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念之剛來到後院就看到羨楓焦躁的擺弄棋盤。
    羨楓也聽到了輪椅的聲音，向這邊看來。
    “臣身體有癢，就行禮了，還望陛下體諒。”張念之說道。
    羨楓並不在意，擺了擺手說道：“過來陪老夫下棋。”
    張念之衝女兒點頭，示意推他過去。
    剛來到棋盤麵前，二人便開始對弈。
    沒一會羨楓冷不丁說道：“念之啊，在我大虞為官多少年了？”
    “回陛下，有快六十年了。”張念之回憶了一下說道。
    “是啊，你和道明一樣，都快八十了，這些年，大虞待你不薄。”羨楓悠哉悠哉的說道。
    張念之心中暗自感歎：果然還是要來。
    於是說道：“大虞待我自然無話可說。”
    羨楓點點頭，接著說道：“對抗太玄，需要新皇，這個皇，可不可以是楚洛？”
    棋子落在棋盤上啪啪作響，在這一刻卻安靜得出奇。
    “臣…不知…或許錢大儒和霍老先生有不同見解。”張念之歎了口氣，再次落下一子，將羨楓為數不多的“氣”填上。
    朱清衍的方法他聞所未聞，但根據他多年看人的經驗，這孩子絕對不會無的放矢。
    羨楓沒有說話，而是將注意力放回棋盤。
    不一會，錢穆來了，那句“可不可以是楚洛”再次出現。
    錢穆給的答案很含糊，說了等於沒說。
    直到霍千愁到來，他才說道：“可以是任何人，但決不能是大虞皇室之人。”
    羨楓眉頭一皺：“為什麽？”
    霍千愁歎了口氣：“你應該也發現了，皇族血脈對虞龍的感應越來越微弱，試問哪一位皇室子弟的修煉能離開龍脈？一但龍脈消失，皇帝和八境洛羿沒區別，甚至因為自身功夫無法使用而落後於一般八境。”
    羨楓抿了抿唇，他承認霍千愁說的對，虞龍的氣息在逐步削弱，他自身的境界也在一點點退步。
    反觀道明，在龍脈從體內被抽出後，他的一身人皇修為就退到了八境中期。
    “那…為什麽是陸毅？”
    霍千愁和錢穆沉默，不約而同的看向張念之，其中複雜的事情或許隻有這位國師才明白。
    畢竟，他比皇帝還要了解龍脈。
    “我想…大概是因為陸毅的身份……他是亡國的太子，又是封龍的繼承者之一吧。”張念之也不是很清楚。
    羨楓歎了口氣：“大虞是不是救不回來了？”
    眾人沉默不語。
    張玲兒見氣氛逐漸低沉，思考了一會說道：“那個………晚輩有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羨楓看向這位年輕人，點頭說道：“說來聽聽？”
    張玲兒看向父親，征求意見。
    張念之也想聽聽她要說什麽，於是便默許了。
    張玲兒深吸一口氣，說道：“公主殿下和陸公子不是有婚約嗎？就把陸公子的入贅改為公主殿下的和親，就算陸公子成了皇帝，那公主殿下也理所應當的是皇後。那麽他們的孩子，必然是新國太子………”說著說著，她的聲音逐漸變得微弱。
    因為在她剛開始說時，幾人的目光還在棋盤上，但說著說著，四雙眼睛都不約而同的落在了她身上，一時間，倍感壓力。
    幾人似乎也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先後移開目光。
    片刻，羨楓自嘲道：“沒想到我堂堂大虞皇族，竟淪落這不般田地。”
    張玲兒解釋道：“這隻是晚輩個人看法………”
    羨楓擺擺手，說道：“無妨，作為上個時代的人，我本不該插手此事，隻是你們也看到了，道明失心癲癇，楚洛又一心向著朱清衍。誒………”說著，無奈的搖了搖頭。
    錢穆平靜說道：“王朝更替乃是世間規律，祈禱吧，祈禱大虞百姓沒有真的對大虞失去信心。”
    羨楓默認，算了算時間，確實也有些久了：“走吧，我們出去看看，他們吃的怎麽樣了。”
    說罷，幾人向著客廳走去。
    還未來到，便聽到陸毅的聲音喊著：“現在，散夥飯也吃了！和離書也寫了！你簽了吧！從此再無瓜葛！恩斷義絕！”
    羨楓心中一顫：“是誰說要和離？老夫還沒同意呢！”
    聞言，朱清衍與望舒鏡黎對視了一眼，果然。
    隻見老一輩的家夥從後院來到，腳步匆匆，一眼便看到麵紅耳赤的晗月與陸毅，與桌上的和離書。
    羨楓眉頭一皺：“你們當真要和離？”說罷，似是想說什麽，冷眼看向萍萍。
    “是因為這個不三不四的女人吧？等著！老夫這就將其斬殺！從此以後，你們兩口子好好過！”說著，大步流星的向萍萍走去，強行將被封住的洛行擠就些許，向著她壓去。
    眾人皆驚。
    晗月及時反應：“外公等等！”
    “停下！”陸毅驚慌失措。
    “老爺子冷靜！”朱清衍傷勢雖然痊愈，但消耗的精神力不足以阻止，更別說未康複的望舒鏡黎了。
    萍萍看著不斷在眼前放大的手，大腦直接宕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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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死了嗎………
    千鈞一發之際，金光閃過，一聲脆響響徹客堂。
    隻見一身影手持太阿在萍萍身前，將羨楓的攻擊擋住。
    羨楓被封強大的震蕩擊退，眼中眼中滿是驚駭。
    萍萍腿軟手軟，一時間沒坐住栽倒下去。
    望舒鏡黎眼疾手快，急忙將其扶穩。
    那身影眼中的金光逐漸退卻，露出華麗的紫色，眼神堅毅，手中的長劍也卻在顫抖。
    朱清衍連忙上前，將癱軟之下險些倒地的朱清懿攬住。
    此刻仔細觀察，才發現此人相貌過分眼熟，卻又未曾見過，除去朱清衍夫婦去洛的眾人以為此人是替朱清懿出席的心腹。
    羨楓看著這熟悉又陌生的女子，有些遲疑：“你是何人？”
    “晚輩朱清懿，你我並未有過直接見麵。羨楓陛下不如聽聽晗月與陸毅的解釋，之後再做打算也不遲！”朱清懿說道。
    朱清懿？？這姑娘是朱清懿？
    楚洛腦子懵了一下，晗月和陸毅也不自覺的往其身後的朱清衍多看兩眼。
    沒錯了，此人正是朱清懿，化神劫的洗滌是由內而外的，若非仔細辨別，縱然是親近之人也難免陌疏。
    回過神來，羨楓轉向晗月與陸毅：“你們兩個，不給老夫解釋解釋？”
    在晗月與陸毅的解釋下，羨楓歎了口氣：“不怪你們………都是天吳造孽啊。”
    晗月急忙問道：“那麽，外公您的意思是？”
    羨楓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向陸毅問道：“小子，老夫問你，你所建立的國度，你是否掌握絕對話語權？”說著，有意無意看向朱清衍。
    陸毅堅定的點頭。
    羨楓再次歎氣，說道：“好，若是虞龍救不回來，我等大虞舊部就便你的部下，條件是，晗月必須為你的皇後，你做得到嗎？”
    陸毅一愣：“您這是打算………放棄大虞嗎？”
    羨楓吹胡子瞪眼道：“若是虞龍救回來了，大虞依舊存在！”
    “也就是說，老爺子打算與我們統一戰線了？”朱清衍冷不丁說道。
    這個問題直接將羨楓噎住，但當他感受到晗月灼熱的目光，無奈隻好鬆口：“姑且算是吧。”
    事已至此，楚洛也明了發生的事情，有些驚訝的看向朱清衍，朱清衍沒有為他解釋，而是暗示他：和離書！
    楚洛當即反應過來，故作艱難說道：“那萍兒姑娘………”
    眾人這才將注意力放在這件事上，也趁此機會，楚洛悄悄將和離書抽走，不動聲色的燒掉。
    “她…額…她於小子有救命之恩…”陸毅尷尬說道。
    羨楓惡狠狠地說道：“什麽意思？晗月為你思念成疾，你就這麽對她？”
    晗月也在這時候添一把火：“就是，剛剛還迫不及待的想和人家和離………”黯然神傷。
    “小子…小子都不得負，還望二位諒解！”陸毅虛汗直冒，隻好硬著頭皮說道。
    羨楓恨鐵不成鋼：“你啊！但凡有你東家那般專情！”
    聞言，朱清衍被噎了一下，與懷中之人對視後，些許難為情，轉頭看向望舒鏡黎，發現她並沒有任何負麵情緒………好吧，更難為情了。
    一時間，陸毅和楚洛表情都有些怪異。
    倒是張念之出言化解：“倒是無妨，但你必須保證晗月主母的位置。我想這位姑娘，也當懂得先來後到。”
    陸毅連連點頭：“是是是！”
    此事揭過，羨楓向朱清衍問道：“老夫知道此事是你在操盤，你準備到哪一步了？”
    朱清衍不假思索道：“隻差一處皇都。”
    “有合適的地方嗎？”
    “花春城”
    眾人一愣，霍千愁率先反應過來：“你想幹什麽？”
    “三日後奇襲花春城！不出意外，能將其拿下！”朱清衍說道。
    霍千愁猛然想到，對方如今無人掛帥，而且百萬人駐守在邊境，光是龐大的物資消耗就足以拖垮軍隊，再加上被獸潮掃蕩過的城池基本都是死城，補給或許有，但一定不均勻！
    “這三日內，要確認花春城是否補給不充足，若不足，便直取城池，若有補給，則先將補給切斷，將城圍起！不出三日，城自破！”朱清衍說道。
    霍千愁疑惑：“你就這麽肯定？”
    朱清衍點頭：“上次我從城中殺出時確認了一下，花春駐軍頂天三十萬，再加上這一輪攻城死傷慘重，甚至不足二十五萬。最重要的，是花春城中有我鶴鳴莊的傳送陣，隻要資源足夠，能將還在西域的軍隊傳送過來！”
    霍千愁聞言，瞳孔劇震。
    對啊，西域還有八十萬軍隊！可朱清衍是怎麽知道的？？？
    “你與天主是什麽關係？”霍千愁逼問。
    朱清衍平淡傳音道：老先生口中的天主便是家母徐凝，隻是種種原因，她無法降臨此間，還望先生勿要告知家父。
    然而嘴上卻說著：“不知老先生所言。”
    霍千愁衡量一番，西域八十萬兵馬皆是精銳，再加上鎮邪，在人數上基本持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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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大虞如今的軍隊雖然依舊在增長，但基本都是臨時充軍，沒多大的戰鬥力，或許真的可以一試！
    左右衡量一番，霍千愁決定賭一把，於是問道：“你打算什麽時候行動？”
    “三天後。”朱清衍說道。
    此時，朱清懿已經恢複，從朱清衍懷中直起身：“我們為什麽不等等父親他們？”
    朱清衍解釋道：“我考慮過，到這樣一來，太玄或許就有所防備！”
    陸毅眉頭一皺：“太玄…如何防備？防備什麽？”
    望舒鏡黎一琢磨，向朱清衍問道：“你打算？”
    “我打算，利用陸毅建國這一事作為煙霧彈，其餘人通過傳送陣襲擊封薪！”朱清衍平靜的說道。
    此刻，眾人沉默了，他們在衡量計劃的可行度。
    霍千愁眯著眼說道：“計劃步驟是什麽？”
    朱清衍用靈力在空地上繪製出一副沙盤，指著花春城說道。
    “如果三天後順利將花春城攻下，那麽就直接將西域駐軍傳送過來，一方麵鎮壓大虞其餘兵部，一方麵為向中原的全麵進攻做好準備！
    陸毅登基當天，太玄乃至大虞的注意力都會集中在花春城，屆時眾高戰前往幾處難以攻克的城池進行鎮壓，這些高戰，不包括我們！等到大虞所有兵力戰力全部為這幾處所吸引，我們直接傳送封薪，直取太玄！”
    羨楓思索片刻後，問道：“傳送所需要的能量怎麽處理？”
    朱清衍自信一笑，手中造炬成陽匯聚。
    除霍千愁外，幾位老年人先是一愣，隨後爆退開來，張念之因為腿腳不便而被就在原地，隻好顫抖著說道：“有話好說，先把這東西收起來………”
    幾人雖為八境，但皆有傷在身，羨楓洛行還被封印，這個距離挨一發可不好受。
    朱清衍揮手將光核散去，對眾人解釋道：“造炬成陽的能量可以填補。”
    楚洛默默計算了一下，問道：“這樣一來…你還能參加接下來的戰鬥嗎？”
    朱清衍苦笑搖頭：“所以再往後的戰鬥，就隻好仰仗諸位了！”
    羨楓歎了口氣：“行吧，下去準備吧。”
    眾人點頭，準備離去，晗月卻突然說道：“等一下，外公的封印該怎麽辦？”
    “又不用老夫出力，沒事沒事。”羨楓表示沒關係。
    霍千愁上前利用洛行檢查了一下羨楓的身體狀況。
    風燭殘年卻老當益壯，隻是丹田中的洛行被打上某種標記，他無法解開。
    他歎了口氣，說道：“我無能為力，恐怕就連醫聖來了也束手無策。”
    眾人又將目光轉向朱清衍，朱清衍則是搖頭：“聖人都沒辦法，我能有什麽辦法？估計隻有太玄能解吧。”
    聞言，羨楓明亮的眸子暗了一分，嘴上說著無妨，但心中還是希望將封印解開。
    ………
    從府上出來，天色漸晚，望舒鏡黎疑惑道：“奇怪，時間過去這麽久了嗎？”
    朱清衍無奈道：“嗬嗬，你以為，我把你叫醒的時候已經是為時將盡，現在你還覺得早嗎？”
    “啊？我睡了這麽久？”
    朱清懿將太阿換出，遞給朱清衍：“當時情急，現在還給你。”
    朱清衍說道：“沒事，其實你可以留在身旁，不然將一柄像樣的武器都沒有。”畢竟自己可以通過識海中的小世界進入阿房界。
    朱清懿雙手掂量掂量，撇撇嘴，嫌棄道：“比一般的劍還要笨重，我才不要！”
    笨重？有嗎？
    朱清衍疑惑，接過劍反手便舞出華麗的劍花，感覺輕若無物。
    望舒鏡黎問道：“有沒有可能，是這柄劍的重量你早就習慣了，而子檸沒有鍛體，所以感覺笨重？”
    朱清衍回想起十年前，自己離家出走時，這柄劍他可是隻能背著走，用盡渾身解數才能揮舞一下。
    看來確實如此。
    “話說你倆什麽時候要個孩子？”朱清懿冷不丁的來了一句。
    朱清衍和望舒鏡黎先是一愣，隨後窘迫的選擇沉默。
    朱清懿疑惑道：“怎麽了嗎？”
    朱清衍幹咳了一聲：“那什麽，現在雪憐是望舒令使，我是闓陽令使，基因強大，胚胎很難成活………”
    望舒鏡黎幫腔道：“更何況………現在我們都化神了，在境界的作用下，更難誕生子嗣………”
    朱清懿一臉壞笑，打趣道：“哦～原來你倆不行啊！”
    “你說誰不行！”2
    “我說，你倆不行！”朱清懿嘿嘿一笑，撂下這麽一句話後，趁二人不注意，拔腿就跑。
    “你別跑！回來接受審判！”
    朱清衍和望舒鏡黎笑罵道，一同追了出去。
    出來送客的晗月看著這一幕，抿著唇，久久無法言語。
    而她身後的客堂內，萍萍如芒刺股，於是說道：“那什麽，我也該走了。”
    晗月歎了口氣，說道：“天色不早了，住下吧。”
    “不用不用，很近的，就在那邊。”萍萍連連擺手，有種心虛的感覺。
    晗月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她記憶中，那裏貌似是類似於慈幼局的地方，不禁對萍萍的看法有些改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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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注意安全。”
    萍萍如蒙大赦，連連點頭：“多謝款待，再見了。”
    晗月微笑點頭：“再會。”夕陽的照耀下，這溫柔如玉的笑容殺傷力巨大，使萍萍的心跳都慢了半拍。
    她是誰？是大虞的公主，家世顯赫，自身也優秀，出落的亭亭玉立。
    萍萍不禁拿自己與她對比，實力比不過，顏值比不過，身世比不過………
    或許隻有這樣的女子才配與陸毅相愛，想著，有些自慚形穢。
    陸毅心中有些不舍，脫口而出：“要不我送送你？”
    萍萍心中凸現一股暖流，但緊隨其後的則是“咯噔”一聲。
    晗月看了眼自己的未婚夫，又看了眼眼前的女子，心情複雜。
    感受到這目光，陸毅猛的反應過來自己說的什麽，連忙解釋：“我的意思是………就算離得近也會有危險對吧？畢竟天都快黑了………”怎麽感覺越抹越黑了？
    晗月平靜的說道：“那便留下吧，雖此處雖不及羅浮宮，但空餘的客房還是有的，若是萍妹妹不嫌棄，就住我和阿毅隔壁。”語氣中帶著毋庸置疑。
    無形間，我和阿毅等字眼似乎咬得有些重，就如同在宣示主權一般。
    說罷，轉身向屋內走去。
    羨楓見萍萍還想說什麽，冷聲說道：“讓你住就住，阿青阿白已經去安排了。”
    萍萍被這氣勢嚇到了，半晌說不出話，隻好連連點頭。
    陸毅看了眼萍萍，又看了眼漸漸遠去的晗月，一個腦袋兩個大，隻好說道：“那什麽…我還有個姐姐，能否搬過來一起………”
    羨楓盯著陸毅看了一會，點點頭，語氣緩和：“明天再說吧，順便吧那些孩子一同帶過來，在這裏待久了，老夫也覺得悶得慌。”
    “謝外公。”陸毅說道。
    羨楓擺了擺手，表示自己乏了，便回屋休息。
    陸毅回頭看著萍萍，心中五味雜陳，最終說道：
    “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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