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1章 死都不怕,你還怕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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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玉貞骨子裏藏著股江湖氣的俠義,那是從中華文化裏浸出來的正義與勇敢,像暗夜裏的星火,平時不顯眼,遇著事了自會亮起來。
    她本來是跟著胡大姐來走個過場的,張桂蘭的事說到底是別人家的家務,她犯不著摻和 —— 這輩子她隻想顧好自己和身邊人,少管閑事才能活得清淨。
    可阮孟熙那記翻上天的白眼,還有明明是他媳婦自殺了他卻冷漠的掉渣,像根針戳破了她的旁觀心態;張桂蘭縮在炕邊那副任人拿捏的軟弱模樣,看得她心裏發堵;再瞧瞧胡大姐,明明被人記恨還堅持要幫,這份仗義更讓她動了心思。
    她就打算改一點主意!
    做點什麽呢?
    不用多,夠讓張桂蘭明白 “硬氣” 兩個字怎麽寫就行。
    至少要點一把火來,把阮家燒一燒。
    張桂蘭能改變固然好,不能改變楊玉貞也不會為此難過,因為那就是她的命!
    胡大姐歎了口氣,知道再問也問不出啥,起身拍了拍張桂蘭的肩膀:“你呀,就是想多了。好好養身子,有啥過不去的坎?真有難處,就去找組織,別自己扛著。”
    說完站起來就要離開了。
    楊玉貞眼睛一掃,了然於胸,瞥了眼縮在炕邊的張桂蘭,最後把目光落在阮孟熙身上,語氣平平地問:“沒熱水嗎?”
    這話像根軟刺,不聲不響地紮在人臉上 —— 大過年的,人家帶著慰問品上門,一大家子人,連杯熱水都沒有,說出去實在不像話。
    阮孟熙臉上的冷硬頓時僵了僵,忙擠出笑來:“啊,有有有!桂蘭,你……”
    他轉頭想叫張桂蘭起身,見她仍低著頭沒反應,反而是胡大姐和楊玉貞兩人露出驚訝神情,便忍辱負重地改口道,“算了,我去拿。”
    阮孟熙往廚房走,腳步裏帶著點倉促。
    楊玉貞沒看他背影,轉頭對胡大姐撇了撇嘴:“和這種廢物有什麽好說的?她要能立起來,也不至於被一家子欺負到尋死覓活。慫貨就是慫貨,爛泥扶不上牆!”
    楊玉貞要是完全不想摻和這事,她是會笑咪咪當什麽沒看見的,但她現在罵張桂蘭是個廢物,反而是起了心思想援手了。
    胡大姐一向是硬派的,現在遇上了楊玉貞,反而軟和了一些:“沒辦法,有些女人就是受到了封建禮教的影響,明明受到不公正的待遇,卻是怎麽也不敢反抗。我們的任務就是要幫助這些女人走出來!”
    楊玉貞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別看她沒裹上小腳,但裹了小腦,你幫她也是白幫,說不定哪天就反過來咬你一口。你沒瞧見剛才她丈夫那白眼?都快翻上天了,這是記恨上你多管閑事了。”
    胡大姐長長歎了口氣,這麽高能量的女人,也會感覺到心累的慌:“做群眾工作就是這樣,幫人不落好是常事,被記恨也習慣了。但我就幹這個事的,總不能見著人有難處不管。”
    楊玉貞這才轉向張桂蘭,目光像帶著點穿透力,直直射過去:“路是自己走出來的,硬氣點,路才能越走越寬。當然,這些話我跟你說,也不知道是不是白說!”
    她頓了頓,看著張桂蘭依舊埋著的腦袋,“聽到了沒有!你別以為這世界上你一個人過得水深火熱,你這才哪到哪,哪裏就活到要自殺的地步!苦不苦,想想長征兩萬五,累不累,想想革命老前輩!你仔細想一想,對比一下就知道現在是多幸福了!”
    張桂蘭抬頭,看著楊玉貞眼睛裏淚光閃閃,她張開了嘴,但仍舊沒有說話,也有可能是喉嚨疼。
    但是她的眼睛裏,卻流露出強烈的感情,此時,那一雙眼睛清楚地表達了她內心的想法。
    她現在是真的不知道要怎麽辦呢?
    就是想要別人教教她,要怎麽才能過下去。
    楊玉貞語氣裏添了點恨鐵不成鋼,一隻手卻是極疼愛的拍了拍張桂蘭的腦袋,另外一隻手,將油炸獅子頭塞到張桂蘭的手裏。
    “你要真想立起來,讓人瞧得起,就得先自己把自己當個人。誰欺負你,有手就打回去,有腳就踢回去,實在不行上牙咬!”
    她悄悄往張桂蘭手裏塞時,指尖特意用了點力,像是在傳遞什麽無聲的話。
    有些事,點到為止就好,路終究得自己走,但總得有人先推一把。
    她這就是直接在教張桂蘭在家裏鬧了,這話傳出去了,肯定會有人說楊玉貞。
    但這確實是解決張桂蘭的處境的方法。
    炕邊的張桂蘭身子幾不可查地抖了一下,垂在膝頭的手,悄悄攥緊了麻花包。
    楊玉貞繼續教導道:“都死過一次的人了,死都不怕,還怕誰!”
    她這簡直就挑唆別人夫妻幹架了。
    胡大姐本來應該說楊玉貞這樣是不對的,調解工作不是這樣做的,但又覺得阮家人太過分了,而且阮孟熙那個男人假得要命,居然瞪她,玉貞姐就是為她出氣呢。
    胡大姐聽她倆說話的時候已經站到門口了,大步走出門口接了水瓶,回來倒上熱水,泡了泡餃子,讓張桂蘭吃。
    張桂蘭一口一個,十二個餃子吃了個精光,力氣恢複了一點,從昨天晚上,他們就沒給她吃的。
    胡大姐又跟站在門口的阮孟熙打了聲招呼,客氣幾句拉著楊玉貞便走了。
    門剛在身後關上,阮孟熙臉上那點客套的笑意瞬間就沒了。
    他反手把門閂插上,轉身走到炕邊,居高臨下地看著張桂蘭,眼神冷得像院裏的冰碴子。
    “啞巴了?” 他開口,聲音不高,卻帶著股凍人的寒氣,“胡大姐問你話,你為啥不答?”
    張桂蘭猛地打了個哆嗦,頭埋得更低了,肩膀微微聳動,像是在發抖。
    “我告訴你,張桂蘭!” 他俯身,湊到張桂蘭耳邊,語氣裏的狠厲幾乎要鑽進她的耳朵眼裏。“今天這事,到此為止。要是鄰居們再來問,你給我記好了 —— 就說你最近身子不舒服,頭暈得厲害,一時糊塗想差了,沒別的事。”
    阮孟熙往前走了一步,鞋跟磕在水泥地上,發出 “咚” 的一聲悶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