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外賣員救嬰

字數:7338   加入書籤

A+A-


    淩晨兩點半,卜大功把電動車停在巷子口的垃圾箱旁邊,後座上印著"閃電外賣"的保溫箱裏還剩最後一份炒麵。手機導航顯示"幸福裏小區3號樓",可他在這個老小區轉了三圈,愣是沒找著樓號牌。
    "操,這破小區蓋得跟迷宮似的。"他抹了把額頭上的汗,深秋的冷風鑽進破了洞的毛衣領口。保溫箱裏飄出蔥花和辣椒油的香味,肚子不爭氣地叫起來——從中午到現在就啃了兩個冷包子。
    拐角處突然閃出個穿白裙子的姑娘,卜大功差點撞上去。刹車片發出刺耳的摩擦聲,車燈晃過那張蒼白的臉,姑娘懷裏抱著個裹在碎花繈褓裏的嬰兒。
    "對不住啊妹子!"卜大功單腳撐地,看見姑娘光腳穿著塑料拖鞋,左腳腕上係著根褪色的紅繩,"您知道3號樓怎麽走嗎?"
    姑娘沒抬頭,聲音細得像蚊子哼:"往前走,看見紅磚牆右拐。"她懷裏的嬰兒突然哭起來,那哭聲又尖又利,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卜大功汗毛直豎,趕緊擰動油門逃也似的往前竄。
    紅磚牆上用白漆噴著"拆"字,牆角堆著發黴的沙發墊。302室的門縫裏透出暗紅色的光,卜大功按響門鈴時聞到股奇怪的腥甜味,像是放餿了的豬血。
    門開了條縫,油膩膩的頭發先探出來。是個佝僂著背的老太太,眼白混濁得像煮過頭的魚丸。"放門口就行。"她啞著嗓子說,指甲縫裏黑乎乎的。
    "您得簽收。"卜大功把訂單遞過去,瞥見屋裏供著尊掉漆的菩薩像,香爐裏插著三柱燒到一半的線香。老太太突然抓住他手腕,力氣大得嚇人:"後生,夜裏少往城西跑。"
    卜大功掙開手時碰翻了保溫箱,炒麵湯汁濺在門檻上。老太太喉嚨裏發出咯咯的怪笑,砰地關上門。他蹲下身收拾殘局,突然發現湯汁滲進地板的縫隙裏,隱約露出個暗紅色的"救"字。
    第二天晌午,卜大功蹲在城中村出租屋裏嗦泡麵。手機推送的本地新聞彈出來:"近日多名夜班女性失蹤,警方懸賞征集線索......"他想起昨夜那個抱孩子的姑娘,後脖頸涼颼颼的。
    晚上十點,平台又派了幸福裏小區的單子。這次是5號樓402室,備注寫著"放門口別按鈴"。卜大功在單元門前刹住車,樓道燈忽明忽暗,台階上滿是煙頭和黏糊糊的痰漬。
    四樓走廊盡頭有扇鐵門虛掩著,門板上貼滿開鎖通下水道的小廣告。他剛把外賣袋掛上門把手,突然聽見屋裏傳來嬰兒哭聲——和昨晚一模一樣的尖利哭聲。
    "有人嗎?"卜大功推開門,黴味混著中藥味撲麵而來。客廳茶幾上擺著個搪瓷臉盆,盆底沉著黑褐色的藥渣。裏屋門簾突然晃動,昨晚那個白裙子姑娘直挺挺地站在陰影裏。
    "你...你怎麽在這兒?"卜大功倒退半步撞翻臉盆,藥汁在地板上蜿蜒成奇怪的符號。姑娘赤腳踩過藥汁,懷裏的繈褓滲出暗紅液體:"大哥,能幫我給孩子買包奶粉嗎?"
    卜大功這才看清她的臉。右眼角有顆淚痣,嘴唇幹裂得出血,脖子上青紫的掐痕一直延伸到衣領裏。他摸出兜裏皺巴巴的五十塊錢:"樓下便利店還開著,我..."
    話沒說完,樓梯間傳來沉重的腳步聲。姑娘突然變了臉色,冰涼的手抓住卜大功的手腕往陽台拽。生鏽的防盜窗缺了兩根鐵條,她硬是把卜大功往外推:"快走!他們回來了!"
    卜大功翻出陽台時刮破了褲腿,聽見屋裏響起男人的咒罵聲和巴掌甩在皮肉上的脆響。他躲在垃圾箱後麵,看見三個紋著花臂的男人扛著麻袋鑽進麵包車,車牌被汙泥糊得嚴嚴實實。
    淩晨三點,卜大功蹲在派出所做筆錄。負責的老周是他老鄉,盯著監控屏幕直嘬牙花子:"你說那姑娘脖子上有掐痕?昨兒打撈上來的女屍也有同樣痕跡。"老周調出照片,泡得發脹的屍體右手腕係著褪色的紅繩。
    卜大功手裏的紙杯抖得潑出熱水。照片上的屍體,正是昨晚讓他買奶粉的姑娘。
    "死亡時間超過一周了。"老周點燃煙,在繚繞的煙霧裏眯起眼,"你確定昨晚見的是她?"
    走出派出所時天剛蒙蒙亮,卜大功在早點攤前撞見個神婆打扮的老太太。她盯著卜大功的眉心看了半晌,突然往他手裏塞了把朱砂:"夜路走多要撞煞,戌時莫近水,子時莫見紅。"
    當晚暴雨傾盆,平台提示幸福裏小區有高價單。卜大功看著手機屏幕上的"打賞66元",咬咬牙套上雨衣。訂單還是5號樓402室,備注變成"送到屋裏,門沒鎖"。
    樓道裏回蕩著女人的嗚咽,像是從很深的地底傳上來。卜大功握著防身用的甩棍,手電筒光束掃過牆上的抓痕——長長的五道,帶著幹涸的血跡。
    門吱呀一聲自己開了,客廳中央擺著口黑漆棺材,棺材蓋上放著個褪色的撥浪鼓。白裙子姑娘背對著他跪在棺材前,嬰兒哭聲從棺材裏悶悶地傳出來。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孩子餓了三天了。"姑娘轉過頭,眼角流下血淚,"他們往奶粉裏摻香灰,說這樣孩子就哭不出聲。"她掀開棺材蓋,腐臭味撲麵而來。裹著碎花繈褓的哪是什麽嬰兒,分明是團青紫色的肉塊,肚臍上還連著半截臍帶。
    卜大功兩腿發軟,甩棍當啷掉在地上。姑娘突然撲過來,指甲掐進他胳膊裏:"幫我找孩子!我的孩子被他們賣了!"她的身體開始透明,露出背後牆上的符咒。那些用血畫的符咒像活過來似的扭動著,組成個巨大的"怨"字。
    暴雨砸在窗欞上像催命的鼓點。樓下突然傳來急刹車聲,卜大功衝到陽台,看見那輛汙泥車牌的麵包車正在倒車。後車廂門晃開條縫,掉出個繡著金線的紅色繈褓。
    "攔住他們!"卜大功抄起樓道裏的滅火器就往樓下衝。雨幕裏麵包車撞翻垃圾桶,他掄起滅火器砸向後車窗。玻璃炸開的瞬間,駕駛座上的刀疤臉探出頭,獵槍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他胸口。
    "砰!"
    槍聲被雷聲吞沒。卜大功以為自己死定了,卻看見刀疤臉突然瞪大眼睛——白衣姑娘不知何時出現在車頂,長發在風雨中狂舞。她伸手穿過擋風玻璃,直接掐住了刀疤臉的脖子。
    麵包車撞上電線杆的瞬間,卜大功撲向那個紅色繈褓。嬰兒的哭聲劃破雨夜,這次是真真切切活人的啼哭。警笛聲從遠處呼嘯而來,老周帶著人衝下車時,看見卜大功跪在積水裏,懷裏抱著個哇哇大哭的女嬰,身邊的麵包車正在漏油。
    "孩子後腰有塊蝴蝶形胎記!"卜大功嘶啞著嗓子喊,"失蹤案裏有個產婦說過這個特征!"
    三個月後的清明夜,卜大功蹲在十字路口燒紙錢。火堆裏突然卷起陣旋風,灰燼聚成個模糊的人形。穿白裙的姑娘衝他鞠了個躬,懷裏的嬰兒發出咯咯的笑聲。
    "奶粉錢。"輕柔的聲音隨風散去,地上多了張潮濕的五十元鈔票。
    暴雨順著警車的紅藍頂燈往下淌,老周把女嬰裹進自己的警服裏。刀疤臉被卡在變形的駕駛座上,脖子歪成奇怪的角度,眼睛還死死瞪著副駕駛位置——那裏散落著幾個貼著醫院標簽的密封袋。
    "是胎盤。"法醫戴著橡膠手套扒拉塑料袋,"還有臍帶,這幫畜生專門偷盜產婦的胎盤賣給黑市。"
    卜大功癱坐在馬路牙子上,雨衣裂了個大口子。老周遞過來半包皺巴巴的紅塔山:"說說,怎麽發現孩子在後備箱的?"
    "那姑娘...就是昨晚讓我買奶粉的..."卜大功牙齒打顫,煙頭在雨裏怎麽都點不著,"她突然出現在車頂上,手就這麽穿過玻璃..."
    老周突然劇烈咳嗽起來,煙頭掉進水窪裏。他蹲下來壓低聲音:"上個月掃黃打非,我們在洗浴中心救出個姑娘,後腰紋著蝴蝶。"老警員從手機相冊裏翻出照片,泡在福爾馬林裏的屍體後背,赫然是塊紫紅色的蝴蝶形胎記。
    卜大功胃裏翻江倒海,扶著電線杆吐得昏天黑地。吐完抬頭看見老周在給警服上的女嬰喂礦泉水,小丫頭吮著瓶口發出咕咚聲,他突然想起什麽:"產婦!那個說孩子有胎記的產婦在哪家醫院?"
    市婦幼保健院三樓飄著消毒水味,308病房的窗簾拉得嚴嚴實實。病床上的女人形銷骨立,床頭卡寫著"李秀蘭,產後大出血"。她機械地轉頭看向警察懷裏的嬰兒,幹涸的眼眶突然湧出淚水。
    "我的囡囡..."她伸手要抱孩子,輸液管被扯得嘩啦響,"他們說孩子生出來就死了,可是我聽見哭聲了!"
    老周示意護士把孩子遞過去。女嬰碰到母親胸口的瞬間,李秀蘭突然尖叫著推開孩子:"不對!這不是我的囡囡!她背上應該有兩顆痣!"
    病房死一般寂靜。女嬰後腰光潔的皮膚上,隻有淡粉色的蝴蝶胎記。卜大功突然衝出去扒著護士台喊:"三天前誰接生的她?把值班醫生找來!"
    穿白大褂的矮胖醫生扶著眼鏡過來:"我是產科主任王德發,產婦出現嚴重幻覺..."話沒說完,卜大功揪住他領子按在牆上:"你他媽把活孩子說成死胎賣了是不是!"
    老周帶人衝進來時,王主任的白大褂口袋裏掉出個金線繡的平安符。李秀蘭突然從床上跳起來,赤腳踩在碎玻璃上:"這個符!我婆婆說要去廟裏給孫兒求的!"
    法醫在停屍間冰櫃找到真正的死嬰時,卜大功蹲在醫院後巷抽煙。垃圾桶後麵閃過白裙子衣角,他追過去看見姑娘蹲在牆根燒紙錢,火堆裏嗶啵爆開幾粒金箔。
    "他們用死嬰調包活嬰。"姑娘的聲音混在灰燼裏,"買通醫生偽造死亡證明,胎盤賣給做紫河車的,活嬰賣給不孕的有錢人。"
    卜大功摸出那張被雨水泡爛的五十塊錢:"你...是不是李秀蘭的..."
    "我是她妹妹。"火光照亮姑娘脖子上的掐痕,"那晚我去找王德發理論,被他們掐死扔進了化糞池。"她突然抓住卜大功的手,觸感像浸過冰水的絲綢,"幸福裏小區地下室,還有三個等著出手的孩子。"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第二天深夜,老周帶著特警踹開幸福裏3號樓地下室的門時,卜大功正躲在對麵樓頂用手機錄像。穿白裙的身影飄在警車頂上,每當有歹徒想逃跑,輪胎就會莫名其妙打滑。
    三個嬰兒獲救的消息上了電視,卜大功蹲在出租屋吃泡麵。新聞畫麵裏閃過王德發戴手銬的鏡頭,那人右耳後麵有塊銅錢大的疤。他猛地想起送炒麵那晚,老太太門縫裏露出的耳朵——同樣的位置,同樣的疤痕。
    門鈴突然響了,外賣平台提示有新訂單。備注欄寫著:"謝謝哥哥,奶粉錢放門口了。"打開門,樓道感應燈滋啦閃爍,地上擺著罐進口奶粉,蓋子用紅繩係著張黃符。
    暴雨過後的城中村飄著腐爛菜葉的味道,卜大功蹲在修車攤前補電動車胎。手機突然震動,平台跳出個送往火葬場的訂單,備注欄寫著:"老地方見,給你看個東西。"
    電動車拐過殯儀館後牆時,穿白裙的姑娘站在槐樹下衝他招手。她腳邊堆著三個繈褓,布料上沾著泥土和血漬。
    "他們被埋在幸福裏小區的梧桐樹下。"姑娘的裙擺無風自動,"買家說要"全須全尾"的孩子,這些...這些有殘疾的就被活埋了。"
    卜大功摸出手機要報警,卻發現屏幕顯示無信號。槐樹後轉出個拄拐杖的老太太,正是那晚收炒麵的王德發母親。她咧嘴笑時露出鑲金的門牙:"後生仔,上次讓你跑了,這次可沒人給你撐腰。"
    三個紋身男從殯儀館側門包抄過來,為首的刀疤臉脖子還纏著繃帶。卜大功抄起電動車鎖護在身前:"你們連死人都要利用?"
    老太太的拐杖重重跺地:"活著能賣八十萬,死了也能配陰婚!"她突然扯開衣襟,胸口紋著密密麻麻的符咒,"小賤人,你以為找來個送外賣的就能翻盤?"
    白衣姑娘突然發出淒厲的尖嘯,槐樹葉簌簌掉落。刀疤臉舉起獵槍的瞬間,殯儀館後牆突然亮起刺目的警燈。老周舉著喇叭喊話,十幾把槍同時上膛的哢嗒聲驚飛了夜梟。
    "多虧你小子在奶粉罐裏塞定位器。"老周把卜大功拽到警車後麵,"這老太婆就是販賣團夥的頭目,裝神弄鬼十幾年了。"
    槍戰爆發時,白衣姑娘化作一道白影撲向老太太。兩個鬼魂糾纏著滾進焚化爐,爐門轟然關閉的刹那,卜大功聽見淒慘的哀嚎混著皮肉燒焦的滋滋聲。
    三天後的正午,卜大功站在新租的公寓陽台上晾衣服。樓下快遞員喊他名字,包裹裏是個褪色的撥浪鼓,附著的紙條上畫著笑臉。對麵樓頂的白裙身影一閃而過,嬰兒清脆的笑聲散在風裏。
    當晚他送完最後一單,電動車頭突然自發轉向老城區。護城河邊的柳樹下,李秀蘭抱著女兒在燒紙錢,火堆裏金箔閃爍如星。
    "妹子托夢說要去投胎了。"李秀蘭把平安符塞給卜大功,"她說下輩子要當個外賣員,專給走夜路的人送燈。"
    卜大功擰動油門駛入夜色,車頭燈照亮前方坑窪的水泥路。保溫箱裏多了罐奶粉,隨著顛簸發出沙沙的響動,像是誰在哼著安眠曲。
    護城河的水泛著路燈的碎光,卜大功把電動車停在橋頭。李秀蘭懷裏的女嬰突然咯咯笑起來,伸出小手去抓空中飄散的紙灰,那些灰燼在月光下泛著淡淡的金芒。
    "這是妹子留給你的。"李秀蘭遞過來個油紙包,裏麵整整齊齊碼著五十張百元鈔票,"她說生前欠你的奶粉錢,現在加倍還。"
    卜大功剛要推辭,突然聽見身後傳來清脆的鈴鐺聲。回頭看見個穿黃色外賣服的小姑娘衝他眨眼,馬尾辮上係著褪色的紅繩,電動車後座的保溫箱印著"往生速遞"四個字。
    "接單啦!"小姑娘的聲音像沾了露水的鈴蘭花,車燈在夜色中劃出金色的光帶,"西郊公墓17排4座,備注要帶三斤朱砂粉呢!"
    卜大功望著那道金光消失在路口,攥著油紙包的手微微發抖。李秀蘭輕輕拍著懷中的女兒,嬰兒後腰上的蝴蝶胎記在月光下泛著珍珠般的光澤,像是隨時要振翅飛走。
    "明天該去考個正式騎手證了。"卜大功跨上電動車,保溫箱裏不知何時多了罐進口奶粉。夜風掠過護城河麵,捎來若有若無的嬰兒囈語,混著電動車輪碾過落葉的沙沙聲,漸漸融進這座城市的萬家燈火裏。
    喜歡聊齋新介請大家收藏:()聊齋新介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