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世蘭短暫驚訝後，捏著玉柄團扇掩唇打了個嬌懶哈欠，聲音慵懶至極，“這日頭都要過正了，公主既已平安落地，不如都散了吧。”
    宜修正要頷首應和，偏殿珠簾突然嘩啦作響，沈眉莊跌跌撞撞便要撲向乳母懷中繈褓，兩名宮女慌忙上前阻攔，她卻拚命掙紮。
    掙紮間怒目圓睜，瞧著就是為甄嬛打抱不平來了。
    “皇後娘娘，嬛兒十月懷胎九死一生才誕下公主，怎能連麵都不見便要抱走？”
    宜修慢條斯理轉動著護甲，鳳目微眯，聲音像浸了寒冰，“惠貴人，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安陵容帶著護甲的手輕輕撚著手腕上的翠綠手鐲，輕聲道“可見惠貴人的宮規未抄進心裏，嬪位以下不得撫育皇嗣，這可是祖宗定下的規矩。”
    這話說雖說得可笑，欣貴人膝下撫養著雲霏公主，還有先前的曹貴人，可誰在乎呢，欣貴人之事是皇上親口下旨，曹貴人背靠年世蘭，而甄嬛孤立無援，又能如何。
    沈眉莊手上掙紮的動作驟停，片刻後又瞪向安陵容，“柔貴人也不過隻是貴人，如何能撫養公主？”
    年世蘭輕哼一聲，“惠貴人莫不是想著你也能撫養公主？那大可去求皇上下旨，在這兒瘋瘋癲癲成何體統，當本宮和皇後娘娘都不在了是嗎。”
    宜修見沈眉莊麵色慘白癱倒在地，方才抬手示意宮人退下，眼角眉梢盡是慈悲，“本宮念你與莞常在情同姐妹，今日便不與你計較，若再有下次，別怪本宮不講情麵。”
    說罷由剪秋扶著緩緩起身，“既已無礙，都散了吧。”
    送走宜修和各位妃嬪，柔貴人摘下護甲，指尖輕撫著繈褓中的嬰兒，唇角勾起一抹柔和，“帶下去好好照顧，仔細著些，莫要傷了公主金枝玉葉的身子。”
    待乳母抱走公主，柔貴人才含著淚抓著不知何時回來懷芯的，聲音顫抖，“懷芯，我以為...我以為這輩子隻能在這宮中了卻殘生，皇後娘娘居然會給我這樣大的驚喜，懷芯...我”
    懷芯反握住她的手，安慰道“皇後娘娘賢惠，隻要咱們忠心，想來不會虧待咱們，小主如今盡可安心了，往後有小公主守著，這日子也有盼頭了。”
    “是是是，快去將皇上和皇後娘娘賞下的好料子都拿出來，咱們給公主做些衣服鞋子。”
    東偏殿，溫太醫為甄嬛診脈後，寫下藥方，拿起藥箱重重歎了口氣就要出去，卻在轉身時撞進一雙盛滿淚意的杏眸。
    沈眉莊腳步踉蹌到在桌邊時，溫實初本能地伸手托住她纖細的手肘，“小主當心腳下。”
    沈眉莊死死攥著他的袖口，指尖微微發顫，聲音帶著幾分嗚咽，“是我無用，沒能保住嬛兒的孩子，這是她拚了命產下的孩子，她醒後我要如何與她交代。”
    溫實初扶著她在桌邊坐下，聲音低沉無奈，“小主已經盡力，何需自責。
    此次嬛兒遭了大罪，聽流朱所言，醜時便見了紅，穩婆守著直到卯時才開始生產，過程艱難，傷了根本，怕是要調養數年了。”
    “什麽！竟如此嚴重嗎，嬛兒性子要強，若是知曉此事，怕是會一蹶不振，求溫太醫暫且瞞住此事....”
    話音未落，溫實初便接話，“小主放心，微臣明白，隻是...隻是小主的身子還未痊愈，當保重自身才是。”
    他的聲音越發緩慢柔和，沈眉莊的臉瞬間紅得快要滴出血，慢慢收回抓著溫實初袖子的手，聲音帶著兩分嬌羞，“多謝溫太醫關懷。”
    流朱端著銅盆進來，兩人瞬間從桌前起身後退一步。
    溫實初朝沈眉莊和流朱拱手，“微臣須得回太醫院複命，還請惠貴人和流朱姑娘照顧好莞常在。”
    流朱眼圈通紅的放下銅盆，朝溫實初福身行禮，“溫太醫放心，奴婢會照顧好小主的。”
    沈眉莊移步坐在榻邊，接過流朱手裏的帕子，在甄嬛蒼白如紙的臉頰上輕輕擦拭，淚水墜在錦被上暈開深色水痕，她慌亂用袖口去掩。
    流朱見她臉色蒼白腳步虛浮仍強撐著，眼眶又紅了一圈，“惠貴人您自己的身子還沒大好，不如先回去歇息，待小主醒了，奴婢便立即差人向您稟報。”
    沈眉莊搖搖頭，“無妨，我放心不下，在這兒看著也能安心些。”
    安陵容回永和宮時，忽被偏殿飄來的金鈴笑鬧聲絆住腳步，腳步一轉踏進了偏殿，就看見南希和珂嬪帶著玉清玉橙在打麻將。
    矮桌上擺滿玫瑰芸豆卷、杏仁茶，連羊脂玉碟裏的水晶柿子，都用金絲掐成並蒂蓮模樣果，怕是比鍾粹宮還舒服兩分。
    南希眼尖，揚著帕子朝她招手，“容兒回來了，莞常在那邊怎麽樣？快來坐，先用些糕點粥食。”
    安陵容看著笑意盈盈的珂嬪，全然沒有來時緊張慌亂的模樣，玉清起身為安陵容讓位，自己出去為她準備吃食。
    安陵容坐在玉清的位置上，順手整理跟前的牌，淺笑道“莞常在母女平安。”
    珂嬪見她回來，便起身福身行禮，“莞常在既已平安生產，那臣妾這就回去了。”
    南希卻一把抓住她的手，“鍾粹宮此刻隻怕連空氣裏都是血氣，你回去做什麽，等她們都收拾幹淨了再回去也不遲。”
    珂嬪想到來時東偏殿飄來的鐵鏽味，不自覺打了個寒顫，也不再堅持回去。
    “既如此，那臣妾再叨擾片刻。”
    玩樂間，安陵容提起來柔貴人撫養公主一事，這事兒南希知道，可珂嬪卻是頭次聽聞，驚訝道“十月懷胎的孩子給了旁人，她也願意？”
    安陵容將碰好的牌推倒，一邊冷聲道“怎會願意，莞常在生產脫力睡了過去，待醒來怕是有一番鬧騰。”
    又看向珂嬪，“你回去後定要緊閉房門，若是擔心吵鬧無法入睡，那就提前找太醫開一副你能用的安神湯藥備著。”
    珂嬪轉頭吩咐墨香，“快去太醫院，否則晚上怕是無法入睡。”
    墨香福身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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