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逆雨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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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明博推開暗門時,硫磺味撲麵而來。三日前在賭場密室截獲的密信正揣在他胸口,信紙邊緣已被冷汗浸透——漕幫聯合嚴黨、白蓮教,要在中元節子時火燒東華門,趁亂劫走戶部剛運抵的南洋軍餉。
油燈在青銅鶴嘴燈台上爆了個燈花,楚淮安的輪椅從陰影中滑出,木輪碾過青磚的聲響帶著譏諷:“蘇公子在賭場贏得痛快,倒還記得我這廢人?”
蘇明博皺了皺眉,幾步上前,語氣急切又帶著幾分無奈:“楚先生,都什麽時候了,您就別拿話擠兌我了。這事兒十萬火急,晚一步,朝廷怕是要出大亂子!”
楚淮安冷哼一聲,不緊不慢地擺弄著輪椅扶手上的流蘇:“哦?那蘇公子覺得,我一介殘廢,能幫上什麽忙?”
蘇明博將密信拍在案上,信紙被賭場燭火熏出的焦痕恰好拚成“癸卯”二字:“楚先生三年前就算到漕幫會反,何必裝糊塗?我要熱氣球、連弩和能炸穿樓船的水雷。”
楚淮安枯瘦的指尖劃過信上白蓮教印鑒,神色微微一變,旋即又恢複了慵懶:“好家夥,蘇公子這是獅子大開口啊,這些可都是稀罕物件,我憑什麽給你?”
蘇明博深吸一口氣,沉聲道:“楚先生,如今局勢危急,一旦讓他們得逞,天下蒼生都要遭殃。您一向心懷天下,難道就眼睜睜看著奸人作惡?”
楚淮安沉默片刻,突然掀開輪椅扶手暗格。齒輪轉動聲中,密室頂棚降下熱氣球棉布氣囊,煤油爐的銅管泛著冷光:“雙層浸油棉布,載重兩百斤。但我要你幫我找到九州鼎。”
蘇明博一怔,眼中閃過一絲猶豫:“九州鼎?這……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您總得給我點線索。”
楚淮安嘴角勾起一抹莫測的笑:“線索自然會給你,就看蘇公子有沒有這個本事拿到了。事成之後,你要的東西,我絕不食言。”
蘇明博咬咬牙,伸手握住楚淮安伸出的手:“好,一言為定!”蘇明博跟楚淮安在地圖上指指點點。三個時辰後二人分別,去做著戰前準備。
蘇明博的皂靴碾過殿前龍紋磚縫裏的殘雪,五更天的寒氣凝在趙懷真貂裘領口的金絲繡螭吻上。他故意將沾著漕幫血漬的密信展開半寸,讓信紙邊緣的焦痕"癸卯"二字正對文官腰間禦賜魚袋。
"趙大人可知曉,東華門戍衛輪值的口令是"天佑大梁"?"蘇明博指尖劃過密信上漕幫火漆印,蠟封裏嵌著的硫磺顆粒簌簌掉落,"昨夜子時三刻,白蓮教掌燈使在永寧橋下說的也是這句。"
趙懷真攏在袖中的手猛地攥緊暖爐,鎏金爐蓋上的獬豸圖騰硌得掌心生疼:"蘇義士既已截獲逆黨密謀,何不親自麵聖?"他忽然瞥見對方腰間玉帶鉤缺了一角——那分明是半月前禦書房失竊的貢品。
"本月初八祭天,禮部要在東華門紮三十六丈絹綢燈塔。"蘇明博突然抖開整封密信,信紙背麵被燭火熏出的漕運圖赫然呈現,"趙大人不妨猜猜,戶部撥給燈塔的桐油,為何比往年多了三十桶?"
簷角鐵馬叮咚亂響,趙懷真後撤半步撞上蟠龍柱。他分明看見密信空白處浮現金粉勾勒的戶部押運路線,其中三條竟與三日前自己批紅的鹽道重疊——那本該是直送皇陵的貢鹽。
"放肆!"趙懷真揮袖震落梁間冰淩,"爾等江湖草莽竟敢窺探..."話未說完,蘇明博已將那角玉帶鉤按進柱上龍爪凹槽。機括轉動聲中,柱身鱗片翻起,露出內壁密密麻麻的漕幫暗樁名錄——第一個赫然是他妻弟的名字。
"巳時二刻,漕幫運桐油的車隊要過大人嶽丈的茶馬道。"蘇明博將染血的戶部批文拍在趙懷真顫抖的手心,"這批文蓋的是您上月弄丟的私印——您猜陰九幽從哪拓的印模?"
晨鍾撞碎最後一絲暮色時,蘇明博突然扯開趙懷真貂裘係帶。三枚淬毒袖箭叮叮當當落在地上,箭尾雕著裴黨獨有的雙頭蛇紋。
"趙大人若想用裴仲卿的門客當替死鬼..."他踩碎袖箭,露出內芯流淌的水銀,"最好提醒他們換掉箭簇的滇南隕鐵——這種鐵料遇桐油煙會炸成鐵蒺藜,可是會誤傷國舅爺送來的南洋舞姬。"
夜色漸深,東華門城垛後的守軍緊張地等待著敵人的到來。五架熱氣球在夜風中鼓脹,浸油棉布在月光下泛著昏黃光澤。蘇明博攥緊吊籃邊的麻繩,腳下木箱內整齊碼放著二十枚鑄鐵手雷,引信蓋上的北鬥刻痕被煤油爐映得忽明忽暗。
“放!”蘇明博一聲令下,聲如洪鍾,劃破靜謐夜空,在江麵上回蕩。
麻繩割斷的瞬間,手雷如黑鴉墜向漕幫船隊。鑄鐵外殼撞上桅杆時,發條齒輪“哢嗒”急轉,五息後——
“轟!”
衝天火浪將三艘樓船撕成碎片,燃燒的帆布裹著火星飄落,恰似一場逆行的流星雨。陰九幽的赤練蛇在甲板上扭曲翻滾,蛇鱗沾著桐油,頃刻燒成一片火海,陰九幽見狀,目眥欲裂,嘶聲怒吼:“哪個狗膽包天的敢壞我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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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明博站在熱氣球吊籃中,衣袂獵獵作響,高聲回應:“陰九幽,今日便是你的死期!你們勾結嚴黨、白蓮教妄圖劫軍餉,這等惡行,天理難容!”
陰九幽抬眼望向空中,眼中滿是怨毒:“蘇明博,你壞我大事,我定要將你碎屍萬段!”說罷,他不顧火勢,揮舞著手中的長鞭,指揮著剩餘的手下負隅頑抗。
【醜時】
東華門城垛後,夜色如墨,濃稠得化不開。趙懷真緊咬牙關,雙手青筋暴起,正親手搖動連弩絞盤。每一下轉動,都帶著破釜沉舟的力道。
“嘎吱——嘎吱——”絞盤的聲響在戰場上格外刺耳,與喊殺聲交織在一起。三棱箭矢帶著呼嘯的風聲,如閃電般穿透白蓮教眾的皮甲。箭鏃暗槽內嵌的火石,在擦過鐵甲的瞬間,爆出刺目火花,就像夜空中驟然綻放的微型煙花,隻是這煙花,帶來的是死亡與恐懼。
“換箭匣!”守城將扯著嗓子嘶吼,聲音已然沙啞,卻透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士兵們像是訓練有素的機器,迅速而精準地行動起來。一名士兵猛地踹開弩機卡榫,“哢嗒”一聲脆響,預裝的二十支火箭彈入箭槽。箭頭裹著硫磺的白磷,剛一暴露在空氣中,便遇風自燃,“呼”地一下躥出火苗。
眨眼間,無數帶著火焰的箭矢朝著白蓮教眾射去,在夜空中織出一張血色火網。被射中者,瞬間成了火人,淒厲的慘叫劃破夜空,他們驚慌失措地四處奔逃,卻又被更多的火箭追上,現場一片混亂,空氣中彌漫著皮肉燒焦的刺鼻氣味。
與此同時,兩個白蓮教徒扛著粗壯的撞木,正拚了命地逼近城門。他們弓著身子,腳步沉重卻堅定,嘴裏還喊著不知名的口號,妄圖一舉撞開這守護皇城的大門。
可就在他們即將靠近城門時,突然腳下一空。“啊!”兩人發出驚恐的慘叫,身體直直地墜入翻板下的陷阱。這陷阱裏,藏著楚淮安精心設計的“地湧蓮”機關。
“砰!”彈簧觸發,淬毒鐵蒺藜如暴雨般迸射而出。鐵蒺藜尖銳的刺瞬間紮入兩人的身體,眨眼間就將他們紮成了刺蝟。鮮血從傷口汩汩流出,他們在陷阱裏痛苦地掙紮扭動,不過片刻,便沒了動靜,隻留下撞木“哐當”一聲掉落在地,發出沉悶的回響,宣告著這次進攻的失敗 。寅時,江水在夜色中湧動,鄭四海的“黑鯊號”宛如一頭蟄伏的巨獸,橫亙江心。船側垂下五十條包鐵鎖鏈,在幽暗中泛著森冷的光,每一條都好似通往死亡的引索。
此時,漕幫潰軍如喪家之犬,順流南逃。他們的船隻在江麵上慌亂地穿梭,船槳拍打著江水,發出雜亂無章的聲響。當第一艘潰船靠近鎖鏈時,鄭四海猛地攥緊拳頭,低聲咆哮:“給老子等著!”
轉瞬之間,鎖鏈突然繃直如弦,掛載的水雷被觸發。水雷撞上船底,發出沉悶的撞擊聲,緊接著——“轟!”一聲巨響,火光衝天而起,將漆黑的夜空瞬間照亮。爆炸的氣浪掀起數丈高的水花,破碎的船板如碎屑般飛濺,具具焦屍隨著江水的波動浮起,肢體殘缺不全,散發著刺鼻的焦糊味。
可就在鄭四海以為勝券在握時,陰九幽的旗艦“百足號”卻詭異地繞過了雷區。原來,這艘船的船底竟覆著一層厚厚的蚌殼,滑膩的蚌液讓水雷撞針一次次擦偏。陰九幽站在船頭,發出一陣狂笑,那笑聲在江麵上回蕩,充滿了挑釁:“鄭四海,就憑這點小伎倆,也想攔住我?”
鄭四海獨目充血,眼中滿是不甘與憤怒,他猛地揮動鯊齒刀,聲嘶力竭地吼道:“放箭雨!”隨著他的命令,船樓暗艙彈開,十架改良諸葛弩露出猙獰的麵目。弩機轉動,“嗖——嗖——”鐵箭如暴雨般射出,帶著破風之勢,穿透了“百足號”船底的蚌殼。
“百足號”上瞬間亂作一團,船員們四處奔逃,卻被密集的鐵箭射中。陰九幽臉色大變,連忙指揮手下反擊,可他們的動作在箭雨下顯得如此遲緩。
與此同時,白蓮教掌燈使捏著偽造的密信,指尖因憤怒而深陷進信紙焦痕。信上裴黨徽記的印泥摻著曼陀羅汁,在火把烘烤下散出致幻異香。掌燈使咬牙切齒地罵道:“好個裴仲卿,竟如此陰險,在箭鏃抹腐屍毒!”
“聖教弟兄的屍首都爛了!”一名香主驚恐地扯開衣襟,露出胸膛潰爛處,那裏粘著帶裴黨暗紋的箭鏃。實則,這是蘇明博命人從亂葬崗死囚身上拔下的舊箭。其他白蓮教徒見狀,臉上滿是恐懼與絕望,隊伍開始出現動搖,原本的抵抗變得愈發無力 。
暴怒的白蓮教眾調轉刀鋒,將裴黨督戰隊逼至牆角。混戰中有支冷箭射碎燈籠,火苗竄上裴仲卿私運的火藥車。
"轟隆!"
爆炸將東市牌樓掀上半空,火光中浮現出蘇明博預設的北鬥焰火——恰與天工閣徽記同形。 夜,如濃稠的墨汁,將整個世界包裹其中。芸娘身著一襲勁裝,身姿矯健,隱在漕幫總部的暗處,目光如炬,緊緊盯著眼前的一切。她身後,是幾個同樣裝束、身手利落的夥伴,他們肩負著今晚的重任——劫掠漕幫金庫,順便帶走庫房裏的火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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芸娘抬手做了個手勢,幾人如鬼魅般散開,悄無聲息地解決了外圍的巡邏守衛。接著,他們靠近了金庫所在的建築。那是一座由厚重石塊堆砌而成的堅固堡壘,大門緊鎖,兩側各有一名守衛站崗。芸娘向同伴使了個眼色,兩人悄摸上去,沒等守衛反應過來,便被利刃封喉,無聲地倒下。
隨後,芸娘從懷中掏出特製的工具,熟練地插入鎖孔,一陣搗鼓後,“哢嗒”一聲,門鎖應聲而開。推開門,一股陳舊的氣息裹挾著金銀的冷光撲麵而來。金庫裏,一箱箱財寶堆積如山,珠寶散發著誘人的光芒。
“快,動作麻利點!”芸娘壓低聲音吩咐道。眾人迅速行動起來,打開寶箱,將金條、銀錠、珠寶一股腦地往事先準備好的布袋裏裝。裝完財物,他們又根據情報,找到藏在隱秘角落的火藥庫。
火藥庫同樣戒備森嚴,不過在芸娘等人的配合下,很快突破了防禦。庫房裏,一桶桶火藥整齊擺放。他們小心翼翼地將火藥桶搬出,與裝滿金銀的布袋一同搬到提前準備好的馬車上。
就在他們準備撤離時,突然警哨大作。原來,有守衛發現了異常,整個漕幫總部瞬間沸騰起來,大批守衛手持武器,朝著這邊湧來。
“殺出去!”芸娘揮舞著手中的雙刀,率先衝向敵人。同伴們也不甘示弱,紛紛抽出武器,與守衛們展開激烈廝殺。刀光劍影閃爍,喊殺聲震徹夜空。芸娘身形如電,雙刀舞得密不透風,所到之處,守衛紛紛倒下。
經過一番苦戰,芸娘等人終於殺出一條血路,跳上馬車,在夜色中疾馳而去。身後,漕幫總部的燈火搖曳,喊叫聲漸漸遠去,他們成功完成了這次驚心動魄的劫掠任務 。
陰九幽攀上燃燒的桅杆,蟒袍在熱浪中獵獵作響。他撕開衣襟露出漆黑胸甲,甲上密布蜂窩孔洞:"蘇明博!且看真正的火器!"
甲內機關彈射出百枚毒蒺藜,蒺藜遇風即燃,如蝗群撲向熱氣球。楚淮安改良的棉布氣囊瞬間千瘡百孔,煤油爐傾覆,火舌舔舐著吊籃底板。
蘇明博縱身躍下,腰間鉤索纏住城牆連弩。他在空中擰開最後一枚手雷,鑄鐵殼上北鬥七星正對陰九幽胸膛:"這局,我押七星鎮煞!"
蘇明博跌進護城河前,瞥見鄭四海的旗艦升起血色帆——這是海盜收網的信號。而楚淮安坐在城牆陰影裏,手中把玩著芸娘遺落的骰子,四點朝上的麵刻著"癸卯",正與死士耳後刺青相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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