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2章 離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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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先生渾濁的眼中爆發出異樣的光彩,餘大人緊鎖的眉頭微微舒展,不少務實派大臣暗暗點頭,看向齊梓恒的目光充滿了複雜——有驚愕,有欽佩,更有一種看到希望的激動。
    然而,這份死寂隻持續了短短一瞬。
    “好!好一個齊梓恒!”
    景意南的聲音如同寒冰。
    她精心構建的權威,她自詡的“明君”形象,她對這個“假皇子”的厭惡與嫉妒,在這一刻被齊梓恒撕得粉碎,踩在腳下!
    尤其那句“最不考慮大局的就是陛下您”,狠狠紮進了她最敏感、最在意的痛處。
    她身為女子稱帝,最怕的就是被人質疑能力、格局!
    她猛地抓起禦案上一個尚未飲盡的茶盞,用盡全力朝著階下的齊梓恒狠狠砸了過去!
    “砰!”
    精致的瓷盞在齊梓恒腳邊轟然碎裂。
    碎片四濺,如她此刻崩裂的理智。
    “滾!”
    景意南的聲音因極致的憤怒而尖銳到破音,帶著一種歇斯底裏的瘋狂,徹底撕碎了帝王最後一絲威儀,隻剩下赤裸裸的狂怒。
    “給朕滾出去!立刻!馬上!滾出這金鑾殿!朕不想再看到你!再聽到你一個字!滾——!!!”
    咆哮聲在空曠的大殿中回蕩,震得梁柱似乎都在嗡鳴。
    所有大臣都嚇得匍匐在地,瑟瑟發抖,連大氣都不敢喘。
    殿前武士麵麵相覷,隨即反應過來,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住了依舊挺立如鬆的齊梓恒。
    齊梓恒沒有掙紮。
    目光最後一次投向那高高在上、因暴怒而失態的年輕皇帝。
    那目光中沒有恐懼,沒有哀求,隻有一種冰冷的、深沉的、近乎悲憫的嘲諷。仿佛在說:看啊,這就是你,一個被權力和狹隘蒙蔽了雙眼,連臣子救國的真言都聽不進去的可憐蟲。
    他沒有再看匍匐在地的同僚,也沒有再看那碎裂一地的瓷片。
    在跨出門檻的那一刻,他最後的聲音清晰地傳回死寂的大殿,不高,卻足以讓每個人聽清。
    “臣,告退。願陛下…好自為之。”
    景意南頹然跌坐回龍椅。
    她急促地喘息著,胸口劇烈起伏,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滲出血絲也渾然不覺。
    殿內隻剩下她粗重的呼吸聲,和群臣壓抑到極致的死寂。
    而殿外,被“滾”出來的齊梓恒,站在高階之上,迎著刺目的陽光,眯起了眼。
    心緒絲毫未被方才的事情給影響。
    他望向北方那片陰雲籠罩的天空,掰著手指頭想著。
    要不要趁此與他的小梁大人一同回青陽看看呢?
    齊梓恒出發的前一晚沒有與任何人說。
    但因為被陛下趕出金鑾殿的事情,他在京城中的朋友都來看他了。
    溫長青和何知郵悶著喝酒。
    溫長青自然懂得他在朝堂之上提出來的方法有多好,他似乎也能明白一些陛下對齊梓恒貌似與生俱來的敵意。
    他知道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於是他幹脆什麽也不說。
    三個人隻是悶頭喝酒。
    後麵來的是林大人與阿舟,他曾經的父母,現在是皇宮的精衛。
    他們看齊梓恒的眼中帶著埋怨,似乎在怨懟他如此在大殿上不給陛下麵子,作為曾經同甘共苦的孩子,怎麽能如此心狠手辣的給陛下壓力?說她做的已經做的夠好了,她還那麽小,怎麽能如此不體諒她。
    齊梓恒這次沒有在他們麵前裝乖乖兒子。
    而是冷言冷語的說,“我是禦史,禦史之責就是舉監陛下之錯,我是在履行臣子責任。我體諒她,誰來體諒那些因為她錯政而丟了命的百姓。”
    “我想你們搞錯了。”齊梓恒站起來,背過二人不再看他們。
    “我彈劾太傅是因為太傅有錯,而不是因為我與你們站在同一邊。”
    更何況在對峙太傅那日,他們的欺騙和對他棄之如敝履的結果,也就讓他們今後都不可能再會在同一張船上。
    甚至後麵都沒有一句解釋。
    所有的解釋都是柴子叔後來帶給他聽的。
    明明他們才是他的父母,林大人的林,報答殿下大恩的恩。
    嗬,多麽諷刺。
    齊梓恒並沒有因為他們二人就毀壞了心情。因為更不要臉的來了。
    李先生一邊往他懷裏塞籃子,一邊拍著他的肩膀說“幹得好!”
    “你這等我回去了再看,包準都是好東西,先生什麽時候騙過你啊。”
    齊梓恒見他賊眉鼠眼的模樣就知道肯定又是什麽歪七扭八的話本。
    李先生與他話鋒一轉,一臉欣賞的看著他。
    “不愧是我李思仁帶出來的徒弟,提出來的治理之策就是高明,跟那些沒見過世麵的就是不一樣!為師替你自豪!就是一點,出了事別把你先生我給供出來啊。”
    齊梓恒翻白眼。
    這麽不靠譜的師傅當年在朝堂上當太傅怎麽沒人搞死他?
    後麵等先生走了他看了看那個籃子裏。
    果然是話本。
    翻開書頁黑黑白白的線條堆積在一塊......
    齊梓恒雙眼一瞪,老臉一紅!
    好家夥!男男話本!
    齊梓恒幹咳兩聲,默不作聲的收進了的衣襟裏。
    好吧,我承認,李先生你也不是那麽不靠譜......
    差不多擦黑後,齊梓川就風風火火的闖了進來。
    原來是齊梓川看到他們停放在外麵的馬車,大概猜出了他們可能要離開京城。
    “你在朝廷上闖出這麽大的禍,要跑我都不說你,你要走高低跟我說一聲啊!”
    怎麽會是闖禍呢?
    齊梓恒麵色古怪的看著他。
    他那番義正嚴辭的發言,已經給出了北方之地的解決應對之策,要是景意南真的還拉不下臉來使用他這套方法,那這大景朝還是早點玩完了拉倒。
    至於他走......
    他淺笑一下。
    “太久沒回了,想家了,也想好好過一次奉陽節。”
    “我陪你一道......”
    “阿川。”梁鈺靠著門框眯著眼睛看著齊梓川。
    “阿恒不是一個人,我會陪著他。你放心好了。”
    齊梓恒看著兩人點頭如搗蒜。
    “你現在事業上升期不能連累你,再說了,你還得幫我們帶孩子呢,不然我們倆怎麽好好過二人世界?”
    齊梓恒說著,又湊到梁鈺身邊當著齊梓川的麵捧著梁鈺的臉吧唧就是一口。
    把齊梓川和梁鈺兩人小臉整通紅。
    “行行行,我不管你們了。宇兒交給我你們放心。”
    “嘿嘿,回來可不要讓我抓到宇兒喊你爹爹哦~”
    齊梓川耳根子都紅了一截,慌亂喊著“不知所雲”揮著袖子走了。
    齊梓恒與梁鈺對視一眼。
    在這麽一個平和平凡的夜裏。
    齊梓恒和梁鈺的馬車,就這麽吱吱呀呀的出了京城的城門,滾著車軲轆往南駛去。
    “小梁大人,我們回鄉之前,先去趟海邊,我想與你一起看海。”
    梁鈺看他毛茸茸的腦袋在他懷裏拱來拱去,隻覺得心中一片柔軟。
    想到小時候他們約定的要去海邊看看。
    他心頭震動,撫摸著他的發梢點頭。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