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 楊玉貞和陸西辭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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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喬幼苗坐在灶台邊洗搓,肥皂水浸得手指發紅。
    雖然傅斯年在一旁燒開水給她兌熱水,還時不時說些甜言蜜語哄她,可喬幼苗蹲在灶台邊搓衣服時,心裏還是堵得慌,說不出的憋悶。
    肥皂水濺得滿手都是,雖然兌了一些熱水,但那水還是以極快的速度冷卻,冰涼的水浸得指節發紅,她看著盆裏的髒衣服,總覺得自己像個傻瓜 —— 明明是剛確定關係的歡喜日子,怎麽就變成了她一個人埋頭搓衣服?
    難道她的價值就是會做家務?
    好像無論她怎麽掙紮,都逃不開沿著媽媽走過的路前進的命運。
    她爸過年前還是郵了二十塊錢來,這筆錢在鄉下算得上是很大一筆了。
    她拿著錢在村子裏買了隻雞,過年的時候燉了一鍋雞湯米線,和傅斯年一起過了個簡單的年。
    傅斯年吃得很滿意,下鄉來吃得最好的一餐。
    主要是喬幼苗實在是有做廚師的天賦,火候,鹽份,都掌握 的剛剛好。
    他邊吃邊笑,似乎看到了自己美好的婚後生活。
    趁著氣氛好,她把這疑惑跟傅斯年說了,隻是沒說是自己,隻含糊地說 “我有個朋友,寫信來問我這種情況該怎麽辦”。
    傅斯年聽了低笑一聲,語氣輕鬆卻帶著幾分現實:“傻瓜,人在這世上,總要讓人有利可圖才行。有錢有勢的,別人圖他的錢勢;長得漂亮的,別人圖她的美貌;有能力的,別人圖她的本事;有力氣的,別人圖他的勞力。可能你這個朋友,隻有賢惠能幹這點被人圖,那她想擺脫這一點,可不就成了無利可圖的人?所以啊,她想靠男人過好日子,就擺脫不了被人圖這些的命。”
    喬幼苗聽著,心裏咯噔一下,瞬間懂了。
    她能讓傅斯年圖的,不過是家世長相還算過得去,最重要的是,她媽賢惠能幹是出了名的,很多同學都在她家吃過飯,都知道喬家的媳婦持家厲害。
    所以傅斯年願意給她機會,或許是覺得她會像她媽一樣,是個能持家、能打理好後方的姑娘。
    傅斯年家裏有後媽,還有後媽帶來的弟妹,他生性高傲,肯定不願意為了父親和後媽的利益聯姻,也不可能找個隻會打扮的花瓶。
    這麽算下來,她喬幼苗居然是他能找到的最合適的姑娘 —— 最重要的是,她愛他,願意為他留在鄉下。
    當然,少年的傅斯年心裏,肯定也在這些現實的算計之外,也想要擁有一段美好的感情,這也算是一種雙向奔赴吧。
    甚至喬幼苗剛下鄉時,一心想過自己的小日子,不怎麽搭理傅斯年,那種理智又踏實的樣子,在任何環境裏都能努力過得好一點的韌性,其實也很讓傅斯年心動。
    在這種顛沛流離的時代,每個人的安全感都嚴重不足,喬幼苗那種藏在骨子裏的強勢和篤定,比外表的美豔更讓他覺得可靠。
    可喬幼苗沒從傅斯年這番坦誠的話裏聽出少年人的愛慕,滿腦子都在往壞處想。
    她甚至發散思維 —— 媽媽除了會持家,還有一個 “優點” 也廣為人知:她爸喜歡上一個寡婦做 “靈魂伴侶”,媽媽雖然生過氣,卻一直默許了這件事在自己的婚姻裏存在。
    很多人都說,要在古代,媽媽就是一個完美的大婦。
    所以媽媽一直被所有的男人讚美是最宜家宜室的女人。
    媽媽很高興的接受了這讚美。
    而喬幼苗卻一直認為這是最惡毒的詛咒。
    如果傅斯年也有這樣的想法——喬幼苗隻覺得渾身發冷,心裏一個勁地喊:不,不是這樣的……
    最讓她害怕的,根本不是這些。
    她下鄉之前,把所有可能的後果都想過了,覺得自己都能承受。
    可直到現在她才醒悟,自己最不能接受的事情,是在她拋棄媽媽之後,媽媽居然也冷淡地放了手。
    這半年來,她從偶爾傳來的消息裏得知:媽媽不管她了,不管哥哥了,不管二嫂了,甚至不要爸爸了,轉身奔向了大哥……
    接下來不用想也知道,媽媽已經重新過上幸福的好日子了,這一次,她找到了值得她付出的人。
    真好啊……
    媽媽是有能力的女人,不需要任何人她都能過上好日子,甚至能帶別人一起過上好日子。
    隻是一直以來,她的隊友都在拖她的後腿罷了。
    現在,這些拖後腿的人不見了,可想而知,媽媽現在能過得多愉快。
    嗯,其實,她也隻是一個拖媽媽後腿,對媽媽毫無反饋毫無幫助的賤人啊!
    喬幼苗想著,眼淚卻忍不住掉了下來,哭得不能自已。
    她並不想做一個壞人,但她又清醒的意識到自己的自私冷漠,她又並不想做個善人,因為——善人是會吃大虧的!她吃不起!
    喬幼苗感覺自己像是在進化,深深紮根在生活的泥土裏,吸取著經曆帶來的養分,在痛苦中拚命掙紮著生長,一點點向上拔節。
    總有一天,她也會成為像媽媽那樣的大樹,成為一個對別人有用的人。
    可那時候,“喬幼苗” 自己又在哪裏呢?
    她不知道。
    但她還年輕,還有大把的時間,慢慢生長,慢慢尋找生命的答案。
    她知道,在媽媽這裏,她再也找不到答案了。
    1977 年初二的夜裏,喬幼苗躺在鄉下的土炕上,突然間,仿佛從身體到靈魂,都真正長成了一個大人。
    喬幼苗將被子往上拉了拉,閉上了眼睛。
    而與此同時,陸西辭從房間裏出來,無聲的給楊玉貞倒了一杯茶,兩個人對著坐,陸西辭問:“願意和我說說嗎?”
    楊玉貞這個人,是沒有機會也要創造機會的人,是個喜歡一個機會做出好幾個結果的人。
    她沒有放棄這樣的機會。
    別看她住在陸西辭家裏,但是兩人單獨聊天的機會,卻是極少的。
    “我的事,喬雲霆和你說過一些嗎?”楊玉貞根本不在乎翻出自己苦難深重的曆史給別人看。
    她從不為了自己醜陋的過往羞愧。
    因為,不管她現在過得再怎麽樣的好,那都是她的來時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