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9章 示強、陰陽初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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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右卿老看見唐戩雖沒有任何表情地安步當車而來,卻顯高華氣度、淡定從容,便謙恭的點頭笑迎。

    唐戩微笑搖頭,徑自進入中堂大門,見兩臂插針的丁康呆傻坐地,突然爆發出長聲大笑,“砰”地一蹬門檻,彈身躍起,徑向主位掠去。寬大的錦帛暗紋灰袍隨風舞動,中途左右腳互踩腳背,三五個交換便飛臨主位上空。

    但聽得“噗”然輕響,便無禮盤坐於蒲團,端詳著丁康老神在在地問道:“丁祭酒,無恙吧?”

    已經毫無醉意的蕭陽、蕭鵬、蕭朗立時正襟危坐,七零八落地依次見禮道:“侄兒見過姑父!”

    “吾乃寒門子,當不得三位殿下大禮!”若在平時,唐戩或許還有心情跟三位王侯之子開開玩笑,而今他們三人可是伴隨辟舉使而來,也算是公差,便露出一副公事公辦的嘴臉,拱手一一回禮後毫不客氣地劃清界限。

    當然,最主要的是唐睿把種種猜測和分析告知了他和蕭靈慧,致使他夫妻倆心冷而絕然,一致讚同了唐睿的建議:不論親疏,分清敵我,拖延時間,尋找靠山,團結隱族和江南寒門等中立勢力,建立巴鹽、雪鹽銷售聯盟體。

    回過神來的丁康不顧渾身血腥,倏地站起身來戟指唐戩咆哮道:“寒門凶殘,該當剿滅,還我朗朗乾坤!”

    “好,無愧丁奉後裔,人間似乎要有新天地了,哈……”唐戩不以為忤,爽朗大笑著戲謔道:“若沒有後宮之丁充華,丁家算士族否?”

    丁康愣怔半日,嘴唇顫抖,臉色青紫交替,無比猙獰。遂磨牙叫嚷道:“唐戩,此仇不報,非君子!”

    “嘿嘿,你要殺咱家婢女之劍在哪兒……”唐家一指那坐塌上的寶劍,冷笑著挪揄道:“本郎主在這兒,來吧,是個丈夫就拿起劍,囉嗦個甚!”

    “怎會這樣?本官可是征辟使呀?”丁康萬萬沒想到一個螻蟻樣兒的寒門子居然敢挑釁他這個征辟使,直氣得牙床“咯咯”猛磕,腮幫子擰得“嘎嘎”大響。真如是: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了。

    雖知:曆朝曆代的征辟使無不是被人高高捧起,迎進奉出,回饋美女珠寶無數。而他不但是鄱陽王的辟舉使,還代表聖上前來頒布詔令,被冷落在一邊兒不說,連想宰掉忤逆他的婢女也要凶殘阻止。

    在他眼裏,一個寒門武夫能得陛下蓋印璽征辟,雖是麻雀變鳳凰之榮耀,但沒他這辟舉使給予正麵助力,一切都會落空。哪怕是宗室姻親,若上奏其僭越或忤逆,一樣招來滅門之禍。

    不就是一個賤奴嗎?居然自恃宗室姻親,放任老仆重傷他這辟舉使不說,連最起碼的恭敬也缺,是可忍,孰不可忍。於是,他忘記了雙手受傷,狠狠地一跺腳,躍上坐塌,速度彎腰,倏地抓起那把寶劍。

    “哎呀!嘶……”稍一用力的丁康慘呼一聲,大吸冷氣,當即便想鬆開劍柄。可心裏卻有一個聲音在提醒他:一個高貴士子,怎可能被寒門子笑話。然而,疼痛難忍的右手卻告知他不可用力。

    於是,他略一沉吟,便緊咬牙關,用拇指和食指撚著劍柄直起腰來,抖抖索索地插劍入鞘,怒視著唐戩放言道:“好一個忤逆之輩,你給本使等著,今日之辱,自有聖上聖斷,告辭!”言訖,轉身走向門口。

    “啊哈哈,笑談,天下笑談……”唐戩搖晃著腦袋,又一陣開心大笑。俄而臉色一冷,義正言辭說道:“丁康啊丁康,朝廷所為,伸張正義,豈是爾等幸佞小人所能蒙蔽的?爾身為征辟使,卻因強暴婢女不成,拔劍弑殺,其天理何在?公道在哪?這就是爾等士族嘴裏的仁義、德政、良心?不,是魔,是鬼,是狼心!”

    “爾今日所作所為,鄱陽王府三位殿下親眼所見,豈是爾這幸佞小人混淆視聽,嫁禍唐家,以求一逞?唐家侍衛出手救護弱小,保護弱小,這是天道,更是人德,所作所為,坦蕩光明,對得起天地良心!”

    “唐家不歡迎爾這等卑鄙士族子弟!尚請回去轉告那些無中生有之肖小陰謀勾當之輩,別隱身於後攪亂局勢,其險惡用心咱家已然明了,是故,這漢中校尉之職……”大肆噴人的唐戩戛然而止,假裝沉吟不決,故意不說下文。

    走到門口,被罵得嘴青麵黑的丁康臉色一閃,趕緊止步,靜待結果。

    唐戩見已經吊足了蕭氏三兄弟和丁康的胃口,才轉身麵北拱手一禮,朗聲道:“陛下萬歲,戩身為宗室之婿,知道試玉要烈火,精鐵要千錘,是故,願意為陛下拋頭顱,灑熱血,鎮守邊疆不失……”

    丁康聽聞此言,心裏當即歡呼雀躍,大大地竊喜一番:隻要爾應舉就好,應舉就好,哼哼,不讓爾這賤奴屍骨無存,本祭酒就不堪為丁家子孫!

    蕭氏三兄弟見唐戩之舉似有點兒出乎於他們祖母預料,刹那便愣住了,呆傻了。

    “然而……”唐戩話音一轉,便讓所有人如墜雲端,暈乎乎地分不清東西南北。卻見唐戩又深深一躬,哽咽道:“因丁康今日於酒席強暴婢女不成,便欲仗劍斬殺唐府婢女杏花,公然踐踏朝廷法度,戩傷心透頂……”

    “嘶……”丁康、蕭陽三兄弟無不大吸冷氣。

    唐戩略一停頓,似經過一番取舍深思,才有悲憤說道:“是故,寒門唐戩不敢應舉而出任漢中校尉之職,未能替陛下分憂,罪該萬死……若朝廷名法度,懲惡徒,戩願奔赴漢中,為陛下馳騁疆場,建功立業!”

    此言一出,隻見丁康渾身一顫,麵露赫然神色,當即跨出大門,狼狽奔走。卻聽門口的左卿老陰測測笑道:“滾吧,滾吧,幸佞小人,唐家不歡迎爾,恕老朽不能遠送,嘎嘎,記住:八根金針妥善保管,派人小心送還,否則,老朽來取,那可是要付代價滴~!”

    “若丁家不服,可來找老朽!”右卿老緊接著嘲弄道:“嗯,就告知世人:爾乃巫山老叟擊傷則可,歡迎他們前來複仇,等著爾等好消息,哈哈哈!”

    蕭陽三兄弟見證了這番大逆轉,心裏都是十五隻水桶打水——七上八下,竊竊互望,暗遞心思。但見蕭陽潦草拱手,支支吾吾說道:“姑……那個……唐家郎主,我們三兄弟叨擾唐府多時,尚請告辭!”

    “慢著……”沒見唐建轉身,卻聞隔壁一道嬌喝傳來。蕭陽三兄弟集體一愣,不知如何自處,隻得硬著頭皮拱手喊道:“侄兒拜見十五姑!”

    “吱嘎!”跟主位相對的左牆壁裏忽然傳來開門聲。接著便見大腹便便蕭靈慧搖搖晃晃地進了中堂,望著蕭陽三兄弟咯咯一笑,挪揄道:“哎喲,這聲十五姑喊得真甜,太陽今兒是打東邊兒落山的嗎?襲人,你出門去看看。”

    “娘主,奴婢剛從西門兒鹽市回來,見那太陽好像不是上升,而是下落耶。”機靈的襲人立時湊趣問道:“要不奴婢再去打望一下?”

    “算了,算了,別逗這三位高貴的殿下了!”蕭靈慧擺擺手,望著蕭陽三兄弟笑問道:“王母近來身體可好?”

    蕭陽略略拱手,恭敬作答道:“祖母康健,十五姑放心便是。”

    “好,身體康健,實堪欣慰……”蕭靈慧嫣然一笑,含沙射影說道:“十三郎啊,你們三兄弟你最長,就由十三郎回去替十五姑給王母請個安,稟告她老人家:十五女郎祝她身體健康,長命百歲。但在吃齋念佛時,麻煩也給十五姑在佛前上柱香,求佛祖饒恕她膝下之十五女郎下嫁唐家罪過……另求她老人家替十五姑這不孝女兒傳訊王兄:奴家夫君願替朝廷效力,但奴家即將坐月子,求寬限些時日……可好?”

    “十三郎定將十五姑之言轉告給祖母!”蕭陽恭敬作答,問道:“不知十五姑可再有吩咐?”

    “孺子可教也!”蕭靈慧笑讚一句,側臉對襲人吩咐道:“把奏疏交給十三郎。”

    “諾!”襲人帶著一股香風快步走到蕭陽身前,無言彎腰,恭敬遞出那封了的奏本兒,待蕭陽取了後才一道萬福,躬身退開。

    蕭靈慧雙眸一冷,卻笑顏大展,樂嗬嗬說道:“喏,這是十五姑上奏陛下之書,你帶回去呈給王母,求她派人轉呈陛下!”

    “嗨!”蕭陽響亮應諾,恭敬有加。

    “好了,可別耽誤十五姑拜托你們三兄弟之大事兒,請回吧!”蕭靈慧一揮手,對著門口喊道:“右卿老,麻煩您替我送這三位侄兒出東門樓。哦,對了,您若見到丁康和他的衛隊被打趴在地,先收回金針,然後才告知丁康:本女郎雖已不是鳳凰郡主,但本女郎之婢女也不是他能欺負的,這次讓他流血而回,隻是薄懲,其目的是為本女郎肚裏的小家夥積陰德,若下次再犯,本女郎定將親手扭掉他的狗腦袋!”

    蕭陽三兄弟本來已對唐戩心生懼意,見自家十五姑陡然煞氣四溢,小心髒都不由自主怦然大跳。無不暗自咂舌:還好有娘親叮囑,不然……豹娘似乎比靈豹還要恐怖啊!

    “三位侄兒,公差已了,莫非要十五姑設晚宴招待一番才肯回府?咯咯咯!”蕭靈慧呼地一收那瘮人的殺氣,一一掃描著懵呆了的蕭陽、蕭鵬、蕭朗,盈盈一笑打趣道:“要不,我叫人去把大郎叫來跟你們三兄弟挑燈夜戰,切磋一番?”

    三兄弟聽得蕭靈慧的話語,已然明白其中奧秘。如今見十五姑要他們跟那個變態童齔切磋,豈不是變著法門收拾人嗎?頓時慌神,迫不及待離開坐席,潦草向唐戩和蕭靈慧分別一拱手,逃也似的跑出了中堂。

    “你們怎麽跑了呀?咯……”望著三兄弟有些狼狽的背影,蕭靈慧故意調侃一句,放聲大笑,淚水倏然在笑臉上連綿湧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