就偷溜去江夢的休息隔間。
    不過令他更難以置信的是，江夢竟然在對鏡梳妝，床上還擺了好些方才挑剩下的衣服，眼下這樣美顏的姑娘正在對著黃鏡描眉，一呼一吸都緊張的手指尖微微發抖。
    看到他這般闖進來，沒有生氣，反而多了一絲靈動。
    “梓恒少爺，快來幫我描眉，我這邊總是畫不好。”
    齊梓恒咽了咽嗓子，低聲說了句好，就在她期待的目光下坐在了她的對麵。
    看著江夢如此欣喜模樣，齊梓恒有些恍惚，樓下甚是喧鬧，江夢不可能不知道發生什麽事情了，而她滿臉幸福的模樣又是為何......
    筆稍落在她的眉心，慢慢往後麵延伸而去，在她本就精致的眉發上增添顏色。
    齊梓恒看著她白如玉蘭的麵孔，垂眉小聲的問，“王黎在求娶你......我知道你定然不願......”
    “沒有啊，我願意的。”
    齊梓恒剩下所有的話都被卡死在嗓子眼裏。
    他有些意外的看著對麵的姑娘。
    “你認真的？你真的想給他做妾？”
    江夢立刻壓低了聲音湊了與他更近了些。
    “梓恒少爺您不要誤解我，我是肯定不會棄暗投明去投奔了王黎那個昏官。我以我的性命起誓，絕對不會泄露少爺您的身份。之前還想著我一介歌女，如何來為少爺分憂......這不是天大的機會直接送上門了？王黎是梁太傅身邊的人，我要是能取得他的歡心，我就能幫少爺您的大業了！”
    “若是我能在梁黨之中周旋得當，我甚至可以去勾引梁太傅，在他最放鬆警惕的時候給他致命一擊。”
    “梓恒少爺，這是穩賺不賠的買賣，您是做生意的，肯定比我要......”
    江夢最後一句話甚至都還沒說出來。
    直接被圈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裏，對麵的人不知道什麽時候長這麽高了，既是二人坐著同一高度的凳子，他還是能把她當小動物一樣的圈在胸前，長而有勁的手臂箍著她的肩膀，感受著他的呼吸，他胸腔裏心髒的跳動。
    她的心估計跳的還要更快些。
    不知道為什麽，這一刻江夢忽然有點想哭。
    “不許去！江夢你不許去！”
    淚水不知不覺的滴在梓恒少爺的肩膀上，江夢有些恍惚，緊張的拿手指把他肩膀上的水漬擦掉。她這是太幸福了，流下了幸福的眼淚。
    “梓恒少爺，有您這句話，我就真的什麽都不怕了......王黎現下是太傅的可用之人，他的命令，不可違抗，今日這麽多兵丁圍樓，想必就是勢在必得。”
    齊梓恒鬆開她，紅著眼睛看著近在咫尺還在笑的江夢。
    怎麽還能笑的出來啊，傻姑娘。
    她就沒想過，萬一她被發現做了內應，會遭遇什麽樣的後果嗎？
    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姑娘，除了這具美麗的身體，連這最後的東西都要為了他而獻出去？
    就好像你撿到了一塊很好的玉石，眾人蒙棄，隻有你將它帶回家，日日雕琢打磨，好不容易它變成了一座人人豔羨的璀璨藝術品，現在它卻要為了一個傻乎乎的念頭，與爛瓦礫相撞去拚的個粉身碎骨？
    不是的，江夢，你已經為我做了太多，你從來都是不欠我的。
    相反，自己欠她反而要更多些，拉人下水就是最大的虧欠。
    他紅著眼去擦她眼角淌下來的淚水，忍不住聲音再放輕些。
    “我不允許，傷害自己來做這些荒唐事。我這大業還用不著犧牲姑娘的終身幸福來給我鋪路，若這點事都做不成，日後也不必在你們麵前誇下海口了。”
    齊梓恒說完這句話，忍不住揉了揉眼睛，神情恢複後，這才腳步一深一淺的走了出去。
    外麵何知郵還在與媒婆理論，試圖貫徹一個字“拖”。
    隻是這媒婆實在太纏人，這個說完還要跟老夫人說，兩個人幾番車輪戰下來，何知郵感覺這個月來這是說的最多話的一日，不免頓感難纏，連識眼色上茶的小二拎著茶壺都走了好幾趟。
    “此事不必再議了。”
    齊梓恒從樓上下來，步履生風，衣袍隨著步子像花兒般開放，更讓人驚豔的除了這一身上好料子做的，更是這穿衣裳的人叫人把眼睛目光奪了去。
    方才媒婆還覺得是哪家看熱鬧的小少爺，這會一看倒是個出來打攔截的。
    “江夢不會嫁入王家，幾位夫人還是請回吧。”
    媒婆一看頓時掛臉，外頭還有好幾個看熱鬧的閑人，好不容易有當官的老爺來找她牽線拉親，還是帶著兵丁來的，就憑這陣仗，這門婚事要黃她媒婆第一個不同意。
    叉著腰忍不住瞪著麵前的少年。
    “你又是哪根蔥？我與何少爺打商量有你什麽事？”
    齊梓恒輕笑一聲。
    “慣是聽聞了王大人治下嚴厲，說一不二，在京城令人聞風喪膽，就是沒想到這燒殺劫掠的事都幹了，竟然連人都搶。我與江夢姑娘約定過，若我能一朝踏入龍門殿，就自當求取她，那她現在就是我未過門的妻子。”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不免瞪大了眼睛。
    剛從房間裏闖出來的江夢就聽到了這樣一番話，她忍不住探出走廊，睜著大大的眼睛看著底下的少年。
    他說，要娶她？！
    江夢隻覺得自己更像是在做夢，不免捏緊了手心裏的欄杆，指甲都忍不住深深嵌了進去，感覺下一秒就要昏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