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裏的溫度還在持續下降。茶幾上的水杯表麵已經結出一層薄冰，文星呼出的白氣在空氣中凝成霜花。墨璃站在客廳中央，墨綠色的長發無風自動，發梢凝結著細小的冰晶，整個人宛如一尊冰雕。
    &34；墨璃。&34；葉淵輕聲喚道，伸手虛按在她麵前，&34；收一收氣息，文星快凍成冰棍了。&34；
    他的聲音像是一把鑰匙，墨璃周身縈繞的寒氣驟然一滯。她眨了眨眼，金色的豎瞳微微收縮，那些漂浮在空中的冰晶瞬間汽化。房間裏響起此起彼伏的呼氣聲——蘇方陽和文星這才敢正常呼吸。
    &34；抱歉。&34；墨璃的聲音比平時低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34；護心鱗...對我很重要。&34；
    葉淵示意其他人先去陽台透氣，自己則輕輕拉過一把椅子坐在墨璃對麵。青銅鏡就放在兩人之間的茶幾上，那道裂痕中的金光忽明忽暗，像是在呼吸。
    &34；能跟我說說嗎？&34；葉淵倒了杯熱茶推過去，&34；關於這片鱗甲。&34；
    墨璃沒有碰茶杯。她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觸碰鏡麵，指尖與金光相觸的瞬間，一圈漣漪般的波紋從接觸點擴散開來。
    &34；蛟龍五百年一蛻皮，千年一換鱗。&34；她的聲音輕得像是在自言自語，&34；但護心鱗...一生隻有一片。&34；
    鏡中的金光隨著她的話語開始變幻，隱約顯現出一條蛟龍在雷雲中翻滾的景象。葉淵看到那條蛟龍胸口有塊特別明亮的鱗片，在漫天雷霆中熠熠生輝。
    &34；三百年前那次渡劫...&34；墨璃的指尖微微發抖，&34；若不是舍棄這片護心鱗擋下致命一擊，我早已形神俱滅。&34；
    葉淵注意到她說這話時，後腰那道傷痕又開始泛出淡淡的金光。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在即將觸碰到那道傷痕時又猛地停住：&34；這傷...就是那時候留下的？&34；
    墨璃輕輕點頭，破天荒地沒有躲開他的接近：&34；護心鱗離體，相當於人類被挖去心髒。能活下來已是僥幸。&34；
    窗外的月光忽然被雲層遮住，房間陷入短暫的黑暗。等葉淵的眼睛適應了昏暗，他發現墨璃的臉近在咫尺——那張總是冷若冰霜的臉上，此刻竟流露出一絲罕見的脆弱。
    &34；這些年...&34；葉淵斟酌著詞句，&34；就沒有能幫你的朋友嗎？同族或者...&34；
    &34；沒有。&34；墨璃的回答幹脆得近乎鋒利，&34；蛟龍本就不是真龍，在龍族眼中不過是個笑話。&34；她嘴角揚起一個自嘲的弧度，&34；至於人類修士...不是想取我龍元，就是要抽筋扒皮煉器。&34；
    葉淵胸口突然一陣發悶。他想起小時候在龍神繼承的內容上看到的記載：蛟龍欲化真龍，需曆九劫。每劫都是生死考驗，卻無一人喝彩。
    葉淵注視著眼前這個冷豔的女人，胸口突然湧起一股奇特的灼熱感。那感覺像是血脈深處的共鳴，又像是久別重逢的悸動。墨璃似乎也察覺到了什麽，金色的豎瞳微微擴大，不自覺地後退了半步。
    &34；葉淵&34；）玲瓏的聲音突然在腦海響起，帶著狡黠的笑意，&34；你當年那滴龍神精血改變了她整個生命軌跡呢~&34；）
    葉淵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這個寄居在他識海裏的器靈總是神出鬼沒，還特別喜歡在他最尷尬的時候插話。
    &34；她現在等於是你的血裔仆從哦~&34；）玲瓏繼續在他腦子裏煽風點火，&34；蛟龍化形後可是絕色美人呢，收歸門下當個道侶多好...&34；）
    &34；閉嘴！&34；葉淵脫口而出，隨即意識到自己說出了聲。墨璃疑惑地歪了歪頭，這個略帶稚氣的動作與她高冷的氣質形成奇妙的反差。
    葉淵尷尬地幹咳兩聲，拍了拍沙發空位：&34；坐過來吧，我們商量下明天的計劃。&34；
    話一出口他就後悔了——這語氣怎麽聽都像在命令。更讓他心跳加速的是，墨璃白皙的臉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泛起紅暈，從耳尖一直蔓延到脖頸，像是雪地裏綻開的紅梅。
    但出乎意料的是，墨璃真的走了過來。她走路時裙擺搖曳的姿態優雅得像是在水底遊動，帶著與生俱來的龍族氣度。當她在葉淵身邊坐下時，沙發微微下陷，一縷帶著冰雪氣息的幽香鑽入葉淵鼻尖。
    &34；我...&34；墨璃剛開口就咬到了舌頭，連忙低下頭，長發垂落遮住發燙的臉。她修長的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完全看不出這是條能呼風喚雨的蛟龍。
    葉淵的手心沁出汗來。他這才注意到墨璃的睫毛很長，在燈光下投下一片扇形的陰影，隨著呼吸輕輕顫動。兩人之間的距離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體溫——奇怪的是，墨璃的體溫似乎比初見時升高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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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4；看吧~血裔對主人會有本能的親近感~&34；）玲瓏的聲音甜得發膩，&34；你隻要稍微釋放點龍氣，她就會...&34；）
    葉淵在識海裏幻化出一把大錘子把玲瓏的虛影砸扁了。但玲瓏的話還是讓他心跳漏了半拍——墨璃現在這副模樣，確實像是被某種血脈本能影響著。
    墨璃實在受不了這種怪異的感覺，起身走到窗邊。窗邊的紗簾被夜風吹得翻飛，墨璃的背影在月光下顯得格外單薄。她雙手緊握窗框，指節發白，像是在極力克製著什麽。葉淵注意到她肩膀微微發抖，墨綠色的長發無風自動，發梢閃爍著細碎的金光。
    &34；文星，你們先回去。&34；葉淵沒有移開視線，&34；明天老地方集合。&34；
    文星張了張嘴想說什麽，被蘇方陽一個眼神製止。三人輕手輕腳地退出房間，關門聲輕得像一聲歎息。
    房間裏安靜得能聽見掛鍾的秒針走動。葉淵起身倒了杯溫水，走到墨璃身後兩尺處停下——這個距離既不會讓她感到壓迫，又足夠聽清低語。
    &34；說說吧，&34；他把水杯放在窗台上，&34；關於那滴血。&34；
    墨璃的指尖在水杯邊緣輕輕摩挲，杯中的水麵立刻結出一層薄冰。她開口時聲音飄忽得像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34；那時我還隻是條青蛇，連靈智都未全開...&34；
    隨著她的敘述，房間裏的光線詭異地暗了下來。葉淵眼前浮現出清晰的畫麵——荒蕪的古戰場上空，一道渾身是血的金色身影在雲層間穿梭，身後追著數十道駕馭各色法寶的修士。突然，那身影一個踉蹌，幾滴金血灑落人間。
    &34；那血落在我的洞穴前，&34；墨璃的聲音帶著夢幻般的恍惚，&34；像熔化的黃金...我本能地舔了一口...&34；
    畫麵驟然變幻。小青蛇在洞中痛苦翻滾，蛇皮寸寸開裂，露出底下新生的青色鱗片。它的頭頂鼓起兩個小包，腹部生出四隻稚嫩的爪子...
    &34；我沉睡了整整百年。&34；墨璃轉過身，眼中的金光流轉如液態金屬，&34；醒來時已是蛟身，識海裏多了一部《化龍訣》。&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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