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的聲音響起，哪怕蘇祈不用回頭也能聽出來此刻站在自己身後的人究竟是誰。
    隻是她沒有想明白的是，為什麽蘑菇剛帶著小七剛剛離開就轉頭又回到了這裏。
    不過或許也是因為她喝醉了再加上有心事的緣故，剛才的她竟然沒注意到蘑菇還沒有走遠。
    她轉過頭，蘑菇果然站在身後靠在樹邊。
    看見自己回頭平淡的表情，蘑菇也裝不下去了，向前走了兩步：“公子…你…都聽到了？”
    “聽到了。”
    蘇祈並不矢口否認，而是點了點頭又攤了攤手。
    見自己想要離開的意圖被發現，蘇祈拉開凳子重新坐了回去，而蘑菇則是緩步走到她的旁邊也拉開了一隻凳子，輕緩坐下。
    蘇祈挑眉：“小七呢？你難不成就給人家扔在門口？”
    “當然沒有，我怎麽可能把小七姐放在那麽危險的地方？”蘑菇笑笑：“在門口我看見了被那些小太監們喊來守門的侍女和護衛。
    那些人我都有印象，所以我就交給他們了。”
    “你就不怕是壞人？”
    蘇祈歎了口氣，原本想要給二人倒酒的她頓了一下轉而換成了已經涼下來的苦茶，一人倒了一杯後她坐在木凳上看著蘑菇：
    “說吧，你這麽著急回來找我肯定不是單純的看我裝沒裝睡吧。”
    蘑菇吐了吐舌頭。
    雖然她感覺公子是在裝睡，但是畢竟不確定。
    如果公子真的在裝睡那她就借著侍寢的借口和公子多溫存一會。
    如果公子沒在裝睡，她就準備和公子談一下今後的事情。
    而現在很明顯是後者，於是蘑菇抿了口苦茶，皺起眉頭嘖了嘖嘴裏的苦汁：
    “公子你聽到小七姐說的那些了嗎？”
    “她說的那些...”
    蘇祈沒有開口，而是一口一口喝著苦茶，將大腦放空。
    聽到了能怎樣？
    聽不到又能怎樣？
    她糾結，但是她又不希望因為自己的原因影響到育嬰堂的這幫孩子。
    蘑菇也好小七也罷，她們已經在自己的幫助下擁有了光明的未來，並且也已經擺脫了她們原本的命運軌跡。
    蘇乞所經曆過的，便是她們原本應該經曆的。
    自己因為某種原因成功跳出了蘇乞努力了這麽久也沒跳出的循環圈，而現在的她隻想安穩躺平，至於之後的事情...
    蘇祈垂下眼簾，有沒有可能她的任務在小七登基的這一天就已經完成了？
    “公子...”
    蘑菇的聲音讓蘇祈從思索中脫離，看著麵前這已經長得比她還高，比她的舒芙蕾還大的蘑菇，但是唯一不變的是她看向自己的那雙眼睛。
    還是和十一年前一樣，眼中瞳孔的倒影隻有自己。
    “公子你想離開了嗎？”蘑菇沉默片刻後重新抬起頭，她像是做了決定一般看向蘇祈：“如果公子想離開的話...蘑菇可以和公子一起”
    “和我一起？”
    蘇祈楞了一下，難道自己這想要離開這裏的想法已經這麽明顯了嗎？
    一直笨笨嘟的蘑菇都看出來了她想要離開的心，那比她還要聰明的小七呢？
    蘇祈撓撓頭，想到小七可能現在正在床上呼呼大睡，她就有些想笑。
    不過笑過之後她就看著蘑菇：“你想和我一起走？”
    “嗯！”蘑菇點點頭：“公子去哪，蘑菇便去哪裏！”
    “可是你前兩年不是這樣。”
    蘇祈打趣道，前兩年的時候蘑菇青春期再加上帶兵打仗戾氣大得很。
    每次看到公子都不好意思的躲開或者找借口避開。
    那個時候蘇祈還以為自己家的傻姑娘終於長大了，結果沒過兩年蘑菇青春期過了又變回了之前的那副模樣。
    或者說是想通了什麽，自己和自己和解了？
    涼透的苦茶在杯中映著月光，蘇祈的指尖輕輕摩挲著杯沿，沉默良久。
    蘑菇的目光始終未移開，那雙眼睛依舊如十一年前般純粹，隻是多了幾分堅定。
    "前兩年……"蘑菇忽然笑了，指尖無意識地撥弄著劍穗上的銅鑰匙。
    "那時候我以為，隻要躲得夠遠，就能騙自己不喜歡公子了，畢竟公子與我之間的感情可以不進一步，但是我卻不能沒有公子。"
    她的聲音很輕，卻像一把鈍刀，緩慢地剖開自己的心：
    "可後來我發現——"
    "越是帶兵打仗，越會在殺人前想起公子教我的"劍者仁心"。"
    "越是升官加爵，越會在慶功宴上覺得……"她頓了頓："要是公子在就好了。"
    蘇祈原本摩擦杯沿的指尖停下了。
    這一刻理性告訴她："她們應該有更好的人生"，可感性卻又告訴她："她們的人生裏……卻又不能沒有我"
    兩種矛盾的想法就這麽在腦袋裏相撞交叉又糾纏。
    蘑菇突然抓住蘇祈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公子感受得到嗎？
    這裏跳動的每一分，都是遇見你之後才活過來的。”
    “我離不開公子了...”
    蘇祈有些被說動了。
    她扭過頭，將視線挪開，並抽回了自己碰到不該碰的手掌：
    “我...知道了。”
    “我走的話...會帶上你的。”
    “真的？！”
    蘑菇雙眼放光，有些喜形於色了。
    為了防止蘇祈反悔，她連忙站起身，雙臂壓在石桌上，身體前傾：
    “我...我願意陪著公子！
    我可以和公子...永遠在一起！”
    看著麵前雙眼仿佛小星星一般閃啊閃的蘑菇，蘇祈心裏終於感覺一陣輕鬆，就連嘴角也勾起一絲弧度。
    永遠在一起嗎？
    哈哈...
    ...
    蘇祈今夜是在蘑菇的住處住下的。
    蘑菇在確定了公子可能這些天就要找機會離開皇宮之後她連夜開始收拾行囊，準備隻要蘇祈開口她便立馬追隨。
    月光透過窗欞，在床榻上投下細碎的光斑。
    蘇祈就這麽側臥在還帶著蘑菇體溫的被褥間，鼻尖縈繞著熟悉的皂角香。
    聽著門外傳來刻意放輕的聲響，蘇祈覺得某人如果在收拾下去這一宿估計都要過去了。
    於是她突然開口：
    "再收拾下去天都亮了。"
    門外窸窸窣窣的動靜戛然而止。
    片刻後，蘑菇抱著半截露出劍鞘的"驅寒"蹭進來，發梢還沾著夜露："公子還沒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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