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工地詭事
字數:6913 加入書籤
老張蹲在土堆上,汗珠子順著安全帽帶子往下淌。七月的太陽毒得能把人曬脫層皮,他抹了把脖子上的汗,衝著底下吼:"李二狗!讓你挖排水溝,你他媽刨出個古墓來幹啥?"
坑底的李二狗拄著鐵鍬直喘氣:"張頭兒,這底下真邪乎!"他跺了跺腳,鐵鍬尖戳在青磚上發出悶響,"您瞅瞅這磚縫,比王會計貼的瓷磚還齊整,再往下挖保不齊得見棺材板..."
"放你娘的屁!"老張把煙頭往地上一摔,水泥地麵滋啦冒起一撮白煙。他順著竹梯子往下爬,安全帽磕在青磚墓頂上發出"咚咚"的悶響。手電筒光柱掃過潮濕的墓壁,幾塊褪色的壁畫突然晃進視線——穿長裙的古代宮女排著隊往地宮深處走。
老張後脖頸子突然竄起一股涼氣,正要扭頭罵人,腳底下"哢嚓"踩碎塊東西。手電筒往下一照,半截森白的腿骨正卡在磚縫裏,脛骨上還套著個鏽成綠色的銅環。
"張頭兒!"上麵突然傳來會計老王殺豬似的尖叫,"市裏文物局來電話了!說咱們這是破壞文物,要判刑的!"
當晚十點,工地值班室的破風扇"咯吱咯吱"轉著。老張盯著桌上發黃的《施工許可證》,手指頭把煙灰缸敲得當當響:"他奶奶的,停工一天就得賠八萬..."牆角突然傳來"咯嘣"一聲,嚇得他差點從椅子上蹦起來。
"誰?"老張抄起牆角的鐵管,手電筒光掃過堆滿水泥袋的角落。會計老王四仰八叉躺在地上,半瓶二鍋頭從手裏滾出去,在水泥地上劃出條亮晶晶的痕跡。
老張剛要罵人,突然聽見外麵傳來"沙沙"的腳步聲。他扒著窗戶往外瞅,月光底下,李二狗佝僂著背正往古墓方向走,手裏還拎著個鼓囊囊的麻袋。
"狗日的想偷文物!"老張抄起手電筒就往外衝。夜風卷著沙土迷了眼,等他跑到基坑邊上,隻見李二狗的背影正往墓道深處鑽,安全帽上沾的夜光貼紙在黑暗裏一跳一跳的。
"給老子站住!"老張順著竹梯往下爬,手電筒光掃過墓道牆壁,白天看見的宮女壁畫全變成了空蕩蕩的窟窿——那些彩繪的人像全都不見了。冷汗順著脊梁骨往下淌,他突然聽見前麵傳來"咯吱咯吱"的咀嚼聲。
轉過彎道,李二狗正蹲在棺材邊上啃雞腿,油乎乎的手往棺材板上抹:"張頭兒,這棺材裏全是寶貝..."他突然嘿嘿笑起來,嘴角咧到耳根子,"您看這金鐲子,比王會計他媳婦戴的還粗..."
老張的手電筒光柱掃過去,棺材蓋上密密麻麻貼著褪色的黃符紙,李二狗手裏攥著的哪是什麽金鐲子,分明是半截發黑的人手骨!棺材縫裏滲出暗紅的液體,順著磚縫"滴滴答答"往下淌。
"跑!"老張揪著李二狗的後領子就往回拽。身後傳來"嘎吱嘎吱"的木板開裂聲,腐臭味像團爛棉花似的糊在鼻子上。他回頭瞥見棺材蓋正在慢慢掀開,一隻青灰色的手從縫裏伸出來,指甲縫裏全是黑泥。
第二天一大早,文物局的車隊把工地圍得水泄不通。帶隊的眼鏡教授蹲在墓坑邊上直咂嘴:"東漢末年的合葬墓,這規製至少得是個郡主..."他突然頓住了,考古刷掃開棺材蓋上的浮土,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符咒,"鎮屍符?這規格不對啊..."
"教授!"實習的小王突然尖叫著倒退兩步,"這、這些陪葬俑..."他手裏的毛刷掉在地上,幾十個陶俑東倒西歪躺在墓室裏,每張臉都和李二狗長得一模一樣。
老張蹲在警戒線外頭抽煙,看著穿白大褂的人把李二狗抬上救護車。會計老王湊過來直搓手:"張頭兒,剛醫院來電話,說二狗血檢查出酒精中毒..."他壓低聲音,"可昨晚上我親眼看見他灌了半瓶..."
正說著,坑底突然傳來"轟隆"一聲悶響。老張探頭往下看,棺材蓋子整個掀翻在地,裹著絲綢的幹屍直挺挺坐起來,空洞的眼窩正對著他。眼鏡教授手裏的洛陽鏟"當啷"掉在地上:"活、活了!"
幹屍的裹屍布突然片片碎裂,露出底下嶄新的宮裝。二十多個考古隊員像被施了定身咒,眼睜睜看著那具女屍緩緩轉頭,腐爛的聲帶裏擠出沙啞的調子:"諸位大人...可知今夕是何年啊?"
"跑啊!"不知道誰先喊了一嗓子,整個工地頓時炸了鍋。老張剛轉身要逃,脖子後頭突然涼颼颼的,女屍枯骨似的手正搭在他肩膀上:"郎君留步..."腐臭味熏得他直翻白眼,"妾身等了千年..."
"大、大姐..."老張兩腿抖得像篩糠,"我就是個包工頭..."女屍突然"咯咯"笑起來,露出滿嘴黑牙:"郎君莫怕,且看妾身為您舞一曲..."說著甩開水袖就要轉圈。
關鍵時刻,看門的老李頭舉著桃木劍衝過來:"天地玄宗,萬炁本根..."女屍突然發出淒厲的尖叫,化作一團黑霧鑽進棺材。老李頭抹了把汗:"這是千年蔭屍,得用黑狗血..."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話音未落,棺材裏突然伸出幾十條裹著宮裝的胳膊,拽著最近的考古隊員就往裏拖。小王半個身子陷在棺材裏,眼鏡都擠歪了:"教授!這棺材底下是空的!"
老張抄起鏟車鑰匙就往駕駛室跑:"都閃開!"柴油發動機"突突"轟鳴著撞向棺材,金屬鏟鬥和棺材板擦出一串火星。棺材底下露出個黑漆漆的洞口,陰風裹著紙錢從裏頭往外飄。
"這下麵才是真墓室!"眼鏡教授激動得直拍大腿,"必須下去看看..."老李頭一把拽住他:"不要命啦?這陰氣重的..."
話沒說完,洞裏突然傳出熟悉的咀嚼聲。老張舉著手電筒往裏一照,失蹤三天的李二狗正蹲在陪葬坑裏啃雞骨頭,身邊堆著幾十個空酒瓶。"張頭兒..."他醉醺醺地舉起酒瓶,"來兩口?這女兒紅埋了千年..."
"快出來!"老張剛要往裏衝,洞壁上的長明燈突然"噗噗"全滅了。黑暗中響起環佩叮當聲,二十多個宮裝女屍從壁畫裏飄出來,慘白的臉在熒光棒映照下泛著青光。
老李頭把黑狗血潑出去,女屍們尖叫著散成黑霧。洞底突然傳來石磨轉動的聲音,李二狗醉醺醺的聲音在回蕩:"張頭兒...這磨盤上刻著咱工地平麵圖..."
"是陣眼!"眼鏡教授突然開竅了,"快砸了那個石磨!"老張掄起大錘就往裏衝,女屍的指甲在安全帽上抓出刺耳的聲響。石磨碎裂的瞬間,整個地宮開始劇烈搖晃,陪葬的金器玉器突然全部化成了紙灰。
三天後的慶功宴上,老張灌了口啤酒:"你們說邪乎不邪????那女鬼非說我是她轉世的情郎..."會計老王剔著牙笑:"得了吧,人女鬼要真看上你,還能讓你砸了她老窩?"
角落裏,李二狗突然放下酒瓶:"張頭兒,那天在墓裏..."他眼神發直,"我看見你在壁畫上,穿著漢朝的官服..."包廂裏的溫度突然降了幾度。
"叮鈴——"老張手機突然響起,文物局發來的照片上,破碎的石磨刻著一行小字:"甲子年七月初七,張氏郎君破陣於此。"今天正好是農曆七月初七。
啤酒杯"咣當"砸在油膩的塑料桌布上,老張盯著手機屏幕,喉結上下滾動。李二狗的醉話還在耳邊打轉,照片上的石刻日期像燒紅的烙鐵燙著眼皮。窗外不知誰家的狗突然狂吠起來,撕心裂肺的叫聲撞碎了夜市的喧鬧。
"老張?"會計老王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臉色跟刷了石灰似的..."話沒說完,老張"噌"地站起來,塑料凳在地上劃出刺耳的聲響。他抓起外套就往門外衝,褲腿帶翻了半盤花生米。
李二狗追到馬路牙子上,酒醒了大半:"張頭兒!你去哪?"老張已經跨上那輛破摩托車,發動機在夜色裏突突冒黑煙:"回工地!七點四十了,離子時還有..."
話音未落,手機屏幕突然爆出一團綠光。導航自動跳轉到工地定位,路線圖上密密麻麻的紅點連成個八卦圖案。後視鏡裏閃過一抹鵝黃衣角,老張猛擰油門,摩托車歪歪扭扭衝進濃霧。
工地大門像張黑洞洞的嘴。守夜的老李頭趴在崗亭裏打盹,收音機滋啦滋啦響著雜音。老張摸黑翻過圍擋,手電筒光掃過基坑,冷汗"唰"地浸透了後背——白天填平的墓坑又裂開了,棺材蓋子斜插在土裏,月光底下泛著青幽幽的光。
"郎君果然守信。"女聲從背後貼上來,冰涼的手指劃過老張的脖子。他僵著脖子回頭,白天那具幹屍竟變成了個眉眼如畫的宮裝美人,隻是瞳孔泛著詭異的青白色。
"大姐,我真不是..."老張往後蹭了半步,後腳跟已經踩到棺材沿。女鬼突然掩嘴輕笑,金步搖在鬢邊晃出一串殘影:"莫要誆妾身,這玉佩可是當年你親手係的。"她蔥白似的手指挑開衣襟,露出半塊殘缺的玉玦。
老張突然頭痛欲裂,眼前閃過零碎的畫麵:朱紅宮牆下,年輕官吏將玉佩係在宮女腰間...畫麵陡轉,亂葬崗上,同一塊玉佩被生生掰成兩半...
"想起來了吧?"女鬼的指甲突然暴長三寸,猛地掐住老張咽喉,"當年你說必不負我,轉頭就向皇帝告發我私通巫蠱!"腐臭味從她七竅噴湧而出,姣好的麵容瞬間腐爛見骨。
老張被掐得直翻白眼,褲兜裏突然掉出個東西。半塊玉玦在月光下泛起血光,竟和女鬼身上那半塊嚴絲合縫地拚在一起。女鬼突然淒厲慘叫,渾身冒出青煙,棺材裏"嘩啦啦"飛出幾十道黃符,在空中拚成個敕令。
"天地自然,穢氣分散!"老李頭的暴喝劃破夜空。桃木劍破空而來,劍尖上挑著張泛血的黃符。女鬼鬆手暴退,腐爛的皮肉一塊塊往下掉:"老東西!你..."
"你個屁!"老李頭甩出個礦泉水瓶,黑狗血潑了女鬼滿臉。她慘叫著跌進棺材,棺材蓋"轟"地合攏。老張癱在地上直喘粗氣:"李、李叔..."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別廢話!"老李頭扯著他往崗亭跑,"這孽障借了七月半的陰氣,子時一到..."話音未落,工地突然地動山搖。幾十個宮裝女屍破土而出,腐爛的手掌拍得崗亭玻璃啪啪響。
老張摸出手機要報警,卻發現屏幕變成血紅色。導航地圖上的八卦開始逆向旋轉,每個卦位都對應著一處墓坑。"是陰八卦陣!"老李頭翻著泛黃的筆記,"得同時鎮住八個陣眼..."
"張頭兒!"李二狗的大嗓門突然響起。這憨貨居然開著鏟車撞開大門,車鬥裏坐著會計老王和七八個工友。老王懷裏抱著個紙箱直哆嗦:"黑、黑驢蹄子...糯米...都在這兒了!"
女鬼的尖嘯震碎崗亭玻璃:"負心郎!我要你們統統陪葬!"她雙臂暴漲,指甲插進鏟車輪胎。李二狗猛打方向盤:"老王!撒糯米!"
雪白的糯米雨點般砸在女屍群中,爆出團團黑煙。老李頭趁機咬破手指,在桃木劍上畫符:"小張!帶著玉玦去主棺,快!"
老張攥著半塊玉玦往墓坑衝,女鬼的頭發突然纏住他腳踝。腐臭的發絲像毒蛇般往上爬,老張摸到腰間別著的工刀,寒光閃過,斷發裏竟滲出黑血。
棺材蓋突然炸成碎片,玉玦拚合的瞬間,整個墓室亮如白晝。老張看見兩千年前的畫麵:宮女被鐵鏈鎖在棺中,官吏跪在墓室外痛哭流涕。原來告發巫蠱是假,偷梁換柱救人才是真...
"阿鸞!"這名字脫口而出時,老張自己都愣住了。女鬼正要拍下的利爪突然僵在半空,腐爛的臉上露出迷茫:"你...你喚我什麽?"
老李頭的桃木劍破空而至,卻穿過女鬼身體釘在棺材上。老張突然福至心靈,舉起完整的玉玦:"當年我假意告發,實為偷換死囚!這玉玦是你親手所贈..."
女鬼周身黑氣翻湧,腐爛的皮肉開始剝落。老李頭急得跺腳:"快砸了玉玦!她在吸食執念!"
"不要!"老張突然撲到棺材上,"阿鸞你看!"他指著棺內壁畫,那上麵分明畫著官吏深夜挖墳開棺的畫麵。女鬼的利爪懸在他天靈蓋上半寸,劇烈顫抖。
子時的梆子聲突然響起,月光變成血紅色。女鬼發出撕心裂肺的哀嚎,身體開始透明:"原來...你未曾負我..."她抬手撫上老張臉頰,指尖卻穿過了實體。
玉玦"哢嗒"裂成齏粉,女鬼化作萬千光點消散在夜風中。老李頭一屁股坐在地上:"你小子...怎麽知道這些..."
老張望著掌心玉粉發呆,褲兜突然掉出個工作證。泛黃的照片上,二十歲的自己穿著考古隊製服,背後是剛出土的漢墓。記憶如潮水湧來——十年前那次考古事故,讓他忘了自己曾是文保員...
東方泛起魚肚白時,救護車拉走了昏迷的李二狗——這憨貨為擋女屍被撓出三道血痕。老王抱著空糯米袋直念叨:"得給關二爺上三炷香..."
三個月後,工地變成了考古現場。老張蹲在複原的墓室前抽煙,眼鏡教授興奮地指著一處銘文:"這上麵說,有位張姓官員冒死救下冤死的宮女...老張,跟你長得還挺像?"
墓碑旁,兩株野百合在秋風裏輕輕搖晃。老張碾滅煙頭,把半塊玉玦埋進土裏。手機突然震動,李二狗發來張照片——這貨躺在病床上比剪刀手,胳膊上的抓痕拚成了個模糊的"鸞"字。
"張頭兒,"李二狗發來語音,"醫生說我這傷疤消不掉,不過..."他嘿嘿一笑,"我媳婦說這字挺好看,像紋身。"
老張望著墓室裏的壁畫,那上麵畫著個年輕官吏,正把半塊玉玦係在宮女腰間。他摸出手機,給文物局發了條消息:"我申請調回考古隊。"
風吹過工地,野百合輕輕搖曳。老張仿佛聽見風中傳來一聲輕笑,像是千年前的故人,終於等到了遲來的重逢。
喜歡聊齋新介請大家收藏:()聊齋新介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