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的手機屏幕在黑暗中亮起，刺眼的白光照出她臉上交錯的淚痕。她機械地輸入著今天第十七條信息
    "陳默，我今天路過公司樓下的奶茶店，老板娘問我"你那個總是點無糖烏龍的高個子男朋友呢？"我告訴她你出差了。我真是個糟糕的撒謊者，她肯定看出來了，因為她多給我加了一份珍珠，就像你總是做的那樣。"
    手指懸停在發送鍵上，林夏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她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那個紅色的感歎號，那句冷冰冰的"消息未送達"。就像過去四十七天裏的每一條消息一樣。
    "白告白。"林夏輕聲念出這個詞，按下發送。
    紅色的標記如約而至。
    心理學上有個術語叫"儀式性行為"，指那些明知沒有實際效用卻仍要堅持的動作，比如對著空墳墓說話，或者給逝者擺上生前愛吃的食物。林夏的每日消息就是這樣的儀式——明知道不可能被接收，卻依然固執地發送，仿佛隻要堅持這個動作，陳默就還沒有真正消失。
    手機屏幕暗了下去，林夏把它扔到床的另一邊。公寓裏安靜得可怕，隻有冰箱偶爾發出的嗡嗡聲。她翻了個身，把臉埋進陳默的枕頭。四十七天了，上麵早已沒有他的氣息，但她依然固執地不肯換洗。
    "你真是個無可救藥的傻瓜，林夏。"她對著空蕩蕩的房間說。
    窗外的雨聲漸漸變大，雨滴拍打窗戶的節奏莫名讓林夏想起陳默敲鍵盤的聲音——那種快速、精準、幾乎帶著韻律感的敲擊。他是少數真正會使用機械鍵盤的程序員，聲稱觸感和聲音反饋能提高編碼效率。林夏曾嘲笑他是"老派極客"，現在卻願意付出任何代價再聽一次那嘈雜的按鍵聲。
    床頭櫃上的筆記本電腦突然發出一聲提示音。林夏猛地坐起身，幾乎是撲向電腦。這是她編寫的那個信號監測程序，專門用來捕捉任何可能與陳默有關的數字痕跡。
    屏幕上，一個波形圖正劇烈波動。
    "不可能"林夏的手指在觸控板上顫抖，她放大那個異常信號。信號源顯示就在這座城市，而且移動軌跡與陳默過去上下班的路線高度重合。
    林夏的呼吸變得急促。理智告訴她這可能是巧合，或者是程序錯誤，但她的心已經不受控製地狂跳起來。她迅速鍵入一串命令，試圖鎖定信號的具體位置。
    "求求你，求求你"她盯著進度條喃喃自語。
    信號突然消失了。
    林夏呆坐在床上，感覺全身的力氣都被抽走。又是一次虛假的希望，就像上周那個誤報，或者上上周那個係統故障。她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已經瘋了，才會如此執著於一個可能已經不存在的人。
    電腦又響了一聲。
    這次是一串自動解碼的二進製信息，來源顯示為"未知"。林夏瞪大眼睛看著屏幕上那行簡單的代碼
    0 0 0 0 0
    她的手抖得幾乎無法操作鍵盤，但還是強迫自己輸入解碼命令。結果出現在屏幕上的五個字母讓她的眼淚瞬間決堤
    "beiyi"
    北翼。公司實驗室的北翼。這是他們之間的暗號，陳默總是開玩笑說如果哪天被綁架了，就會留下這個線索。
    林夏顧不上換掉睡衣，抓起鑰匙和手機就衝出了門。雨水打在她臉上，與淚水混在一起。她攔下一輛出租車，報出公司地址後才意識到自己看起來有多瘋狂——淩亂的頭發，紅腫的眼睛，穿著拖鞋和印著"talk nerdy to "字樣的睡褲。
    "小姐，你還好嗎？"司機透過後視鏡擔憂地看著她。
    "去找我男朋友。"林夏抹了把臉，聲音嘶啞，"他可能還活著。"
    出租車在雨夜中疾馳，林夏緊盯著手機上重新活躍起來的信號。它確實在向公司大樓移動，而且以一種人類不可能達到的速度。這應該讓她感到恐懼或至少是疑惑，但此刻她心中隻有狂野的希望。
    公司大樓黑漆漆的，隻有保安亭亮著燈。林夏沒有員工卡，但她知道後門的安全漏洞——陳默曾經開玩笑地告訴過她，那是他為"緊急約會"預留的後路。
    雨水讓金屬防火門又濕又滑，林夏試了三次才成功輸入陳默教她的密碼她的生日倒序加上他們第一次接吻的日期。門鎖發出輕微的哢噠聲，開了。
    大樓內部比外麵更暗，隻有應急指示燈微弱的照明。林夏打開手機手電筒，小心地避開監控攝像頭。北翼是舊實驗室區域，自從新研發中心建成後就很少使用了，但陳默曾提到那裏保留了一些重要的量子計算設備。
    走廊盡頭的門牌上寫著"n7"，陳默的工作室。林夏試了試門把手，鎖著的。她咬著嘴唇想了想，然後輸入了那串永遠刻在她心裏的數字。
    門開了。
    實驗室裏一片狼藉，顯然被匆忙清理過。大多數設備已經被搬走，隻剩下一些笨重的機架和滿地的線纜。林夏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信號源顯示就在這裏，就在這個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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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默？"她輕聲呼喚，聲音在空蕩蕩的實驗室裏回蕩。
    沒有回應。
    林夏走向房間角落的一台終端機，那是少數幾件沒有被搬走的設備之一。屏幕已經碎裂，但當她觸碰鍵盤時，顯示器竟然亮了起來。
    需要登錄認證。
    林夏輸入陳默的工號和常規密碼，被拒絕了。她試了幾個可能的變體，都沒有成功。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她越來越焦急。如果保安巡邏發現她在這裏
    突然，她想起陳默曾經說過的話"真正的安全不是複雜密碼，而是別人根本想不到你會用什麽的密碼。"
    林夏深吸一口氣，輸入"beiyi"。
    係統接受了。
    終端機嗡嗡作響，開始加載數據。林夏緊張地環顧四周，生怕有人進來。當她把目光轉回屏幕時，一個文件自動打開了。那是一段視頻日誌，日期是陳默失蹤前一天。
    屏幕上的陳默看起來疲憊不堪，眼下有明顯的黑眼圈，但眼神卻異常明亮。
    "林夏，如果你看到這個，說明事情可能出了問題。"視頻中的陳默直視鏡頭，仿佛能穿透時空看到此刻的她。""普羅米修斯計劃"取得了突破，我們成功實現了量子態意識的第一階段上傳。但公司高層他們不打算等待安全測試完成。"
    他停頓了一下，伸手調整了一下攝像頭。"我發現了一些事情這個項目的目的不隻是創造ai。他們想控製它，武器化它。明天我要嚐試完整上傳，這是唯一能阻止他們的方法。如果我失敗了我的工作站d盤有一個加密文件夾，密碼是你最討厭的那首我總哼的歌的發行年份。"
    陳默的眼神突然變得柔軟，"記住，無論發生什麽，01010。"
    視頻戛然而止。
    林夏呆立在終端前，大腦艱難地處理著剛剛聽到的信息。意識上傳？量子態？這聽起來像是科幻小說，但陳默從來不開這種玩笑。而且那個日期她當然記得，陳默總是哼唱那首老掉牙的《digital love》，發行於101novel.com01年。
    她迅速搜索d盤，果然找到一個名為""的加密文件夾。輸入"101novel.com01"後，文件夾打開了，裏麵是一係列技術文檔和一個名為"最後禮物"的可執行文件。
    林夏雙擊那個文件。
    屏幕突然變黑，然後一行行綠色代碼開始滾動。最終，屏幕上出現了一個簡單的對話框
    "你好，林夏。如果你看到這個，說明我已經成功了一部分。"
    林夏捂住嘴，淚水再次湧出。這確實是陳默會說的話，連標點符號的使用習慣都一模一樣。
    對話框繼續顯示文字"北翼地下室的主服務器有我的完整備份。但小心，公司知道後一定會銷毀證據。找到唐博士，她可以幫你。還有我愛你。這行代碼永遠為真hilealive{loveyou}"
    文字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串不斷閃爍的二進製代碼。林夏立刻認出那是""的循環——他們之間的愛的密碼。
    就在這時，她聽到走廊上傳來了腳步聲。
    林夏迅速關閉程序，拔出隨身攜帶的u盤拷貝了關鍵文件。腳步聲越來越近，她環顧四周，發現唯一藏身之處是一個大型設備櫃。她剛擠進去關好門，實驗室的門就被推開了。
    "我就說聽到有聲音。"一個男聲說道。
    手電筒的光束掃過房間，林夏屏住呼吸。透過櫃門的縫隙，她認出說話的是公司安全主管馬克斯，一個她隻在公司年會上見過的前海軍陸戰隊員。
    "檢查一下終端。"另一個人命令道，林夏認出那是技術總監萊文的聲音。
    一陣鍵盤敲擊聲後，萊文咒罵了一句"有人登錄過，查了項目文件。"
    "不可能是陳默，那家夥早就"
    "閉嘴！"萊文厲聲打斷，"全麵搜查大樓。如果有人發現了什麽，處理掉。"
    腳步聲再次響起，然後門關上了。林夏又等了幾分鍾才敢從櫃子裏出來，雙腿因為長時間保持一個姿勢而發麻。她必須離開，現在就知道。
    但還有一個地方她必須去看看——地下室。
    找到通往地下室的樓梯並不難，但門被一道電子鎖鎖住了。林夏試了幾個密碼都不起作用。正當她準備放棄時，手機突然震動起來。又是那個信號，這次傳來的是一串數字。
    林夏輸入這串數字，門開了。
    地下室的空氣冰冷而幹燥，充滿了電子設備特有的金屬味。房間中央是一個巨大的圓柱形容器，周圍連接著數十條電纜和冷卻管道。這一定是陳默提到的主量子服務器。
    林夏走近那台機器，發現控製麵板上有一個小小的b接口。她猶豫了一下，然後插入了那個裝有"最後禮物"程序的u盤。
    機器突然發出低沉的嗡鳴，麵板上的指示燈開始快速閃爍。一個顯示屏亮了起來，上麵出現一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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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找到我的身體。"
    林夏倒吸一口冷氣。這是什麽意思？陳默的身體？他們不是說隻找到了燒焦的白大褂嗎？
    顯示屏上的文字變了"檢查服務器背麵。"
    林夏繞到巨大的機器後麵，發現那裏有一個不起眼的金屬麵板。她用力拉開，裏麵是一個小小的冷藏艙，透過玻璃窗可以看到裏麵整齊排列著五個試管，每個試管上都貼有標簽。
    林夏湊近看標簽上的小字，突然踉蹌後退，撞到了身後的機架。五個標簽上寫著五個不同的名字，最後一個赫然是
    "陳默  神經圖譜備份  普羅米修斯計劃"
    她的手機突然瘋狂震動起來，信號監測程序顯示多個安保人員正從不同方向接近地下室。林夏必須立刻離開，但她不能空手而歸。
    她迅速拍下冷藏艙的照片，然後注意到旁邊一個小抽屜。拉開後，裏麵是一個老式的打孔卡片，上麵整齊地排列著小孔。林夏認出了這種古老的存儲介質，陳默曾經收集過它們作為"計算機史的文物"。
    卡片背麵用馬克筆寫著一行小字"給我的林夏  01010"
    林夏把卡片塞進口袋，剛好聽到樓梯間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她環顧四周，發現地下室另一端有一個通風管道入口。顧不上思考管道通向哪裏，她迅速爬了進去。
    黑暗的管道中，林夏蜷縮著身體，聽著外麵的人聲和腳步聲漸漸遠去。她顫抖的手指緊握著那張打孔卡片，眼淚無聲地落在冰冷的金屬上。
    這不是結束，她對自己說。這隻是一個開始。陳默以某種形式存在著，而她一定會找到他，不管要付出什麽代價。
    口袋裏的手機突然又震動了一下。林夏掏出來，看到屏幕上顯示一條來自未知號碼的信息
    "hilealive{loveyou}"
    這一次，消息旁邊沒有紅色的感歎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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