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5章 遇師兄,了心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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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餘米的秦淮河滾滾東去,火紅天幕下的浩淼水麵金波粼粼,分外壯美。兩岸蒼茫的葦草在金紅長波裏打滾撒潑,恍若瘋癲。懸掛在西邊山天相接處的紅日,似乎為了報複連日來被烏雲困住的憋屈,憤怒地噴射出金紅光芒,越來越耀眼,越來越熾熱,擺出一副不把烏雲驅散誓不罷休的剛烈姿態。
河麵上,來往的風帆頓成朦朦的紅色剪影。各式帆船、幡旗、矛戈結成的壯闊巡邏隊,繞水來往,連綿不斷。
每一艘初至建康的帆船路過唐家堡塢,都會為秦淮河對坐北向南的唐家堡塢濃情抄抱而發出一聲驚叫:燕巢,風水寶地!接下來便是讚歎造物主的偉岸和神秘莫測。
的確,唐家堡就像扣天而造的燕巢。
秦淮河水猶如歸巢的燕子,從那狹窄的巢口擁入,在兩山之間形成一個鏡子般的湖泊。最為神奇的巢口兩邊那厚實雄壯的山坪——右邊像一隻趴伏休眠的白虎頭,故名虎堖坪;左邊是一座圓錐形山包拔地而起,恍若青龍仰天長吟,因此而得名青龍山。
“大王叫我來巡山,我把人間轉一轉……”唐聰、公孫萱齊聲唱著悠揚的歌聲,蹦跳著率先從青龍山下的東門而出,嚇得臨時照顧唐聰的侍女茶花和唐龍、唐虎、唐豹四人趕緊掠出門樓,散布在青石條鑲嵌成廣場邊沿警惕以待。
緊緊其後的唐睿安步當車,一臉微笑,在紫薇和唐雄的簇擁下來到東門廣場。略一眺望皇城直道上來來往往的熙攘人流,便轉身向河邊走去。
枯水季節的河壩很寬,砂層很厚。
唐家為了搞好這次賽事,選擇了繁華直道邊上的東門廣場外,距離朱雀航約莫十丈的河壩,按唐尺標準,全用直徑為三十厘米的原木搭建出邊長為六米尺的方形擂台,離地約莫四米,仿若一座碉堡聳立在沙灘中央,四周全用酒杯粗的麻繩當圍欄。
站在廣場邊沿的唐睿對三三兩兩圍著擂台指指點點的“吃瓜群眾”視而不見,對在河堤下打樁、鋸木的匠人所發出的噪音充耳不聞,隻顧眯著眼睛欣賞了一番自己筆下的傑作,感覺比畫紙上的圖型完美了很多,且極具震撼力。
就在這時,秦淮河岸邊的官道上有近三十騎紅色快馬飛馳而來,在葦草長波中恍如一艘箭矢般疾飛的龍舟,發出陣陣吆喝。
剛要沿著石階走向沙灘的唐睿微微一怔,便見那隊鐵騎躍上朱雀航,不顧來路人,在隆隆的馬蹄聲中朝這邊飛了過來。鬧得雞飛狗跳,人心惶惶,呼兒喚女聲此起彼伏。
未及唐睿思忖,一個身背酒葫蘆的老漢匆匆來到石階前,拱手稟報:“權督造使公孫乾見過師弟,沒想到小師弟居然有閑心出來巡視了,哈哈!”
“公孫萱?公孫乾?哦,老不休不姓孫,而是姓公孫,名兒肯定也不是不二,既然江湖號稱他‘不二鬼手’,那定是匪號了。”
唐睿挑眉思忖,側身仰望著對麵的公孫乾,剛要張嘴客套一番。但聽得公孫萱歡呼一聲“祖父”,便化作一個皮球直射公孫乾而來。嚇得公孫乾緊急騰身,抄抱住公孫萱一按她的鼻頭兒,徐徐降落著沒好氣罵道:“巡山小妖精,沒見你祖父正在跟小師弟說話嗎?”
“小師弟?誰是小師弟呀?”公孫萱驚奇問道。
“呃……”公孫乾一愣,便對公孫萱腦瓜兒輕輕一拍,嗬斥道:“大人之事兒,小孩兒問甚?一邊玩去!”
“啊~!小爺居然成了公孫萱的叔爺輩兒了,好玩!”見公孫萱又與唐聰玩兒在一起,唐睿心中湧起一陣衝動,麵上卻是不動聲色道:“老人家,小子似乎還沒正式拜師哦,當你小師弟,這似乎……似乎有點不妥喲!”
“有甚不妥?板上釘釘之事兒,隻不過提前了而已。”公孫乾倏地一拍唐睿的小肩膀,樂嗬道:“小師弟,咱家老大人定為九九重陽節行拜師禮,江湖同道不知會有多少人來朝賀,到時可別怯場哦。”
“重陽節?我咋不知道?”唐睿訝然驚問。
這時,緊鄰皇城直道的廣場邊忽然傳來駿馬嘶鳴。唐睿扭頭一看,見是鄱陽王府的三大惡少——蕭陽、蕭鵬、蕭朗簇擁著一位二十來歲、背著竹筒的粉麵點朱陌生郎端著在馬背上紋絲不動,甚是傲嬌。不由暗自嘀咕:今天是啥日子?心動來看擂台及附屬設施建造的進程如何,卻遇到這三個可惡的紈絝,真晦氣!莫非是老天爺在故意捉弄小爺?
就在唐睿嘀咕間,那隨後而來的護衛頭目已然高聲宣呼:“鄱陽王信使到——!”
鎮守西門的家丁頭目一聽,遂上前作揖問道:“請問誰是信使?是讓鄙仆轉交郎主還是你們親自送達?”
但見那陌生點朱郎拱手道:“回執如信,本使自當親往。”言訖,便一夾駿馬,蹄聲嘀嗒,疾馳而入西門。
臨到進門樓之際,唐睿見蕭陽對他揮鞭虛擊,蕭鵬、蕭朗有樣兒學樣兒。
剛才與公孫萱在廣場上玩抓俘虜遊戲的唐聰忽然跑過來問道:“阿兄,你猜他們找阿父何事?”
唐睿若有所思地望著門樓,順口道:“阿兄又不是神仙,哪能猜得到呢?”言訖,遂轉眼望著擂台,掃描著正沿著河堤修建的遊廊木架子,一種豪情油然而生,朗聲道:“咬定青山不放鬆,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西南北風。”
“好!好詩!”一直暗中觀察唐睿的公孫乾拍手一讚,電摯取下腰間的葫蘆,“啵”地拔出木塞便遞過來激將道:“好一個任爾東西南北風,該當飲酒一歌!”
望著無趣離開的唐聰,唐睿心裏一咯噔,暗忖:心裏咋滴這麽爽,難道已經習慣當文賊了?嘿嘿,管他文賊不文賊,他們的靈魂或許還在虛空醞釀呢?便宜小爺了,哈哈,看來上天對小爺還是極其愛護滴~!便毫不客氣地接過酒葫蘆,仰首便是一吸,咕嚕咕嚕猛吞幾口後便打著酒嗝,將葫蘆遞了回去。刹那間,一股酸酸甜甜的果汁兒香味兒溢滿口腔,心入心脾,渾身舒坦,不由得大讚道:“好酒!再來!”
“貪心小郎(狼)!”公孫乾一聽唐睿還要,立即沒好氣地罵詞出口。連自己也來不及喝一口便趕緊一塞葫蘆口,迅捷掛在腰間後才瞥了唐睿一眼,叱問道:“哪有你這般喝酒的?牛嚼牡丹,牛嚼牡丹,可惜了老夫的好酒哇!”
“不就是果酒嗎,有甚稀奇的?真摳門兒!”唐睿癟癟嘴,不屑放言道:“等小爺釀造之酒出籠,保證讓你喝個夠!”
“你會釀酒?吹牛大王!”
“嗯嗯~!不是吹牛,小爺釀製出來的酒,保證讓你快活似神仙!”
“有這麽神奇?”
“哈哈,因為他叫‘神仙釀’,真正的神仙配方。”
“……”
今天上午,蕭山和楊婉貞來到唐家堡塢,聯袂把楊婉茹接回了鄱陽王府。唐睿對身為士族高門的楊櫟硬生生把一位美麗的嬌妾從他身邊弄走,內心生了一百道鬱悶,爆發出一千個不服氣,暗問了一萬個為什麽。進而自怨自艾,內心的煩惱無處訴說,出來溜達溜達,尋找開心事兒。
他跟著公孫乾七扯八拉著走向工地,走出工地,沿著青龍山腳下的河岸玩沙、玩水、玩斜陽,順口把回廊繞著青龍山山腳,通向船塢的想法說了出來。無意之間,便做了一回稱職的、快樂的巡山小妖精。這大概就是我們熱愛生命的理由,它來去匆匆,它酸甜苦辣,你所擁有的卻是誰也複製不了的美麗人生。
於是乎,他因楊婉茹不辭而別而陡生出的心結和煩惱,在這一刹那便消失得無隱無蹤。神智一清,便猛地想到楊櫟隻帶兩位學生至鄱陽王府,不知為何?卻把那位元慕月、潘華和那位叫潘金剛的猛漢留在十六叔小院……
“相見爭如不見,從今真個不多情!”猜不透用意的唐睿暗自發誓,立馬將思緒轉到馬車組裝坊已經開工這件事上。
這一次生產了十輛馬車,鬼使神差,車窗玻璃依然沒成功喜訊傳回。是否親到窯子上去一趟?沒有安裝上玻璃的馬車始終是個缺憾。
老不休在時,一天不跟他鬥幾句嘴,總覺得不舒服。而今他去閉生死關了,又突覺渾身不自在……呃,閉生死玄關……是真的嗎?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唐睿真要相信這句老話了。
公孫乾正一臉興奮地指點著河岸峭壁,絮叨如何在上構建支架的設想,真可謂手舞足蹈,笑聲不斷,唾沫直飛。唐睿忽然問道:“你老爹真的是去閉生死玄關?”
“呃!這事吧……”被噎住的公孫乾略一沉吟,遂神秘一笑,道:“倒時自知,何須多問!嗯,師弟真打算把遊廊修至船塢?”
“等有錢了再說!”不爽故作神秘的唐睿猛然潑出一盆冷水。
“原來是說著玩兒的呀?”公孫乾頓顯失落。
“真不愧是大匠師之子,這建造嗜好似乎超過了老不休。”唐睿暗自嘟噥,遂笑笑說道:“目前的任務是操持好擂台定序賽,這不能出亂子。否則權貴們因先後問題就會把罪責加在唐家堡塢頭上,到時候……哎!對了,你知道被太子和買的那輛馬車收獲少金錠嗎?”
“五百鎰。”公孫乾想就沒想,脫口而出。
“那這十輛呢?”
“呃……”
“還有今後不斷產出的呢?所以,錢不是問題的!”
“這就好,這就好!”公孫乾樂得找不著東南西北。因為他知道,論唐家賺錢的腦子,絕對當屬眼前這童齔。而這童齔要做的事兒,十有**都不會讓郎主反對,即使郎主反對也無效,因為娘主不但太溺愛大郎,還是個很有錢的主兒。
當初試造四輪馬車,不也是沒讓唐家出一份錢嗎?聽說李朗中也是受他的話語啟發,連皂角刺都能製出藥粉來賣錢,還供不應求。現在打算連皂角葉也要配製成茶來賣。若如此,唐家那麽多皂角樹豈不成了發財樹了?
想到這,公孫乾情不自禁哈哈大笑,低頭觸著唐睿的耳朵悄聲道:“老夫掌握的機關術有用了,老夫不但要設計出一道自古至今都沒有的獨特回廊,給唐家堡塢增添一道靚麗風景的同時,還要處處設陷。哼哼,讓那些自以為是防禦漏洞的回廊,將會成為他們之死亡地帶……”
“真有那麽厲害?”唐睿禁不住驚叫起來
“那是當然!”公孫乾傲然一應,便丟給唐睿一個後腦勺兒,揚著脖子,倒背雙手,踱著八字步悠然走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