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父親的電話
    周默的手機屏幕亮起時，他正在趕一份明天要交的策劃案。
    “爸”，來電顯示閃爍。
    他皺了皺眉，拇指懸在接聽鍵上猶豫了兩秒，最終還是劃開。
    “喂？”
    電話那頭傳來父親沙啞的聲音，像是剛睡醒，又像是剛哭過。
    “默默，你……今天能回來吃飯嗎？”
    周默看了眼電腦右下角的時間——1748。
    “爸，我在加班，明天還有個會。”他語氣平淡，手指在鍵盤上敲了幾下，屏幕上的文檔光標閃爍，像是在催促他掛斷電話。
    “就一頓飯，很快的。”父親的聲音低了下去，“我燉了你愛喝的蓮藕排骨湯。”
    周默的手指頓住。
    他記得那碗湯。小時候，每次生病，父親都會燉一鍋蓮藕排骨湯，湯底清亮，藕塊粉糯，排骨燉得酥爛，筷子輕輕一撥就能脫骨。那時候，父親會坐在床邊，一勺一勺喂他，直到他額頭上的汗漸漸消退。
    可現在呢？
    他已經很久沒回家了。
    “我盡量吧。”他最終說道。
    父親的聲音一下子輕快起來：“好！那我等你，路上小心。”
    電話掛斷，周默盯著屏幕發了一會兒呆，然後繼續敲鍵盤。
    2. 112分鍾的路程
    1830，周默終於關上電腦，抓起外套衝出公司。
    地鐵站裏人潮洶湧，他擠進車廂，低頭刷手機，朋友圈裏，大學同學張遠剛發了一條動態：
    “五年了，還是沒能習慣沒有你的城市。”
    配圖是一張模糊的舊照片——周默、張遠，還有陳陽，三個人勾肩搭背站在大學校門口，笑容燦爛。
    周默的手指在屏幕上停住。
    陳陽，他們三個裏最鬧騰的那個，五年前車禍走了。
    葬禮那天，周默站在靈堂外，沒進去。張遠紅著眼睛拽住他的衣領，吼他：“你他媽連最後一麵都不肯見？！”
    周默沒說話，隻是推開他，轉身走了。
    從那以後，他和張遠再也沒聯係過。
    地鐵到站，周默換乘公交，窗外霓虹閃爍，城市的夜晚總是亮得刺眼。
    他看了眼時間——1922。
    父親應該還在等他。
    3. 空蕩的餐桌
    周默推開家門時，已經是2010。
    客廳的燈亮著，電視裏放著晚間新聞，音量調得很低。餐桌上擺著幾道菜，蓮藕排骨湯放在正中間，湯麵上浮著一層凝固的油花，顯然已經涼了。
    父親靠在沙發上，閉著眼睛，手裏還攥著手機。
    周默走過去，輕輕叫了一聲：“爸。”
    父親沒反應。
    他又推了推父親的肩膀，觸手冰涼。
    “爸？！”
    周默的呼吸驟然停滯，他顫抖著去探父親的鼻息——
    沒有。
    救護車是2022到的。
    醫生檢查後，平靜地宣布：“心肌梗塞，至少兩小時前就走了。”
    周默站在客廳中央，耳邊嗡嗡作響。
    兩小時前？
    那不就是……他掛掉父親電話的時候？
    4. 未送達的湯
    周默在父親的手機裏發現了一條未發送的短信：
    “湯在鍋裏溫著，回來記得喝。”
    時間是1850。
    而他的最後一條回複是——“我盡量。”
    他坐在餐桌前，端起那碗涼透的湯，喝了一口。
    鹹的。
    他這才發現，自己哭了。
    5. 張遠的電話
    三天後，周默在整理父親遺物時，手機響了。
    是張遠。
    他盯著屏幕看了很久，最終還是接了。
    “喂。”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然後傳來張遠沙啞的聲音：
    “周默，我夢到陳陽了。”
    周默沒說話。
    “他問我，你和叔叔過得好不好。”
    周默的喉嚨發緊。
    “我說我不知道。”張遠的聲音低了下去，“然後他罵我，說我們倆都是混蛋。”
    周默閉上眼睛，攥緊了手機。
    “周默……”張遠深吸一口氣，“我們……能一起吃頓飯嗎？”
    周默看向桌上父親的照片，老人笑得溫和，像是早就原諒了他。
    “……好。”他最終說道。
    窗外，夕陽西沉，最後一縷光落在空蕩蕩的餐桌上。
    112分鍾的路程，他終究沒能趕上那頓飯。
    但這一次，他不想再錯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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