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7章 禁忌、丁康遭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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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戩避而不見,丁康很憤怒。
他反複打量著這間寬敞明亮而又華貴高雅的大廳,三十多張疏落有致的長案,很想站起身來拔劍亂砍。
太傷自尊了!
一個走了狗屎運的蠻夷土豪子,自以為被鄱陽王府那十五女娘納為夫婿就蹬鼻子上眼兒,還居然不來拜見本官,天理何在?
挨了唐戩一棒的蕭陽、蕭鵬和蕭朗三兄弟,都感覺熱臉貼了冷屁股,沒趣沒味兒,耷拉著腦袋回到中堂。又見出為益州祭酒從事使的丁康拉長著一張粉臉,便相互一望,自覺閉嘴,悄然選擇在丁康對麵的前排幾案前正襟危坐。
不知何時,主位背後的屏風內竟然蕩漾出一曲美妙的琴弦,古韻悠長,飄飄渺渺,如聽天籟。兩道散發著濃鬱檀香的白煙,也隨著蕩出了屏風,刹那間便香漫大廳,使人仿佛置身於天宮,不在人間。不多時,丫鬟也將美酒與吃食端了上來……
沉迷在樂聲中的丁康在一曲已了,新曲未起之際,抬頭一見拌他而來的三位王府郎君直盯著食盤雙目放光,遂一拱手,望著蕭陽笑問道:“三郎君,感覺如何?”
蕭陽矜持回禮,笑說道:“唐家客棧以‘烤羊排’揚名,卻無緣一品,今日到可得償所願了。”
“來往於唐家客棧者,大多是商賈與江湖粗鄙之人,今兒居然端出來招待我等,是榮幸呢還是侮辱?”不屑一顧,卻端起酒樽的丁康鄙視一笑,不爽吐槽:“不過,聞著倒是香味兒濃鬱,幾位郎君尚請自便。”
見遭到冷遇的丁祭酒如此放言,感同身受的蕭陽聽後卻不敢亂發言,遂不以為意地樂嗬一笑:“既然被人傳揚,自有其因由。不管了,好歹是十五姑安排之酒肉,長者賜,不可辭!”
“嗡——”屏風後麵猛然傳出一聲低沉的琴音,似在詛咒,似在謾罵。緊接著,如怨如訴的琴音連綿不絕,居然讓人有冷森森的感覺
“老祖宗明知我們三兄弟與唐睿那小子有仇,不知為啥,居然硬性指派來陪意氣風發的丁康走一趟。”蕭陽暗自嘀咕。對於這位益州刺史府祭酒從事使的際遇,他深感同情,卻無權多問。畢竟一邊是陛下之外戚,一邊又是自家姑父,幫任何一方說話恐怕都不合規矩……再說,自己那位十五姑姑,是出了名的無視規矩之人。
想到這些,蕭陽便對坐於下首位的蕭鵬和蕭朗一暗示,三兄一同端起酒杯,遙遙一敬,同聲道:“祭酒請!”禮畢,一飲而盡。隨後,三兄弟便把丁康丟在了一邊,反身婢女跪捧著的淨手盆裏潦草一洗,便撕下羊排骨,不顧形象,狼吞虎咽,誇張叫好聲此起彼伏。
丁康張了張嘴,想把自己心裏的鬱悶發泄一番,卻見三兄弟轉眼間都變成了吃貨,遂沉默下來,老神在在輕啜細品其美酒滋味兒來。
一個時辰過去了,丁康酒喝了不少,卻依舊不見唐戩露麵。
屏風後的琴聲雖斷斷續續,卻始終沒停。
酒足飯飽的蕭氏三兄弟似乎被催眠了,東倒西歪地趴在幾案,鼾聲如雷。侍候他們的三個婢女已然離去。
於是,丁康暗暗冷笑:你以為這是山裏,躲得遠遠的就拿你沒辦法?這是建康,是在天子腳下,就算你唐戩狡詐如狐,也得乖乖應征,去漢中就職。等到那時,你才知道本祭酒之厲害!
門外殘陽如血,晚霞映空,夜涼來襲。
喝得醉醺醺的丁康望了一眼弘道殿中堂大門前那兩名白發蒼蒼,但卻永遠保持矍鑠健旺的石雕般侍者,有轉身瞅了一眼身後恭敬侍候他的婢女,突然戾氣爆發,一把薅住婢女的小手一拉,不顧酒觥砸地,更不顧婢女驚叫,大力將婢女橫抱在懷,上下其手。
十二三歲的婢女臉色倏地蒼白,不敢置信這糟糕的境遇會降臨在她頭上,卻又無力抗爭,隻得睜大眼睛望著門口的兩位老侍衛刷刷流淚,滿是祈求。
“郎君請自重!我唐家不是豪門士族,沒有你們豪門士族那些齷齪規矩。”兩位老侍衛依然雕塑般守在門口,卻有一位已然發出了低沉的警告。
“嘣!”屏風後的琴弦斷了。
丁康一怔,像是重新認識了兩位雕塑侍衛一般,將之細細打量片刻後,才陰沉發笑道:“把玩婢妾乃是名士雅趣,莫非唐家連這也不懂?”
“不可!”最先醒來的蕭陽見丁康胡來,立時錯愕驚呼:“丁祭酒,快放開那婢女!”
“快,快放開!”接連醒來的蕭鵬、蕭陽滿臉恐慌,直是催促。
“啊哈!誰家之婢女不是用來招待貴客把玩兒……”醉醺醺的丁康大噴酒氣,惡狠狠地一親婢女,一邊撕扯裙衫,一邊義憤填膺喊道:“本官今天就讓你們看看丁家男兒之威風,哈哈哈!”
羔羊一般的婢女瑟瑟發抖,淚流滿麵。雖不敢喊叫,卻本能地護著自己裙衫,全力不讓丁康得手。一不小心,便抓破了丁康的手背。
“賤奴,竟然抓傷本官,討死!”從來沒遇到過婢女反抗的丁康怒極大罵,倏然轉身,猙獰地將婢女往木塌上一拋,怦然大響。緊跟著站起身來,“嗆”拔出寶劍,雙手緊握,對準那婢女的喉嚨一劍刺出。
“不可!”
蕭氏三兄弟嚇了一跳,驚恐大喊。喊聲未落,但聽得“嗚”地一響,兩個黑點閃電擊中丁康的兩隻手腕,毫無滯礙地穿透而出後在前方一轉彎,便飛回大門。
“啊——”
丁康那淒厲的慘叫聲幾欲要將屋頂掀翻。刺到半途的寶劍在婢女身邊“當啷”砸地。從鬼門關前走過一遭的呆傻婢女這才歇斯底裏地尖叫起來,短瞬之間便暈了過去。
已然離去的三個婢女慌慌張張地跑到中堂門口,一眼瞧見躺在地上打滾兒的丁康渾身顫抖著哇哇大叫,雙手腕鮮血直流,便顫聲問道:“左……右卿老,發……發生了甚事兒?”
“畜生侮辱唐家婢女不成,還想當庭殺人,菊花……”左邊門框邊那石雕般侍衛這才仿佛活了一般,罵罵咧咧叫了其中一位婢女的名字吩咐道:“你年長一點兒,快去墨韻齋向娘主稟報此事兒。”
“嗨!”一個身材高挑的黃衫婢女一道萬福,便要離開。卻見右邊門框邊的那位雕像侍衛扭頭瞅了瞅滿地打滾的丁康和麵露驚恐之色的蕭氏三兄弟,嗬嗬笑道:“菊花呀,你問問娘主,那畜生如何處理,還得快去快回哦,否則,那畜生死了我們可不負責。”
“諾!”菊花又道了一個萬福才倏地直朝前院跑去。
“杏花兒咋的啦,好像昏迷了耶?”一個身著青裙的婢女忽然咋呼起來。
“蓮花別擔心,她沒事兒!”右邊那位卿老望著青裙婢女一笑,仿若老樹皮爆裂,比哭還難看。另一位身著紅裙的婢女露出嬌怯怯的神態望著他征詢道:“右卿老,我和蓮花去扶她出來,可以嗎?”
右卿老又是老樹皮一暴,露出滿嘴大黃牙嘿嘿一樂,點頭讚道:“還是桃花兒最省事兒,去吧!別怕,有我們兩個老不死在,誰也無法傷害到你倆。”
“諾!”一青一紅的身影盈盈一道萬福,便手牽手地跨過門檻,在丁康的淒厲慘叫聲中躲躲閃閃地從貼著牆根兒,走向那昏迷的婢女。
右卿老一見,回複石雕塑像一瞥左邊那位老者,哈哈一笑,問道:“左佬兒,血糊糊的嚇壞了咱們家小娘,是否把血給止了!”
左卿老一動不動,老神在在地戲謔道:“你怎知道是血而不是叫聲呢?”
“左佬兒,你怕是老年癡呆了吧?難道不知小娘最怕見血的嗎?”右卿老忽然咋呼起來。
“你問問他倆,若是在山林裏,是怕獸血還是怕野獸吼叫。”
“這是弘道殿,不是森林。”
“喲嗬,這次算你說的有點兒道理。啊喲,不對呀?為何每次都是你傷人,老夫來擦屁股,憑甚呐?”
“誰叫你練金針呢?”
“呃!”左卿老扭頭一望丁康,皮笑肉不笑地嘟噥道:“怎地每次都是把人家的手腕洞穿,就不會來的新鮮的?”
“這不是好些年沒動過手了嗎?習慣了啊!”右卿老眨巴著老眼笑道:“正如小郎君所言:習慣成自然,是改不了的啦。”
“嗯,若不是怕又嚇暈咱們家的兩位小娘,老夫真不願給這畜生止血,哼哼!”左卿老哼哼唧唧地自找台階。但見他左臂一抖,八根金針閃電一劃,便“嗤嗤嗤”地刺入丁康左右手臂的四個無名穴位,顫顫巍巍地閃著金光。
這邊的動作一直被嚇傻了的三位蕭氏兄弟看在眼裏。不看在眼裏不行呀,因為怕自己也挨上這麽一下就慘了。
來之前,他們隻是得到娘親的叮囑:不要招惹唐家婢女,因為名士之間交換婢妾的雅趣在唐家是禁忌……沒想到懲罰來得如此恐怖。
蕭陽再聯想到祖母為啥要強迫他們來一趟唐家堡塢,心中已然有了答案。或許祖母早就料到這不願出仕的姑父不會接這辟舉令;又或許是陛下料中這次行動達不到目的,哪怕他老人家蓋了玉璽,所以才讓丁康先到鄱陽王府,求得祖母派他們三兄弟伴隨走這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