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8章 鬥嘴、人間煙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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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甩不掉,甩不掉,氣得不顛呱呱叫!”

    在烏篷船頭將動未動的那一瞬間,孫不二人左手詭異一動,公孫萱便如鬼魅般飛上了他脖子。旋即彈身而起,腳點船頭,高唱童謠,似妖似怪地玩瘋了。

    呱呱,呱咕呱,蛤蟆嗓門真大……”公孫萱那胖乎乎的雙手緊緊抱住孫不二的額頭,似覺一上一下很有趣,便咯咯大笑著脆聲學舌。

    啊喲,老不休這是返老還童的征兆啊……嘖嘖嘖,看樣兒,他小時候定然是個調皮搗蛋鬼了,也不知那身武功是咋練的。”唐睿心道一聲,高聲叫道:“七叔祖,秋雨多寒,過來喝杯秋茶如何?”

    老蛤蟆,呱咕呱,老夫去喝茶了——”騰在空中的孫不二話音未落,便輕點呼啦啦旋轉的船頭,掠過三丈有餘的湖麵,站在湖岸扭頭對唐不顛哈哈一笑,才對著唐睿一拌鬼臉,揮手嘚瑟道:“徒兒,快快泡茶,讓老蛤蟆隻聞著茶香卻喝不到口,饞死他!”神色甚是滑稽。

    呱呱,呱咕呱,蛤蟆嗓門真大,剝皮下鍋香哇,呱呱……”公孫萱依舊奶聲奶氣,賣力高唱,樂在其中。

    銀盤似的太陽時不時地被烏雲吞吐玩耍,篩子一樣的天空不停地篩出牛毛細雨,飄呀飄的稀稀疏疏。

    唐睿忽然發現背不駝,腰身挺,一身乳白色暗紋錦袍罩身的孫不二,若不托著個大紅肉~團團兒的公孫萱,這一收拾,還真有不似在人間的超凡脫俗氣質。暗忖:小弟滿歲抓鬮宴上,爺爺笑罵他是越活越不像話的老賊,他卻急吼吼說他要活過唐家三代人,坐看唐家興旺衰落……傳言他年近九十歲,看來是真的了。

    孫不二叉腿站在湖畔柳樹下,轉身對身披蓑衣的唐不顛嘲笑道:“嘎嘎,不顛佬兒,老夫越看、越覺得你是巫峽偷跑下山之老猴兒,還是回山去吧,千萬別跟來!”

    公孫萱拍著孫不二的腦門撒嬌道:“曾祖父,萱萱要小猴兒,不要老猴兒!”

    好吖,過兩天曾祖父上山去抓!”孫不二一邊承諾,一邊轉過身來,見唐睿還趴在窗台便一瞪眼,沒好氣嗬斥道:“傻了嗎?還不大開中門迎師傅!”

    唐睿望著孫不二那難見其皺紋,還油亮油亮的幹癟老臉賭氣吼道:“拜你為師了嗎?耗子爬秤鉤兒!”

    喲嗬!啥意思?”

    自稱唄!”

    呀呀呀!忘恩負義……呃!”孫不二氣急一跺左腳,卻深陷汙泥,當即一跳便使著性子,像皮球一樣蹦躂著罵道:“忘恩負義的東西!昨晚你是咋喊的……師傅,快來救我呀,哦,現在不挨打就不要師傅了?忘恩負義,忘恩負義!”

    老不休,像話嗎?一蹦一跳,大馬猴兒一隻!”穩定好烏篷船的唐不顛一邊搖櫓,一邊笑罵。

    孫不二扭臉見烏篷船越來越近,便將屁股對著烏篷船放了一個響屁。扇著鼻子大笑道:“老猴子,吃臭屁,乖乖滾回山上去,否則老夫剝爾皮。”

    啊耶~!老不休還有這本事?”唐睿見孫不二如小孩兒般嘴無遮攔鬥嘴的時候多,單這想放屁就真能放出屁來的本事,卻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見。

    老猴子,吃臭屁,乖乖滾回山上去……”公孫萱奶聲奶氣學舌後咯咯大笑,問道:“曾祖父,後麵那一句是啥?”

    哎喲!”孫不二大叫一聲,站直身板,翻眼上看著一本正經地教訓道:“乖乖小萱萱呀,這些粗話你不能學,知道嗎?聽話些,你是個乖孩子哦。”

    上梁不正下梁歪,中梁不正倒下來!”隻見唐不顛笑罵著猛搖幾下船槳,“嗤”的一響,烏篷船頭便戳在沙灘上,恍若一條用過勁兒的魯莽大鯊魚,搖頭擺尾。

    孫不二倏然一動,身影在烏篷船頂晃了晃就退回湖岸。一頂鬥笠旋即在手中如車輪般呼呼直轉。但見身材高大瘦削,一手持蒿杆,一手掌舵槳的唐不顛一臉惱怒。刀削般的黝黑的臉膛猙獰之極,皺褶全是豎著,那山羊胡須一翹一翹,嘴唇直打哆嗦。標誌性的蓬亂花白發髻半挽半留,隨風飄飛,恍若奴發衝冠。極其攝人心魄的花白眉毛一跳一跳,炯炯有神的大眼緊盯著孫不二直冒著火星兒咆哮道:“老不休,信不信老夫把那些狗屁典籍全拋進湖裏?”

    破鑼般的嗓門沙沙刺耳,震得湖岸柳梢頭的飛鳥“噗噗”亂串,不遠處的戲水麻鴨“嘎嘎”逃逸。

    嗚——汪汪汪!”已是兩歲的藏獒從荊棘叢裏“嗖”地竄出來,對著小船目露凶光,蹬著八字腳嗚咽狂吼,惡狠狠地宣告這是自己的領地。

    阿虎,別叫,過來!”唐睿見這倆個老人鬥法,招呼著藏獒暗暗好笑,心想:“老小老小,俗話誠不欺人也。”又想:“拜這這孫不二為師,是否明智?人倒是不壞,可這惡作劇也太……算了,就是不拜他為師,這老不休肯定日夜糾纏,又施展出半夜不是趴在窗戶裝鬼叫,就是躲在房梁上對著小爺吐口水把戲,擾得小爺不安寧。”

    藏獒極不甘心地“汪汪”兩聲,便悻悻地嗚咽著一步三回頭,似乎在警告烏篷船別上岸。

    啊呀~!”孫不二驚呼一聲,老眼骨碌碌一轉,放肆大笑道:“拋呀,反正又不是老夫要學,嘎嘎……”

    紫煙剛跑到主大院前的青石大壩,隻見到郎主唐戩的背影,張張嘴便轉身向三艘大船梭巡起來。暗忖:不知郎君說的話是不是真的?若真有奴婢一匹寶馬,回家看望父母就方便多了。

    不一會兒,隻見四人一組,抬著緊困在繩中的小馬駒出了船艙,沿著跳板走上湖堤。細細一數,居然有五組。心裏一跳:要是奴婢有一匹野馬駒,那該多好呀!

    陡然,一棗紅、一銀灰色的兩匹駿馬竄出船艙,先後落在船頭一齊搖著沒上龍頭籠頭兒的腦袋,同聲長嘶。

    湖堤上的五匹被困小馬駒立時嗚咽呼應,淒慘悲鳴。

    不用問,那兩匹成年馬定是其中兩匹野馬駒的母親。紫煙美眸閃閃,手舞足蹈,錯愕驚呼:“啊咿~!野馬,好神駿哦!”

    噗嗵!嘩啦——”湖水猛然一暴,水花飛濺。

    兩匹野馬不約而同地躍下船頭,跳進湖裏,呼啦啦地遊向湖岸。所有的船工無不嘩然,嘖嘖稱奇。

    五匹野馬駒也開始蹦彈騷亂了。

    這時,一聲高亢的馬駒嘶鳴讓其餘的四匹野馬駒都安靜下來。

    紫煙大是驚訝,放眼盯去,見一匹全身烏亮黝黑,四蹄純白,眉心一撮金色毛發似在閃著金光的野馬駒在侯,腦海裏立時閃現出頭紮白絲帶,一身白麻袍的唐睿騎在那匹馬上,露出那副嘚瑟之極的模樣兒,邊噗嗤一笑,情不自禁地嘟噥道:“真配呀!”

    那匹棗紅野馬率先上岸,一揚馬蹄,“哐恢兒”長嘶,閃電般地衝向守護著野馬駒的人群,兩隻碩大的蹄子不停地飛揚跋扈,追踩落後之人,引得雞飛狗跳,咋呼連連。

    後上岸的銀灰馬同樣照辦,直把人群逼迫在五丈開外,才回轉到五匹野馬駒前張嘴咬爵麻繩,竟把繩子當草料大嚼,那凶狠的、警惕的眼神不停掃描著四周。

    首先脫困的是那屁棗紅馬駒,接著是銀灰色。但見它倆抖落繩,一聲歡呼,剛想撒腿蹦躂,但一抬腿卻孑孓而行,四腿發軟,直打哆嗦。可見它們的體力下降得有多厲害。

    可見連畜生都知道親疏遠近,何況人了。紫煙看著匹最後脫困的黑馬駒暗自喟歎,一股親切感油然而生。嘟噥道:“就是你了!”

    煙雨中,一漾一漾的的湖水清澈晶瑩,野馬駒們仿若見到了玉液靈漿,紛紛蹄踏汙泥,歪歪扭扭地竄到湖邊,旁若無人地喝了幾口水後都仰首歡呼,似乎在說:被困在烏龜殼裏這麽久才飲到如此甘甜之水,也算是人類的一種恕罪了。

    哈哈哈,好!”一位右手執著五色“唐”字令旗老者站在船頭,穿雲裂空般笑道:“這趟總算收獲不菲,七匹野馬安然無恙。辛苦各位了!郎主留下口諭:中午到‘草莽大院’喝酒,不醉不歸!”

    諾!哈哈……”船上、湖岸,近兩百大漢齊聲歡呼,喜笑顏開。

    紫煙癟癟嘴,剛要回墨韻齋給唐睿報告喜訊,卻見青音兒一閃而至,嬌笑道:“啊喲,紫煙姐咋比奴婢先到啦?”

    紫煙左右一掃,見沒旁人,便嘻嘻一笑,戲謔道:“音兒妹一定是在為師傅忙嫁妝,忘了這茬兒了哦,咯咯!”

    青音兒一愣,臉色一猙獰,憤然道:“那老不休,哼哼!煙兒姐千萬別這麽說,若傳出去連累了師傅聲名,夠你受!”

    紫煙微微冷笑,俄而兩眼滴溜溜一轉,逗趣道:“老不休……咯咯!”笑訖,便望著青音兒悄聲道:“你說,當初叫他老不羞之發怒樣兒……哈哈,鬧到娘主跟前,娘主立馬寫出‘老不休’三字,還誇他是老了也沒休息之日,就好好陪阿睿胡鬧……結果咋樣,咯咯咯,他就樂陶陶地接受了,音兒妹,你說好笑不好笑!”

    青音兒似乎對孫不二餘怒未消,冷著一張麗臉鄙視道:“我師父是啥人,他老不休就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哼哼!”

    素聞顧姆是茅山女俠,無視世俗哦?”

    隻因這是唐家堡塢,師傅才不與他計較,倘若這裏是茅山,我師父定要揮劍斬了那老不休的人頭了,更別說其他了,相信不?”

    恐怕不能吧,聽說你師父的師傅都要叫他師叔呐!”

    咦!說說的?”

    大郎君,咯咯……”嚼完舌根子的紫煙留下一串脆笑聲,迅捷閃身到通往“墨韻齋”的沿湖大道。

    青音兒一跺右腳,悻悻罵道:“胡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