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簡單的理由，常貴妃自然是不信，對上封清歌帶著淺薄笑意的鳳眸，心底莫名發怵。
    到嘴邊的話繞了一個彎，變成了並非她所想的樣子。
    “既然殿下與二公主投緣，那本宮便不多事了。”
    “多謝貴妃娘娘體諒。”封清歌對著常貴妃輕輕舉杯，淺笑道，“二妹妹身邊還缺伺候之人，便麻煩娘娘把關。”
    讓封潔柔留在長樂宮可以說是與她投緣，但要是連挑選下人這種都搶，那是明晃晃打常貴妃的臉，還會被人詬病別有用心。
    不如放手讓常貴妃去做，有她震懾，想必也沒有人敢在這些人身上做手腳。
    常貴妃不是蠢笨之人，封清歌將挑選伺候之人的任務交還給她，就是代表不願交惡。
    她們兩人現在還沒有直接的利害關係，這個麵子，常貴妃自然願意給。
    “殿下放心，這本就是我分內之事。”
    達成共識的兩人相視一笑，封清歌示意身旁的封潔柔送上準備好的禮物。
    收下禮物後，常貴妃命人拿出了一套鑲嵌著紅色寶石的玫瑰攢金頭麵回禮。
    看著托盤上閃閃發光的頭麵，封潔柔根本不敢拿。
    封清歌見她傻站著，無奈一笑，對著身後的大宮女輕輕揚了揚下巴。
    芷蘭會意上前，接過禮物退到封潔柔身後，小聲提醒道：“二公主，該道謝了。”
    “如此貴重的禮物，柔……我受之有愧。”封潔柔愣了一下，而後在各色眼神中堅定搖頭道。
    常貴妃眼中淡淡不屑轉為愕然，頭一次仔細打量起眼前的小女孩。
    柔弱纖細的身板，仿佛一陣風便能吹走，但她脊背挺得筆直，心中必然有一番傲骨。
    不愧是陛下之女，即便是在宮外長大，也不曾泯然眾人。
    這樣的孩子要是好好教養，日後必然能獨當一麵。
    想到此，常貴妃場麵笑容柔和了些許：“禮尚往來，二公主送了禮物，本宮自然是要回禮。”
    封潔柔愣了愣，立刻道：“不過是些小玩意兒，娘娘回禮無需如此貴重。”
    “心意才是難得，二公主親手繡了香囊送給本宮，本宮卻隻回了些庸俗之物，二公主不要嫌棄才是。”
    “娘娘誤會，我絕無嫌棄之意。”封潔柔焦急道。
    眼見兩人還要推辭，封清歌直接對著封潔柔道：“長輩賜不可辭。”
    她一開口，封潔柔馬上停下，對著常貴妃鄭重道謝。
    見狀，常貴妃神色如常地回了幾句客套話，目光卻忍不住在封清歌和封潔柔之間轉了幾圈。
    封清歌假裝沒有察覺到，隨意回了幾句，便起身帶著封潔柔離開了昭陽宮。
    常貴妃本想送兩人離開，但宮中管事前來稟報事務，隻能讓身邊貼身伺候之人送兩人離開。
    一路上，封清歌對於名為相送，實際上想打探情況的宮女，沒有任何不耐。
    那宮女也不敢問的太直白，結果到最後送走了兩人，都沒有得到任何有用的消息，隻能垂頭喪氣回去複命。
    封潔柔偷看了一眼走回昭陽宮的宮女，快走幾步湊到封清歌身邊，不解道：“長姐，你不生氣嗎？”
    “要是為這種事生氣，那我早被氣死了。”
    宮中人來人往，虛情假意占了大半，每個人說話都是半遮半掩內藏機鋒。
    就連她和父皇說話之時都是如此，更何況其他人。
    既然她們想要打探，那就隨她們去，至於能不能打探到，又或者能打探多少情報，那就全憑本事。
    封清歌早習以為常的東西，對一直在熱河行宮長大的封潔柔來說，極其陌生。
    “長姐，宮中全都是這樣嗎？”
    每個人都笑臉相迎，但笑臉背後卻不知藏著什麽心。
    如果宮中都是這樣，那她又為什麽要進宮？
    熱河行宮那些人雖然對她不好，但他們的不喜歡都擺在臉上。
    與其帶上麵具迎合眾人，她還不如在熱河行宮簡簡單單過一輩子。
    低頭看著封潔柔失望困惑交加的複雜神情，封清歌牽住了小丫頭有些發涼的小手，道：“想要在宮中生活下去，就要清楚皇宮的法則。”
    她看的出來，眼前這個小丫頭對皇宮還抱有一定幻想。
    而這種幻想，是她帶給封潔柔的，那也應該由她親手打破。
    “小柔，在這偌大皇宮之中，能完全相信的人，隻有自己。”
    在不夠強大之前，保護自己的最好方式就是將自己變成一個蚌殼，不要對任何人透露內裏的柔軟。
    封清歌難得做一次人生導師，可聽在封潔柔耳中，卻隻剩下一個意思。
    “就連長姐，我也不能相信嗎？”
    女童仰起頭，杏眸定定注視著麵容豔麗的少女，如水般清澈的眼眸，滿含希冀。
    似乎希望得到一個否定的答案。
    對上這樣的目光，封清歌不由得歎息一聲，抬眸看向遠方。
    “傻丫頭，我沒有你想的那麽好。”
    封潔柔在熱河行宮遇見的人是她，進入皇宮後，又與她相處最多，不免會產生雛鳥情節。
    她如果抓住這個機會，向封潔柔灌輸永遠要忠誠於她的思想，很輕易就能將這個年八歲的小丫頭調教成忠心的追隨者。
    隻是這種做法，太卑劣了。
    她可以恩威並施收買人心，卻不會利用一個孩子發自內心的依賴。
    盡管後者比前者輕鬆了幾百倍。
    鳳眸中碧空如洗，就像封清歌此刻內心，不帶一絲陰暗。
    此刻，她真的將封潔柔看做小妹，才會有此一說。
    可封潔柔也有自己的判斷。
    “在柔兒心裏，長姐就是最好的。”
    除了一直陪在身邊的嬤嬤，就隻有封清歌待她如此之好，她雖年幼但真心假意還是分得清楚。
    垂眸看著封潔柔執拗的神情，封清歌搖頭笑道：“小丫頭，不要被表象蒙蔽了雙眼。”
    “才不是表象呢。”封潔柔突然停下腳步，眼神一瞬不瞬地盯著封清歌，堅定道，“柔兒出身低微，就算是皇室血脈也無人會高看一眼。長姐幫助柔兒，除了奔波勞累，得不到任何好處。”
    這個小丫頭真是越來越符合她的胃口。
    鳳眸浮現些許笑意，封清歌鬆開封潔柔的手，摸了摸她的腦袋。
    “現在沒有好處，不代表以後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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