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鬱悶、關進鳥籠(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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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餘米的朱雀航上嘈嘈雜雜,人來人往,喜慶與淒苦之色,香風與臭汗味道交織在一起,呼啦啦撲麵而來。



    唐睿站在朱雀航橋頭,習慣性地遙望了一眼車來人往的烏衣巷,轉頭便見對麵自家那新建的擂台上,有一道身影獨坐中央,埋首彈琴。約隱約現的古琴聲飄蕩在秦淮河兩岸,給這陰暗沉悶的天色染上一層色彩,增添幾分生氣。



    沙灘上,新建回廊裏,人頭攢動,哄笑聲、叫好聲此起彼伏。當即心下驚疑,遂仰首望著緊緊拽住他小手的孫不二笑道:“這擂台賽還沒開張,反倒成了墨人騷客之舞台了,師尊,你怎麽看這怪現象?”



    “紈絝子們在向唐家示威呀,嘎嘎!”孫不二怪笑一聲,蠱惑道:“這群敷粉點朱郎真膽兒大,手無縛雞之力也敢挑釁唐家,徒兒,走,過河去教訓他們一頓。”



    河風呼呼,不得不機械邁步的唐睿緊跟著孫不二,隨人流走上浮橋。見河水打著漩地從小舟見穿過,遂問道:“師尊要出手教訓他們?”



    “不,你出手!”



    “我?”



    “是呀,莫非你麵對一群被酒色掏空之粉郎也沒膽子?”



    “這倒不是,隻怕出手後留下後遺症。”



    “哈哈,武者,勇也,趟刀山而不悔!大爭之世,多少人血隨大江東去?多少天才七八歲就展露天資?被一個不滿七歲童齔揍一頓而揚名建康,他們還有臉來找唐家麻煩?”



    “可雙拳難敵四手呀!”



    “沒出息!”



    守橋百夫長曹猛見孫不二手牽著唐睿施施然地走在浮橋上,老遠便打趣道:“喲嗬,難得一見唐家大郎步行大航,沒被嚇得兩股戰戰吧?”



    “哈……”守橋軍卒們齊聲哄笑。



    唐睿知道自己總被孫不二扛著來去,被取笑也在情理之中。可那張小臉兒卻不由得一紅,遂靈機一動,大聲辯駁道:“師尊作馬,望徒成器也,有甚可笑的?”



    “言之有理!哢哢……”孫不二笑得很嘚瑟。



    曹猛一愣,俄而大拍馬屁:“是極是極,好句好句!”



    “有前途!”孫不二大咧咧地走到曹猛身前,一拍肩旁,誇讚一聲便穿過巍峨的朱雀門,來到堡塢東門廣場。



    鎮守東門的家丁頭目甘仲見頭戴高冠,身穿寬大鶴氅的唐睿和甩著須辮兒的孫不二在廣場上踱步,立時迎了上來。邊走邊扭頭高呼:“少郎主回府,快去稟報!”



    “甘頭目,這是咋回事兒?”學著孫不二倒背雙手的唐睿,露出一副跅弢不羈的嘴臉責問道:“我唐家擂台,新建遊廊,啥時候成了這群紈絝子弟的消遣場所?”



    “這……”甘仲腳步一頓,拱手呐呐道:“回少郎主,臨賀王府不知從哪裏打聽到唐家四輪馬車已經造好,便派長史來交涉,被拒絕後那蕭見理就帶一幫宗室子弟來這裏搞詩會,已經三天了!”



    “家父、家母不管?”



    “府裏傳話:無傷大雅,讓他們鬧,隻守好店鋪和這東門兒則可。”



    “師尊,你怎麽看?”唐睿扭臉問孫不二。



    “臨賀王府?哼!一窩荒淫子!”孫不二凜然大罵,又呼啦啦甩著須辮兒咧嘴一笑,仍然蠱惑道:“娘主乃宗室之女,的確不亦拒絕他們,但你不同呀?”



    甘仲深知孫不二是個不按常理出牌的主兒,心下一驚,遂跨步抱拳提醒道:“堡塢近來怪事兒不少,這回廊、擂台閑著也是閑著,別為這小事得罪宗室。”



    “怪事兒?這可是在向唐家示威呢……”唐睿錯愕扭頭,問道:“師尊怎麽看?”



    頗有威勢的孫不二瞪大眼睛,望著沒來得及刷漆的回廊,死死盯著那些跪坐於雪白氈席,肆無忌憚把玩婢女的敷粉點朱郎,臉上皺紋一條一條的鮮明深刻,氣呼呼地罵罵咧咧道:“他奶奶的公孫乾,建個遊廊也是這般潦草,大丟唐家顏麵,真該揍他一頓!”



    “呃,好借口!”唐睿咧嘴大笑,率先跑向遊廊。邊跑邊厲聲吼道:“這遊廊還沒完工就來鬧騰,當這兒你們家嗎?奶奶個凶器的,滾!滾!通通給小爺滾!”



    沿河堤而建的遊廊高出廣場一米有餘,每隔三丈就有一進出口子和階梯。遊廊裏,數十名寬衣大袖,腰係寬帶,頭戴高冠,顏色各異的敷粉點朱郎無不摟著měi nǚ,扭頭回望。



    “哈哈哈,原來是寒門童齔唐家小子呀……”曾見過唐睿一麵的不少宗室子弟大笑起來。隻見矮胖的蕭見理一推懷中měi nǚ,站起身來俯視著唐睿挑釁道:“豎子吼甚?本世子帶領宗室兄弟來這兒聚會,乃是給爾唐家顏麵,別不識好歹!”



    這時,或立或坐於沙灘聽琴的侍衛們陸陸續續爬上河堤,三三倆倆地立於自家郎君所在的回廊前望向唐睿、孫不二、甘仲三人,或低聲交談,或虎視眈眈,甚是不屑。



    刹那間,潺潺嚦嚦,如雨打芭蕉般的清揚悅耳琴聲忽然消失。那盤坐在擂台上的紫裙少女停止彈琴,雙手捧腹,腰身筆挺地跪坐在雪白氈席上望向唐睿,那張絕色麗臉露出饒有興趣的笑意。一股淡淡的悠然出塵之氣四溢開來,讓人見之心曠神怡。



    “唐家顏麵?過幾天,我也帶一群建康城的販夫走卒,到你臨賀王府門前來恭賀臨賀王大權在握,太子之位朝夕可得如何?”唐睿抱著童言無忌心態,大肆嘲諷,直指臨賀王蕭正德過往之憤恨行徑。



    無數雙敷粉點朱郎的“唰”地看向蕭見理,狐疑之色呼啦啦散發,整個遊廊裏氣氛無比怪異起來。



    “侍衛何在?”急眼兒的蕭見理跳起八丈高,厲聲吼叫道:“將這妖言惑眾,誹謗父王之豎子拿下,押回王府,關進鳥籠!”



    “嗨!”哄聲應諾後,十來名身著臨賀王府衣袍的侍衛右手握著刀把子迅捷閃出,重重踏步而來,一股囂張凶焰熊熊燃起。



    “誰敢?”甘仲大踏一步,同樣右手緊握刀把子,眉毛一立,雙目一瞪,渾身氣勢一凝,厲聲大吼。



    常言道:旺旺叫的狗不咬人,咬人的狗不叫。甩著須辮兒,戲謔打量著這群敷粉點朱郎的孫不二不哼不哈,閃電掠出。但見他的身影在那隊侍衛中閃了幾閃,便是哀嚎聲隨之而起,“轟轟”倒地聲此起彼伏,甚是嚇人。



    遊廊裏,伴隨在主子身邊的婢女們立時驚恐尖叫。她們或拽住主子的胳膊嬌弱無力,卻掐著皮肉故意報複;或投入主子懷抱縮成一團,趁勢撒嬌。



    然而,他們主子的敷粉之臉無不齊齊抖簌,香粉飄飄。那點朱之唇恍如嗜血大嘴大張,驚恐扯拉不已。



    睥睨而立的蕭見理忽然雙腿一軟,不由得“噗”地坐地,抖顫指著孫不二惶恐高叫道:“不……不二鬼手,你……你你你……”



    “孫不二見過世子!”到背雙手,仰首四十五度角裝逼望向對岸戲謔見禮的孫不二嘿嘿一樂,緩緩沉聲道:“世子呀,這群侍衛不咋地呀,若殿下真想把唐家小子關進鳥籠,還是殿下親自出手為妥,若再派侍衛,那可要血流成河了哇。”



    一位醒悟過來的宗室子弟望著蕭見理輕聲提醒道:“唐家小子算是宗室表親,按宗室之約定俗成規矩,郎君之間惡鬥,侍衛不得插手。”



    兩條濃黑凶眉死死地蹙成一團的蕭見理沉吟良久,倏地猙獰,咬牙抬起頭來,看了看孫不二微顫著問道:“鬼手高……高人確定不插手?”



    仰首四十五度角裝逼的孫不二露出不屑眼神,一一sǎo miáo著遊廊裏的宗室子弟們“哢哢”大笑,道:“老夫是很守宗室規矩之人。”



    蕭見理不動聲色地挺直身軀,目光掃向唐睿暗忖:就是從娘肚子開始練武力也不是本世子對手。遂嘿嘿一樂,扭著屁股站起身來,旋即一瞪眼,戟指唐睿凶焰陡漲,挑釁道:“唐家豎子,準備好了嗎,孤之鳥籠除了又鳥屎味兒,懸掛於大樹之外,倒也沒甚奇特,哈,哈哈!不過呢,你若答應賣我一輛……呃不,三輛四輪馬車,孤就不計較你那誹謗之言如何?”



    “是嗎?”唐睿一臉不屑,癟癟嘴又裝出怕怕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